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31日,襄城郊外,鄂宁基地
借着明亮月色,远远望到从高高围墙伸出来的茁壮花木,雷珊紧绷的心脏骤然加快,整个人都放松了。
久违了,清宁别墅,未来的鄂宁基地。
“到了到了!”车厢内一片欢腾,就连愁眉不展的周晓露也露出笑容。黎昊晨来了精神,指着手机地图:“拐弯拐弯,看着点树。”
顺着平坦柏油路行驶半圈,看到黑漆栏杆雷珊就按响喇叭。里面候着的人很快拉开铁门,路虎一溜烟驶进去,后面跟着几辆车。
和七年前一样,附近不少居民逃到这里避难,匆匆一瞥间,雷珊发现偌大广场已经停着十几辆车,便把路虎掉头,停在方便出入的地方。
跳下车的黎昊晨打量着周遭,喃喃说:“可以啊。”
与其说别墅区,还不如说更像高档度假村:此处四四方方,被厚厚围墙护卫着,十余处红顶木墙的西式别墅散落在四周,花木葱茏,清幽雅致。中间矗立一栋小楼,应该是行政区。
深深吸口新鲜空气,雷珊伸个懒腰,对杨云迪招招手。大男生一路对她佩服极了,立刻凑过来:“怎么着,珊姐?”
“你留下。”她压低声音,朝路虎使个眼色:“吃的用的都在车里。”
家当仅仅一只背包的杨云迪秒懂,哨兵似的在附近溜达。
大众车也停在旁边,两名女生见到主心骨欢天喜地似的扑过来。郭莉莉欢喜地搂着她连连道谢,杜莹打量她的目光充满敬畏,好奇地问:“雷珊,你怎么,你什么时候练武术了?”
末世漂泊七年,换成你也一样,雷珊苦笑:“开始为了减肥,后来就~就这样了。”
顾不得多说,她招招手,率先朝大门跑去,拎着长刀的黎昊晨紧紧跟着,汉堡屁颠颠跟着。
空地聚集着三十余人,大多满脸紧张,七嘴八舌商量着:有人嘟囔“政府也不管”有人举着手机“网上说远离城市,找人少的地方”还有人哭泣“我爸爸还在家”
其中一个男人惊喜地招手,正是户外用品店老板,姓周:“还是你明智,我走的太急,带出来的工具还没你准备的齐全。”
花了不少银子呢。雷珊走到他身边,“幸亏你那里品种多,一次搞定。什么时候到的?现在怎么样?”
周老板不停叹息:“城里不对劲,我带着小孩伙计开车逃,哎,我家里,我家里~”说着声音发颤。
不少新下车的也是熟人,刚才并肩搬车的大个子自我介绍王心树,果然高高壮壮如同大树,对雷珊印象很深:“你也看到襄城网帖子过来的吧?发帖的心真好。哎,你是练家子吧?”
那帖子是雷珊发的,能帮到不少同乡总是令人开心:“学过防身术。你是运动员?这是我朋友,黎昊晨。”
越来越多的人们聚集在度假村广场,几个人接应逃上来的车子,还有人自发守后门,又四散开来把守围墙:灰色围墙目测最少四米,足能抵御住弹跳力很强的丧尸。
哎,忘记买手表,席地而坐的雷珊望着越沉越低的月亮,天快亮了。
中间行李箱摆着面包饼干、烤鸡火腿,饮料矿泉水,围拢在一起的同伴们大快朵颐,共过患难的原因彼此很亲热。
满是葡萄干的黄油曲奇,好多年没吃过了,雷珊幸福地舔手指:食物短缺年代,她已经习惯用压缩饼干和白开水填饱肚子了。
汉堡埋头大嚼肉骨头。
有个小女孩蹬蹬跑过来,递给她一大盒草莓酸奶,“雷姐姐,谢谢你帮我和我妈妈。”
是逃出小区时被她从墙头救下的那对母女,。雷珊朝不远处聚在一起的一小堆人招招手,都是老邻居,胆子很大的眼镜男也在。
夜幕逐渐灰白,尽管阴沉沉的,明亮起来的东方依然令人喜悦;朝阳露出边缘,温暖一如往日,而不是妖娆如血的赤炎。
要是丧尸像吸血鬼一样,天亮就得藏起来就好了,雷珊忽出奇想。
大个子王心树跳起来,高声提议:“各位,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分拨分批值班,其他人休息,保存体力,怎么样?”
这个建议很合理,大家纷纷响应。附近居民到的最早,此时聚拢成一小群,他们的首领也站起来:“先睡一觉,今天下午三点,所有人在这里集合,开个会,商量商量以后怎么办。”
拎着酸奶的雷珊举起右手,大声说:“所有人停在原地,分成小组交叉检查:这么多人,万一有被丧尸咬伤抓伤的就糟了。”
这是最紧迫的,谁也不愿看到同伴冷不丁眼底发红。当下大家脱下外衣挽起裤腿,熟人之间互查,随后彼此筛查。
小男孩刘苍原只穿个大裤衩,先盯一圈自己人,随后防贼似的绕大圈检查别人。周晓露又哭又笑:“他爸爸就这样。”
右边传来惊叫,一位秃顶男子惊慌失措地捂着胳膊:“不是那些家伙,是我自己蹭的,是我蹭的!”
有人掰开他手掌,伤口露着血肉,一看就是新伤。
和他同车的伙伴后怕得很,躲他远远的,只有一位红衣女子嚎啕大哭,想来是他妻子。
这种场面在七年之间数不胜数,雷珊心里不是滋味,郭莉莉畏惧地缩在身旁。
黎昊晨想了想,“这样吧,老兄你先出去待两天,没事你再回来,也少不了你的地方,行不行?”
相当厚道的提议,秃顶男子没话可说,忿忿地朝汽车走,红衣女子狠狠瞪着同伴们,跟在他身后。两人同伴面面相觑,忽然追了过去:“郝一博,车是我的,把车留下~”
另有个女人右腿有伤,看着不像被丧尸抓咬的,却谁也不敢打包票,只好请她也走人。这女人很聪明,立刻哀求:“我一个人出去死定了,随便找个房间让我住两天,你们监督还不行吗?我真的没和丧尸接触过。”
说的有道理,也不能太不人道不是?于是两个人随她走进小楼,找个房间留下食水,把门窗锁好,钥匙带走。
乱哄哄一番总算消停,众人商量几句,决定以汽车为单位,每组留下一个人防守放哨,其他人休息。
“你们先去吧。”雷珊看看手机,依然站在原地:“我喝了很多咖啡,睡不着,中午你们来换我。”
黎昊晨也想留下,却被她用力推走:“搬东西去,一件也不许丢。还有,给我占间房,要阳光好的。”
提起房间,郭莉莉指着远方某间别墅,拉着杜莹朝大众车奔跑:“交给我好了~”
七年之前的我,也和她们一样活泼可爱,对未来充满憧憬,雷珊淡淡失落。
头顶阴云密布,风中带着水汽,快下雨了。雷珊看看手机,还有两个小时。
大个子王心树也是第一轮值班的,大大咧咧坐在她身旁,递来一听可乐,“雷珊,你那些朋友,能单挑外头红眼病么?”
“够呛。”雷珊有点头疼,却也不打算隐瞒:“你呢?你有几个人?”
王心树张开扇子般的手掌:“两辆车,八个人,加上我只有一半能打几下。我是想说,路上遇到也不容易,遍地红眼病,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人少吃亏,组个队吧?”
这人还算实诚,处事果断,胆子也大,遇事身先士卒--雷珊在脑海中飞速判断,随即点点头:“成啊,以后我们互相照应,真有什么事,互相拉一把。”
“痛快。”王心树嘿嘿笑着,把手伸过来:“你是襄城人吧?我在这里念的书,毕业留下了,业余跑马拉松的。”
豆大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广场,激起阵阵尘埃,周遭黑沉沉如同黄昏。值班众人从车里取出雨具,任凭大雨倾盆,谁也不敢离开岗位。
话题围着眼前汽车打转。
“车再多,就停不下了。”雷珊伸臂在广场画个圈,手掌被雨滴打的凉丝丝。“得留下掉头的地方。”
王心树也赞成,“不行只能停在外头。我车油不多了,雨停了得想办法弄点。”
这可是大事:这年头,谁也不愿意凭血肉之躯和丧尸硬抗。
怎么还没到?雷珊心不在焉地嗯两声,隔几分钟看看手机,不时伸着脖子朝大门张望。
王心树好奇地问:“还有朋友要来?要不要接应?”
“先不用。”她头也不回,迷惑地低声说:“按说就是这时候啊?”
仿佛为了证明这句话似的,大门之外传来喇叭声,不止一辆车子朝这里行驶。守在门口的两人冒雨拉开大门:先开进一辆军用吉普,然后是两辆运送物资的大车,随后又是四辆军车,还跟着几辆私家车。
果然来了,热泪顺着面颊流下,雷珊用手背抹抹,迎上几步。
车门依次打开,几位中层领导被军官护送下车,和先到的人们说了几句,四处张望地形,很快回到车上,几辆车朝着广场中心小楼行驶。
尽管他们来得快,去的也快,雷珊依然见到第三辆从军车下来的中年军官:短头发,塌鼻梁,小眼睛,下巴有颗黑痣。
邓成岩,河北人,四十来岁,性格耿直,心地善良,尽心尽力教导雷珊和黎昊晨拳脚兵器,乃是两人师傅。
七年之前,两人拼死从小区逃上街头,也算运气好,遇到驻襄城部队护送几位领导和贵重物资出城,被他们从丧尸堆里解救下来,跟着逃离襄城。当时大雨倾盆,看不清道路,丧尸又多,车队不敢行进,查了查地图,就近拐到清宁别墅,第二天雨停才上路。
雷珊和黎昊晨就此跟着车队南下,再也没踏上故乡土地。
师傅,你还好么?雷珊摸摸腰后弯刀,你教我功夫,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我可没一天拉下,如今打打丧尸,也还过得去。黎日日嘛,现在还弱得很,她忍不住微笑。
中午换班的时候,雨不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仿佛洪湖、梁子湖、长湖湖水一盆盆从天际往尘世倾倒似的。
来接班的是陈姓男子,友好地催她“赶紧休息,下午开会呢”
黎昊晨却没什么开会的心情,拉着她和汉堡直奔东北方向一座别墅。这是栋漂亮实用的三层西式小楼,客厅宽敞明亮,落地窗奢华大气,壁炉足足占据半面墙,可惜四壁空空,没有家具。
顺着楼梯走到二层走廊尽头,黎昊晨推开第二道门。这是个足足一百平米的套间,浴室宽敞干燥,虽然没有家具,雷珊第一眼就很喜欢,汉堡也绕圈奔跑。
“不错嘛!”她清点堆在窗下的一排行李箱和登山包,“郭莉莉给我挑的?你住哪里?”
关严房门又拽两下,黎昊晨指指隔壁,顺手拎过一个行李箱当椅子。“王小册,你跟我说实话。”他郑重其事的盯着雷珊,眼睛眨也不眨:“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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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