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堆上,赫然躺着三具尸体。
他们面露惊恐之色,双眸睁大,呈现一幅死不瞑目之状,手中死死握着柄刀。
尽管,他们是自戕。
桑榆晚抱着熟睡过去的小魔王,仍心犹有余悸。
三个人就这样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
「宿主,小心他们尸变。我给你几道符纸,你贴在他们脑门上。」
桑榆晚连忙应声。
这几个人,要是尸变,受到伤害的必定是周围的百姓。
她断然不会让百姓受苦。
桑榆晚将小魔王放在香案上,她拿着符纸,屏气皱眉走过去。
她倒是见惯生死,生死无常,尤其在这个世道,显然生存靠的是弱肉强食,女性在这乱世中,必定步履薄冰。
今日,在这城隍庙中避难的是她。
若是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定然逃不出这三个人的魔爪。
「宿主还真就是猜对了,他们来此之前就已经掠过不少流民女子。」
流民?这附近还有流民?
「是的,宿主,江洲城洪水泛滥,百姓苦不堪言,流离失所。」
天灾**啊。
桑榆晚逐一将符纸贴在他们额头,顺便将他们的双眼皆合上。
突然,一只手心满是老茧的手抓住她细腻纤细的手腕,桑榆晚当即吓掉手中最后一张符纸,她回身见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正盯着她。
是老三。
当时拦着男人轻薄她的三弟。
桑榆晚反应迅速,双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企图摆脱此人束缚,奈何,男人力道非比寻常,好似诈尸,回光返照一样,死死地抓住她。
靠。
桑榆晚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这她手中要是有把趁手的刀,她说死也要将其手臂砍断。
这时,她余光瞥见地上那把泛着银光的刀,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直接将男人手砍下来,“天无绝人之路。”
没了活力后,男人手指自然而然松开。
桑榆晚当即松手,刀顺势掉落在地,她顿时松口气。
忽然,一道惊雷劈下,顿时照亮整间庙。
而刚刚倒下的男人们突然宛如挺尸一般,站立起来。
桑榆晚见状顿时骇然,接连后退几步,“他们,真的尸变了,鹰鹰。”
「宿主,快用火,用火!」
“天理昭然,离火。”桑榆晚双指夹着符纸,引天雷地火,下一秒符纸飞出,飞向男人们,“灭。”
瞬间,飞出去的符纸紧贴在男人们的身上,猛地火焰沿着他们的衣襟开始燃烧起来,明亮的火光照亮整座庙堂。
他们三人在此挣扎,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火焰映着桑榆晚冷漠的脸,她轻叹口气,抱着小魔王冲出城隍庙,头也不回,任由着滔天的火势将几个人燃灭。
而这时,待在桑榆晚怀里的小魔王突然睁眼,他静谧的眼眸瞧着漫天火光的城隍庙,在风雨交加的夜,忽然一个面目全非,满身焦黑的男人,冲了出来。
咔嚓一声巨响。
男人头骨裂开,与脖颈分离,哐当一声倒地。
在惊雷下,桑榆晚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一切。
她带着小魔王偷偷潜入到一家农户的草棚中。
草棚倒是清爽一些,她想着只要熬过此夜,她再找机会带着小魔王找新的住所。
须是这一路的奔波,桑榆晚也不顾周围家禽,直接靠在草堆上熟睡。
等她再次醒来,天光大亮,泥土草木芬芳弥漫,忽然,她闻到一股臭哄哄的怪味,她睁眼一瞧,当即跳起身。
倒霉,她真的倒霉。
桑榆晚掐着腰,无奈看向一旁的粪堆。
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好在只有一些泥土,并没有沾染到其他脏物。
桑榆晚摇摇头,这倒是心魔还是她在历劫。
这时,一股参杂着泥土清香的血腥味引起她注意,她顺势一看,掐在腰间的手臂,瞬间好似无力一般,顺势垂下。
如今这一幕,仿佛一颗子弹正中她的眉心。
血水满地。
家禽尸体满地,血水混着泥土,她瞧着小魔王浑身身处其中,他正手抓着一只濒临死亡的鸡,张嘴,咬下去。
而这时,小魔王也回过头看向她。
桑榆晚明显在小魔王那双蓝眸中看出了兴奋,愉悦之情。
半妖不愧是半妖,天生的怪胎。
只是一夜之间,他生长的速度实在惊人。
突然,她听见一道妇人尖叫的声音。
她闻声看去,身着粗布麻衣的妇人,手拿锄头要去打坐在地上的小魔王。
“不要!”
桑榆晚伸出手想要阻止,忽地她发现自己并非身处其中,她好似进入到另外一个空间,只能旁观这一切。
她无比痛心地看见,小魔王短小的手指,紧握着妇人的脖颈,他低声浅笑,宛如混世魔王。
不行,她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
妇人只感到窒息,一个小孩竟然力大无穷,甚至能够将她掐死,“魔胎,你是个——魔胎。”
呼吸逐渐稀薄,妇人只能断断续续喊出这句话。
小魔王不知何意,他肩膀上被锄头锄破的伤口正在潺潺流血,血顺着他的肩膀滴落,一滴滴地滴在妇人的脸上。
啪嗒啪嗒的,好似妖艳至极的花一朵朵的在女人惊恐的脸上绽放。
他想,他现在应该是喜悦的。
“不要,宁如风,不要再杀人啦!”
忽然,一道女声传来,小宁如风猛地抬起头,他那双蓝眸忽闪,他当即皱眉,看向手下濒死之人。
妇人此时宛如一条死鱼,没有任何挣扎,毫无力气。
桑榆晚恨不得瞬间跑到小魔王身边,将其分开。
她知道,他的心魔,“宁如风,好好活下去,别入魔。”
桑榆晚拼尽全力将此话喊出去。
忽然,天际乌云密布,桑榆晚仰头看着天空的变换。
她明知这一切是假,但还是会忍不住伤心,难过,还有心疼。
妇人看见他们在草棚休息,就拿锄头撵走他们。
她手中的锄头恶狠狠地刨向他们,小宁如风就将草棚里所有活物全部杀死,包括那个妇人。
他始终不懂,他们为什么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明明他没有做什么,他们还是会讨厌他,抛弃他,残害他。
突然风云变幻,桑榆晚看见的这一幕再次破碎,好似一块巨大的玻璃,啪的一声,碎成蜘蛛纹。
然后,她就看见小宁如风身上裹着灰色布衣,随着流民,一步步从城外,走进城里。
这时,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桑榆晚眼前一黑,她只感觉仿佛身处在一个火炉中,燥热令她难耐,不禁喊出声来,“水。”
忽然,她嘴边有股凉意,桑榆晚她缓缓睁开眼,瞧见的竟是小宁如风那张清瘦俊俏的脸,这时候的他相貌已经是俊美中带有一丝邪魅。
小宁如风手里端着掉漆的碗,碗里装着纯净的水,他正耐着心,一点点的给她喝水。
「宿主,这时候的你是同他一起乞讨的小女孩,但是你不幸感染了瘟疫,卧病不起。」
这又是祭天开局啊。
桑榆晚觉得活一天算一天,她大口大口的喝水,嘴巴不再干涸难受时,这才放心,“谢谢你。”
小宁如风摇摇头,表示不用谢。
桑榆晚勉强露出一抹微笑,她垂眸竟瞧见小宁如风那双满是裂口的手,裂口中还滲着血丝。
桑榆晚当即心一下沉。
小宁如风一定遭受了不少苦。
这一路上,她不难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们,都给我去搜,一个一个的去搜,凡是看见感染上瘟疫的,全部拉去城外的乱坟岗,给我烧了!”
桑榆晚听闻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给自己憋死。
瘟疫啊,得瘟疫的人就要被活活烧死。
当今皇帝,果然昏庸无能,既然能让属下们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这样暴政,得烧死多少人啊。
[宿主,这时候的先皇已驾崩,当今掌权的是太后李氏。]
这时候,李氏就已经垂帘听政啦。
[是啊,宿主,你现在感觉身体还好吗?]
桑榆晚还没来得及回答鹰鹰的话。
她整个人就被抬起来,忽然落在一个结实的后背上,“你,你要带我走?”
小宁如风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他踩着草鞋,将她带离此处。
桑榆晚顶着炎炎烈日,安安静静地趴在小宁如风的后背,忽然觉得无比的安心。
之前,她对他的恐惧,竟消失不见。
原来小宁如风的背,这样充满安全感,一点不像长大后那样冷,她不知不觉地再次沉睡。
待她再次醒来时,她靠在小宁如风的怀里,身处在一片璀璨的星空下,躺在草地上闻着周围的花香。
他们逃到一处山上,躲了起来。
她甚至,还闻到了一股,烤肉的味道。
这时,一个充满肉香的烤兔出现在她面前。
桑榆晚一抬眸,就看见小宁如风乖巧地举着烤兔,她红扑扑的小脸微笑道:“谢谢你,你真好。”
她痴痴地傻笑,一口口吃着兔肉。
她灰扑扑的脸颊,再加上这个明媚的笑。
小宁如风瞧着她,不知不觉地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