苏七的话让苏织锦哑口无言。
别人不知道苏七的斤两,她做姐姐的不可能不知道,那么长的盗洞,绝非普通人能为之,最好的解释便是苏七串通了金灵根的同伙,一块儿偷盗。
但其中有个洞通往思过崖,这事和苏七绝对脱不了干系。
“你、你……”苏织锦结巴了一下,遂即眸光一转,恢复几分从容,“若事情像你说的那样,那偷盗之人偷到丹药也不折返,反倒把洞打向了思过崖?你别怪姐姐猜忌,是这里的所有人都需要你一个解释。”
她想不到的是,苏七就等着她这句话。
“我怎知道奸人怎么想,也许他潜入缥缈宗,是另有打算。”苏七抬头看向清虚长老,神情依旧惊魂未定,“对了,那个人法术路数很古怪,掌中带着仿佛能绞杀一切的毁灭力量,长老若是不信,我还有一个人证。”
“谁?”
“洛不凡。”她道。
苏织锦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洛不凡那个呆瓜就是在她的挑唆下,趁夜跑到思过崖找苏七麻烦的。
思过崖那个地方,是不允许门内弟子随便去的,私下去没被发现还好,苏七竟当着白总管和几位长老的面把这件事抖出来,洛不凡铁要受罚了。
“你还见过洛不凡?”感业长老也听过这名弟子,听说天资过人,剑术了得,“他为什么会去思过崖?”
“这就要问姐姐了。”苏七也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他说他是来替二姐出头的,我也很莫名其妙,我是哪里得罪过姐姐么?”
苏织锦藏在袖子里的右手将帕子捏得死皱,面上却一脸错愕:“他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妹妹,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去思过崖找你。”
这就是把所有黑锅都推给洛不凡了,反正一切都是洛不凡自作主张,她绝不会是那个指使者。
她也笃定洛不凡不会把她供出来,他暗恋她很久了,不会让她受罚。
思及此,苏织锦又想到,既然洛不凡会为她说话,她又何必担心,把证人叫来就行了。
被蒙在鼓里的苏七肯定不知道洛不凡会为她说话,甚至是说谎,到时候只要串通好,问起来就说没去过思过崖,苏七便能罪加一等,再落个欺上瞒下的罪名。
苏织锦嘴角微微勾起,立刻询问白总管,要他将洛不凡带来当面对质。
“我对天发誓我绝没有让他去思过崖,各位长老若是不信,可以叫他来。昨晚他就乖乖待在洞府修炼,想来几个师兄弟都可以作证。”苏织锦信誓旦旦道。
洛不凡洞府里的几个师兄弟,都和他交情甚好,就算叫来也肯定为他打圆场,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的真正去向。
正因如此,她有恃无恐。
苏七点点头,不动声色:“那就去请他来一趟吧,也好当面说清楚。”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去请洛不凡来的小道童匆匆折返,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白衣少年,苏七看了好久,才认出那正是洛不凡。
他被灾厌修理一顿,又摔到了山崖下,此时就和她一样狼狈。
感业长老惊讶:“你这是怎么了?”
洛不凡收到苏织锦的眼色,支支吾吾:“我、我昨晚在洞府修炼,半夜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本就是个不擅长扯谎的呆瓜,加上这幅狼狈模样,谎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你好好说话,昨夜是不是去了思过崖?”感业长老板起了脸。
苏七并不担心,就算洛不凡嘴上再怎么想狡辩,他身上的伤都做不了假。
她向清虚长老恭敬垂首:“洛不凡是门中排行前十的弟子,以他的修为,门中有几个人能伤得了他?必定是有外人混了进来。”
清虚长老怒气消了些,垂眸望她:“你起来吧。”
如果是外人听闻了他炼药宗师的名声,故意实施偷盗,他倒也理解。
就不苛责这些无辜小辈了。
感业长老也不是傻子,知道苏织锦和苏七私下应该是不对付的,再见苏七凄凄惨惨的模样,更多了几分惭愧怜惜。
若不是洛不凡身上的铁证,想来苏七要受冤枉了。
“既已查出事实真相,那就发动人手去搜,我们缥缈宗也不是好欺负的。”他招呼外门长老,交头接耳两句,让他好好安抚一下苏七,又从怀里掏出两瓶疗伤膏塞给了她。
苏织锦有点眼红,她们这些亲传弟子都没机会用那么好的药,师父居然轻而易举给了苏七。
由于洛不凡私自跑到思过崖挑衅同门,被他的师父灵虚道人带走受罚,虽然他并未供出苏织锦,但也在清虚长老面前留了个坏印象。
感业长老带着苏织锦离开,苏织锦想着丹药师之稀有,有意讨好清虚长老,朝他行礼告退,清虚长老却当做看不见,鼻孔朝天冷哼了声。
没别的意思,他就单纯看不惯这种油滑的小辈。
苏七将一切看在眼里。
她待在缥缈宗一年,只听清虚长老潜心炼丹、性格古怪刁钻,在同门嘴里听不到几句好话,还以为他是个不辨是非的老古板。
没想到……确实很有个性。
她小心收好疗伤膏,再次拜谢了感业长老,便起身来到清虚长老面前,拜了下去:“弟子不才,身无灵根,无力阻止奸人所为,深感惭愧。如若清虚长老不嫌弃,弟子愿为长老再寻灵药炼丹。”
“灵药可没你想的那么好找。”清虚长老嗤之以鼻,想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代人跑腿找灵草,是最辛苦不讨好的法子,弄不好命都得搭进去。
苏七伏跪不起:“求长老允命。”
清虚长老原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这女娃铁了心要帮忙,有点奇怪:“灵草吸收日月精华,常长在普通人难以抵达的地方。”
“苏七明白。”
“一般来说,旁边还有守护兽虎视眈眈,普通人去采,很容易丢掉性命。”
“苏七明白。”
“而且,我收藏的丹药全被偷了个干净,已经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苏七明白。”
“尽管如此,你也要去?”清虚长老诧异。
“是。”她低眉顺目,老实乖巧,“苏七只是想尽一份微薄之力而已,不求任何报酬。”
清虚长老由于其耿直的性子,不受大多数人喜欢,此前求见他的人都是抱着求丹的目的而来,从未见过像苏七一样单纯热心的孩子。
他有点不敢相信,却又找不到别的解释,沉吟再三,便勉为其难答应了她,让她养好伤后为他寻几株灵草来。
当然,考虑到她的实力,这些都是容易摘到的灵草,只是需要去宗外不远的山上跑跑腿,几乎不会有什么危险。
在清虚长老给出灵草名的时候,苏七也在默默掂量着他。
性格孤僻,不善社交,虽然说话不太好听,但其实还是关心弟子的。尽管她只是个外门。
她的目的也不是让他允诺什么好处,她只是单纯想弥补她造成的损失。即便不会有人监督,不会有人责怪,她只是单纯想这么做而已。
清虚长老给了她一枚腰牌,方便她进出宗门。接下来的几天里,苏七频繁往返附近的各处山脉,尽往清虚长老的竹苑里跑,不仅带了他指定的灵草,路过捡到的一些她认识的灵草,也都一并带了回来。
这一天天的,清虚长老都将她的诚意看在眼里。
她是真的不求报酬,一心为他找药草,也不是三分钟热度,每日不曾有半分懈怠,甚至会额外给他带几样药回来。这份心性就算放在整个缥缈宗,让那些平日娇奢宠惯了的大弟子来,都不一定能做到。
他都找人问清楚了,苏七是借着苏家这层关系,被玄真道人勉强收下的,只是记个名字,不至于让苏家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玄真道人闭关已久,教亲传弟子都教不过来,一年来能和苏七打个照面就算不错,别提传授什么功法。
要不是她身无灵根,他都动了收徒的念头。
清虚长老思虑再三,有意磨炼苏七的心性,并不将他的打算告诉她,只是给了她一把锄头、一面斗笠,让她在竹苑前的药田里替他耕作。
“人老了,打理不来。”他捶了捶后腰,“栽花栽草的活儿就由你们年轻人做吧,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正好陶冶情操。”
苏七腹诽,这清虚长老讲话着实不好听。虽然是个好心肠。
她心甘情愿为他做事,也不管这身打扮是不是像个灰溜溜的杂役,二话不说扛起锄头便晃到了药圃。
打理花草的同时,她心里也揣着事儿。
在竹苑来来去去的这段日子,清虚长老也没再防着她,她就趁机去翻了他的炼丹房,有意整理出了个小册子,将他失窃的丹药配方中的药材记在里边。
如今好找的药材,已经找了个七八成,就剩下十三味珍贵药材,或是长在险峻之地,或是有守护兽相傍,清虚长老绝口不提让她去寻。
但她怎么着也得想办法给他找来,不管丹是灾厌吃的还是她吃的,总归是人家心血,这份人情她会一直记着。
她一门心思翻着地,默默辨认着每一种药草的性味习性,斗笠在脸上遮罩出一片阴翳。
药圃清净,一般不会有人来此,除非有人想要求见清虚长老。
这次来的是洛不凡,身后还站了个一直巴结他的外门弟子,张迎玉。
他正顶着一身伤疤,站在竹苑闭合的门前,好声好气地求长老给他一些有用的丹药。
灾厌灵魂中带着的力量本身就具有毁灭性质,他打出的伤口,一般疗伤膏还真没用。可惜这些,只有苏七知道。
清虚长老脾气古怪,现在丹药又缺,不是谁都肯给,直接给洛不凡吃了个闭门羹。
两人无法,只能折返,这时张迎玉才发现了站在药圃中的她。
“这不是苏七嘛,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个杂役。”张迎玉与她同为外门弟子,却不像她一样可以借着家里的关系讨到挂名师父,早就看她不顺眼,如今又听她天天往竹苑跑,心下好笑,“你以为清虚长老是什么人,你给他种地,当奴仆使唤来使唤去,他就能传你丹术?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苏七不为任何事所动,冷冷道:“让开。”
“怎么,才不见几日,语气都变那么横了?你不会真以为在这里办事,就能拉清虚长老做靠山吧?”张迎玉嗤笑。
“你踩着我的花儿了。”她药锄一横,轻轻抬颔,露出斗笠下小半张冰冷的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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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