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31日,襄城郊外,清宁度假村
做为窦婉长期倾诉灵感脑洞的对象,雷珊对她笔下主角熟悉的很:不但美丽动人,金手指大大的,还有王霸之气;只要登高一呼,配角竞相拜倒,五体投地。
此时此刻,她巴不得自己也有这种本事,能令赵先生改变心意。可惜对方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胆子不小,危言耸听扰乱军心。告诉你,也就是现在,非常时期,换到平时,非关你几天。”
看看手表,夜间十一点,他不耐烦地朝门口招手:“轰出去,明早还出发呢。”
倒霉!眼瞧站在门口的守卫朝自己走来,雷珊灵机一动,大叫黎昊晨白天说过的名字:“崔浩然你知道吧?他侄子崔茂航在北京上学,和我朋友黎昊晨是一个宿舍的,熟的很,还带他找龙虎山道士算过命。”
赵先生惊讶地回头,对守卫挥挥手,迟疑着说:“你~你那朋友....”
果然是个大官。
雷珊有了底,信口开河:“道士不光算了命,还说什么,红莲业火,烈日赤炎,活人入黄泉,死人睁眼,总而言之世间有大难,血光之灾。你们来了之后,黎昊晨和崔茂航通电话,问他,要不要跟你们走--你们有枪啊!你们要去的地方肯定比这里安全。可崔茂航让我们哪里也别去,找个安全地方藏着,说外面乱的很,到处都是丧尸,很多驻军基地都联系不上,后来信号断了,就不知道了。我是希望,你们在的话能保护我们,才给你商量。”
离开房间的时候,赵先生脸带迟疑,不时望一眼手机。
早就没信号了,他没地方核实。雷珊兴冲冲撑着伞穿过广场,雨点劈头盖脸洒下来,踏进别墅时裤腿都湿了。
客厅点着蜡烛手电,热闹的很。汉堡正从郭莉莉手里叼火腿肠,八成是黎昊晨放出来的,见到她立刻扑上来摇尾巴。
角落有个男人阴着脸席地而坐,旁边杜莹气得脸都红了,也一言不发。
这是谁啊?
雷珊有点莫名其妙,见到郭莉莉用嘴型说“男朋友”,又指指停在广场的汽车,才恍然大悟:和两人同车来的那人,不敢帮忙搬车,丧尸闯进车里跑的比谁都快。
平心而论,普通人没见过血腥场面,被吓呆也是有的,可连女朋友都不管就跑路~确实不靠谱。
同伴团团围坐,中间铺着报纸,饼干面包什么都有。郭莉莉递给她一大盒三明治:“我家里做的,可好吃了。”
果然,除了鸡蛋培根火腿,居然还有土豆泥和葡萄干夹在面包里,味道很好,雷珊狼吞虎咽连吃两个。
“活儿来了。”黎昊晨递来一张纸,又指指隔壁,王心树一伙人住的地方:“刚商量的,从明天开始,每队分成两组,一组收集物资,一组留下防守。等东西攒的差不多,九月定个排班表,该出门出门该值班值班,都按制度来了。”
和下午商量的差不多。拎着橙汁的雷珊扫两眼,直奔重点:“从外面带回的东西呢?归各队还是统一保管?”
灾难爆发初期,幸存者往往分成小团体,彼此协商合作;后期就不一样了,基地都是首领一言堂,狩猎带回的物资上交,食水统一发放。
提到正经事,黎昊晨也认真不少,“自己收着,每周各队拿出一点统一放在库房,万一新人来了没吃的,也不至于饿着。看吧,以后来的新人,合适的话咱们就收下,人多好干活;不过话说前面,人品第一,多观察观察,宁缺毋滥啊。”
平时玩笑归玩笑,黎日日还是挺靠谱的。等赵先生带着士兵们留下来,订好制度奖惩分明,按军队那样管理基地,师傅像以前一样教大家打拳练刀,基地就安全了。
那晚雨声淅沥,缩在睡袋的雷珊睡得很熟:足足50多个小时没合眼了。趴在身旁的汉堡不时警惕地竖起耳朵,倾听围墙外面的声音:红眼睛人影不时出没。
清晨推开窗,雨终于停了,空气带着草木芳香。雷珊一边刷牙,一边数着广场新增加的汽车--夜里逃来不少人呢!走下楼却被新得到的消息惊呆了:车队依然要走。
把她带到一旁的赵先生是这么说的:“我接到的命令是护送物资出城,尽快到达某地。谢谢你提醒。”
“好几百人,不是你一个!”雷珊挥舞着手臂,声音大的像炮仗:“外面到处都是丧尸!你不能害死他们!”
赵先生摇摇手,低声说:“我会,非常小心的。”随即大步朝着座驾走去,两名士兵护在后头。
怎么会这样?追上去的雷珊狠狠踢军车几脚,拽也拽不开门,转了两圈只好去找邓成岩,揪住他胳膊径直往后退:“师~你下来,别听他们的,千万别走!”
邓成岩差点被她扯下去,连忙坐稳,搞不明白这个陌生女孩什么状况:“我们有任务,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小妹,你毕业了吗?”
雷珊哽咽着点点头,听他用河北口音念叨:“毕业就好。昨天听你说,武汉大学读书,大学生,有前途,可惜,世道乱了。以后你们把这里建设起来,多安置些人,夜里多安排几个巡逻放哨的,墙边不能断人,多攒点粮食....”
周遭不少人瞧热闹,身边黎昊晨摸不着头脑,前方第一辆军车已经开到度假村门口,几十辆跟着走的私家车在后头排出老长。
车窗往上抬升,雷珊咬牙把胳膊塞进去,于是邓成岩和同伴们惊讶的脸庞又露出来。拽过黎昊晨和杨云迪挡在车前“不许动”,雷珊转身朝着别墅一路飞奔,汉堡汪汪着跟在后头。
车里的赵先生看着后视镜,不知想些什么。
再次出现的时候,雷珊磕磕绊绊地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右手那个轱辘都不转了。只见她吃力地举到军车上,又塞过去一个纸袋,这才退后两步。
“你~不行就回来。”她声音不大,带着抽泣,“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直到车子开出度假村,邓成岩才小心翼翼打开行李箱:满满两大箱都是食物,大多是压缩饼干、肉罐头和巧克力,还有袋装肉松、烧鸡,角落塞着几罐红牛。
车队食物不多,算是雪中送炭了。
旁边看了半天热闹的军官咽唾沫:“小姑娘看上你了。”
好像挺有道理。邓成岩摸摸脑袋,又掂掂纸袋,像是把家伙;打开一瞧,果然是把锋利的M9军刀。
姓雷小姑娘真的看上我了?邓成岩茫然回头,却被车厢阻挡视线,视野全是同伴揶揄羡慕的笑脸。
眼瞧着最后一辆私家车在度假村越变越小,两侧铁门哗啦啦关闭,被牵引绳之类紧紧锁住,三、四个人紧张地把守,雷珊仿佛看到七年之前的自己和黎昊晨也随着车队和邓成岩踏上不归路。
什么也改变不了,留不下师傅,救不了这么多人。她难过地蹲在地面,脸庞埋在臂弯。
一只手臂摇摇她肩膀,熟悉的声音透着担忧:“王小册,王小册?”
黎日日还在。雷珊心中温暖,一把揪着他衣袖,大步流星朝路虎飞奔,什么话也不说。
一个小时之后,路虎停在乡间小路中间,雷珊利索地攀到车顶东张西望。远处除了十数只漫无目的的丧尸,半个人影也没有,这才单手撑车跳回地面,重新回到车里。
“黎日日,这里除了你我,谁也不知道。”她把路虎驶到一处破旧农家院外,尽量不发出声音,“盯着点外边,别被人跟上。”
被她严肃神情感染的黎昊晨也满脸郑重,拎着长刀朝外看了又看,才跳下车。
地方选的不错,雷珊有些得意。这里没什么住户,也就没什么丧尸,远处那些一时还没发现,于是她迅速打开门锁,把大门推开一条缝,使个眼色。
外表不起眼,里面四四方方,很像北方四合院。刚刚踏入正北房屋,黎昊晨就被层层叠叠的箱子惊呆了,长长吐口气:“行啊,这都是,你和豌豆平时攒的?”
豌豆,雷珊轻叹口气,应道:“嗯,前阵的事,她心血来潮,想找小说灵感,就开过来了,开始攒东西。我问她,她也不说。”
看起来黎昊晨有点困惑,却什么也没说。
随手拉开一只箱子,满满压缩饼干,第二只第三只都是如此,第二排箱子装满午餐肉罐头,后排是整整齐齐的鱼罐头、蔬菜罐头、粥罐头、水果罐头。左手房屋装满士力架、巧克力、大米、面粉、方便面、牛肉干和坚果之类,右手房屋则是成桶矿泉水和听啤、白酒、橙汁--艰难日子过得久了,三天前进入仓储超市的雷珊眼花缭乱,见到什么都往车里装。
拎起一只橘子罐头的黎昊晨抛两抛,“这么多?够吃好几年了。”又翻翻袋装肉松和奶粉、调料:“盐也有?”
雷珊笑而不语:几年之后,干净的调料可不好找呢。“东边三间也都是吃的。”她拎走一瓶橙汁,转身离开:“这边来,有好东西。”
西屋左侧很像户外商店,各种颜色的帐篷、睡袋、登山包、防潮垫、登山绳和冰镐、岩石锤、瑞士军刀分门别类摆在墙边,多功能水壶、指南针、望远镜和强光手电一应俱全,就连便携火炉和酒精炉都各有两套,都是高档国外品牌。
专门有一间屋堆放服装用品,上至笔记本电脑和IPAD,下至桌椅锅铲水壶,什么都不缺。
黎昊晨“我草”一声摸摸帐篷,“弄一个回去,摆客厅?怎么样?昨晚新来好几十号人,用不了几天别墅就得住满了。”
“黎日日,我~我是说,要是哪天,我忽然挂了,你就把我埋起来。”她垂下目光,盯着旁边一只墨绿保温水壶。“你,你好好活着,等哪天回家了,把我也带回去”
赵先生劝不住,师傅也走了,七年之前我被丧尸咬死,以后也说不准。只有黎日日,道士说他这辈子能活到88岁....
一只大手牢牢按着她头顶,力道有点重,黎昊晨很有点恼火。“王小册,你有劲没劲?天天唠叨个没完,MD能有啥事?”昨天他还郑重其事地说什么“泄露天机肯定有鬼”,此时不认账了,唾沫星子四溅:“我就问你能有啥事?你现在跟钢铁侠似的,红眼病都躲你远远的,是不是?多大岁数你刚,小孩儿似的,动不动就,就埋起来~”
他细着嗓子学她说话,“让你天天跟豌豆混,写个灵异小说还得去鬼屋找灵感,幸亏没去太平间....”
那是去年暑假的事,黎昊晨从北京回来聚餐,席间听两个女生诉说鬼屋惊魂,听的一愣一愣的。
雷珊瞪他一眼,见他突然直着脖子“后面”,立刻右手撑地往前疾冲,左手拔出廓尔客军刀,身后却什么动静也没有,狠狠给他两拳。
黎昊晨捂着肩膀直“哎呦”,“行行行,王小册,没事儿教我两招,就这么说定了。”
“这还用你说?”雷珊板着脸挥挥拳头,伤感情绪不知不觉淡了,“就你这两下子,出门就挂了。过来。”
与其说地窖,还不如说地下室:入口被几只箱子遮掩着,相当隐蔽。“以前是老房子,一直没封上。”雷珊示意他推开箱子,自己拽开木板,揭开铺在上面的雨衣。
依然是纸箱子,并不算重,黎昊晨随便拽上一只写着“止血”的打开,顿时“我去”一声:药盒用皮筋捆着,十只一捆整整齐齐,都是各类外科和口服止血药,云南白药也在;“发热”“镇痛”“麻醉”“心脏”“精神病”“眼睛”等等应有尽有,仿佛进入药房。
“这个,黎日日。”雷珊指指写着“抗生素”的箱子,“注意点 ,还有这个。”
咖啡色小瓶子,黎昊晨想了想,“吗啡?怎么开出来的?”
雷珊随口编故事:“豌豆托人呗,牛吧?”
“牛B,咱们发了。”黎昊晨在阴暗矮小的地下室走来走去,“现在这年头,可值钱了。”
雷珊伸出两根手指:“保密,谁都不能说。万一哪天~清宁待不下去了,凭着这些也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黎昊晨吐了口气,把一只药箱搬回原处,“王小册,你今天~算了,天机不可泄露,你听我的,别瞎琢磨。”
离开的时候,雷珊把钥匙分他一套,黎昊晨小心地挂在皮带扣,一抬头立刻拔刀:远处两只丧尸摇摇摆摆闲逛,被关院门声音吸引了,红眼睛齐齐望着这边。
“我左你右。”雷珊利索地双手拔刀,不慌不忙伏低身体,身畔黎昊晨则紧张多了,神经质地念叨什么“过来呀”
用不着他动员,丧尸就像马拉松运动员似的飞速奔近,距离两米左右高高跃起,随即被原地等待的雷珊弯刀刺进血盆大口。它愣了愣,不情不愿倒下了。
另一方向的黎昊晨可麻烦多了:他双手握刀狠狠一挥,力道很足,准头却不行,锋利刀锋牢牢卡在丧尸肩膀。后者只用一秒就缩短两人之间距离,嘴巴直奔他脖颈,黎昊晨只好横刀挡住,整个人被扑倒在地“哎呀~”
好在一柄弯刀贯穿丧尸太阳穴,这只生物挣扎几秒便不动弹了,脸对脸压在黎昊晨身上,被后者手忙脚乱推开了。
“要害,攻击要害。”雷珊手指点点他眼睛、嘴巴和太阳穴,摸出纸巾擦拭着弯刀,压低声音:“要不然就砍它的头。”
弯腰干呕几声,黎昊晨费了点力气才拔出长刀,顺手在丧尸身上擦擦,喃喃说:“我TM不行了,王小册”
“把它拽过来!”雷珊推着他肩膀,又指指农家院:“快点!”
路虎车一溜烟开远,两具丧尸尸首被扔在院门外,失去光泽的红眼睛望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