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救护车上,池溦半睁着眼睛无语地看着挨着坐在一处的冯芷和谢月月。
好像是想要证明自己和小雨最好,冯芷这次特意将谢月月挤到后面,对池溦的态度看上去也比上一次时要紧张许多。
谢月月和池溦却对她无比了解,一眼看出她那七分真情后的三分焦灼,心情相当复杂,并且有那么一两分怀疑——
冯芷是不是换了个口味,忽然喜欢上beta了?
但年初的时候她不是还在新年愿望里着重强调今年一定要找个Omega女友的吗?
要不要这么善变?
池溦一边想着一边瞄了眼谢月月,不禁有些担心她会想多,把自己当成假想敌。
要真是那样,她们四个之间可就是名副其实的乱七八糟了。
还好谢月月看她的眼神里只有纯粹的担忧和疑惑,没有浮现出不合时宜的敌对情绪。
她看了眼坐在她另一侧,伸手过来取体温计查看的医护人员,艰难地眨了眨灼热感越来越强的眼皮:“其实,我觉得发个烧就要叫救护车,实在有点浪费医疗资源。”
戴着口罩的白衣天使看清体温计上的刻度,低头道:“不算吧,毕竟你已经烧到四十度了。”
池溦:“……”
“啊?这么高?”冯芷惊讶地张大了嘴,以她对高烧的理解,超过三十八度那就完啦。
谢月月相较来说更见多识广一些,镇定地伸手想要试试池溦脑袋上的降温贴,然而手刚伸到一半又被冯芷一巴掌拍了回来。
冯芷斜了眼那只多余的手,自己去摸池溦脑门,感觉到那蓝色的小贴子都热了以后,唰地撕下来重新换了一张。
贴纸上粘了两根池溦的头发,谁也没看见,被这一扯痛得本就浑身无力的人立地嘶了一声。
冯芷:“???”
池溦:“……我可真谢谢你。”
“都是自家姐妹,什么谢不谢的,外了啊。”冯芷笑着摆手。
另一边的谢月月低声嘀咕:“到底是谁喝了假酒……怎么还听不出好赖话了?”
冯芷没有听清谢月月嘀咕了什么,但不耽误她立即扭头横了记眼刀过去。
谢月月受到警告,识趣地抿嘴噤声。
到了医院,做完常规检查,开好要用的药水,池溦再次躺到昨天将将离开的那张病床上。
从昨夜那顿酒后,直到这夜幕降临,整整一天三人都没吃东西,冯芷守在池溦的病床前寸步不离,谢月月在询问过医生后到医院的食堂买了三份小馄饨回来。
思仁医院的东西对比F市的其他医院费用要高出许多,但无奈这里的设备和服务都对得起它的价格,所以许多不差钱的人生病了还是喜欢来这里。
像她们姐妹几个这样身家的,更是有固定的病房病床,不过F市里有钱人多,心疼自己的人也多。病房依然紧张,她们四个人也只得到了两间固定病房。
但她们很少一起生病,两间也是够的,实在迫不得已的话,单间病房的空间够大,病床两侧的空地还能加张病床,单间变双人房也不是不行。
坐在床上的池溦一手打着点滴,一手拿着木质的圆头勺子舀汤喝,稀奇的是尝了一口她就放下了。
冯芷举着勺子刚想喝,一抬眼看见这一幕:“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碗粥来?”
池溦伸着被烫得发麻的舌头,含糊不清地说:“太烫了。”
谢月月用勺子搅了搅自己的碗,看着升腾起的热气点头:“刚出锅的。”
冯芷问完那一句也没等听到回答就把勺子送进了嘴里,顿时啊一声大叫,呸呸地把刚送进嘴里的馄饨吐进垃圾桶里:“太太太、太烫了吧——!”
谢月月蹙眉,池溦哈哈直乐:“我就跟你说太烫了。”
冯芷大着舌头说:“你说得太晚啦!”
“……”池溦瞪她,心说你怎么不怪自己动作太快!
谢月月看似漫不经心地把手边的抽纸巾推到冯芷跟前,双眼却看向病床上的池溦:“吹姐,你昨晚干嘛突然开窗口?”
擦嘴的冯芷面露诧异:“什么?”
池溦倒是没有想到月月会知道,但这一次她的表情和面对明芮时完全不同:“看见了一个很漂亮的人,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我想认识她,你们有办法吗?”
冯芷眼前一亮:“啊?你要恋爱了吗?”
池溦挑眉:“我觉得我已经恋爱了。”
谢月月:“……”
冯芷跟着挤眉弄眼:“长什么样快跟我形容形容,哎哟,我是真没想到,你这眼光高得……居然相信一见钟情?”
池溦白眼:“一见钟情怎么了?多纯粹的心动,这就是爱情的感觉。”
谢月月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两人,兜头一盆冷水泼了过去:“万一人家不是单身呢?”
冯芷:“……”真是奇怪,这个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的小妹妹,现在长大了怎么就越看越欠呢!
池溦笑:“不会,我直觉她没有。”
“所以到底长什么样?”冯芷稍稍冷静了一点。
池溦说:“超凡脱俗,一眼万年,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嗯……长得有点像我们以前去过的那家玹家酒楼的老板娘……”
原本她是不打算这么形容的,可既然说了是第一次见,她也不能直接曝出玹念的名字,先前她们仨一直厮混在一处,根本解释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悄悄邂逅过玹念。
但是,这样一来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
“嚯~!这信息量可有点大了!”冯芷震惊。
谢月月却出奇冷静:“那还真说不准就是那老板娘的孩子,她的确是有一个女儿的。”
冯芷回头:“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小雨看上了人家老板娘啊!”
池溦只能矢口否认:“没有的事!不要乱说!”
冯芷哈哈笑了两声,又问谢月月:“你怎么知道老板娘有一个女儿的?我们以前去的时候也没碰见过吧?”
谢月月:“老板娘的朋友圈里发过,前几个月还没入秋的时候,她到大草原去玩,发的朋友圈配的文字是女儿给拍的照片真好看。”
池溦爱吃辣口,玹家酒楼的川湘菜是F市所有的餐厅里做得最正宗的,她们十七八岁时每逢周末,都要一起去吃上一顿。
玹家酒楼的人气很好,平时工作日晚餐都是满座的,周末更不用提,想抢到座必须周三那天打电话预定。
那个时候她们学业繁重,老师管得极严,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同班的四人里谢月月的数学最好,只能让她肩负了这个大任,找老师借手机打电话。
后来上了大学,大家都习惯了让谢月月订位子,加上她自己也习惯了,在一周一次变成一年一次去吃情怀时,通过共同好友的关系加上了老板娘的微信。
冯芷眼前一亮:“那有……”
“没有,就老板娘自己的照片,她女儿没有露面。”谢月月不等她说完果断摇头。
冯芷不悦地眯了眯眼:“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池溦勾唇,心想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又低头笑了起来,心想老板娘肯定没有发过啊,不然那时她把玹念指给她们看也不至于个个嘴张得能塞鸡蛋了。
说话间,馄饨也不烫了,三人各自低头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直到跟前的小碗都空了,谢月月才悠悠开口:“不过前段时间,玹家酒楼出了点事,现在应该正在停业整顿……吧?”
“什么?”当场三人里,只有冯芷对玹家酒楼的事情一无所知。
池溦原本是打算吃完东西自己再说的,没想到居然让谢月月抢了先。
很好,又和前世不同了,蝴蝶效应还真是不容小觑。
池溦想了想,没有再说风凉话,也没接腔,沉默地听着谢月月和冯芷解释。
愣神的功夫,谢月月来到池溦病床前,想了想说:“玹家酒楼傲立几十年,这点小风小浪没什么的,应该很快就会澄清谣言,等你好了,我们再去探探店?我从朋友圈里听说那酒楼现在就是老板的女儿在经营,去验证一下?”
池溦不假思索地点头:“可以。”
但话是这么说,经历过这么一场风波,酒楼的生意肯定会大不如前,餐饮行业最看重的就是口碑。
前世里的这个时间点,酒楼和玹念的事情她都不太清楚,也没能帮上什么忙,这次她都知道了,肯定不能冷眼旁观,得想办法和玹念产生联系,再尽可能地帮上一把。
难就难在,现在她总感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强行把她们隔开,而且她不懂经营,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才能帮上玹念的忙。
正惆怅着,冯芷和谢月月的手机前后脚响了起来,池溦抿着唇靠回枕头上:“说好了的,我又进医院的事情不要告诉明芮。”
冯芷扬眉:“我妈打来的。”
转身往外走的谢月月回头晃了晃手机:“是我爸。”
池溦长舒一口气,静静地听着她们各自接起电话。
片刻后,避开接电话的两人重新回来,池溦心累地摆摆手:“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行的,今晚我就在医院不走了,等明天你们再过来接我回去。”
冯芷:“那有事记得给我发消息。”
谢月月:“保持联系。”
池溦用鼻子应了一声,目送她们离开后,自己调了调药水滴落的速度,十分钟后按响床头铃,叫来护士拔针。
她身上灼热的感觉已经褪了不少,精神状态看上去变化明显,尤其先前看上去就软绵绵的眼神,此时已经熠熠生光。
从病床上下来,池溦走到窗前看了眼外面辉煌的灯火,低头时一眼瞥见斜对面亮着的和店门一样高的红色灯牌。
是一只冰糖葫芦的形状。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大抵是那一碗汤汤水水没能填饱池溦的肚子,她咽了咽口水,转身走向挂在病房衣架上的浅绿色羽绒服开门出去。
SVIP病房外的过道灯十分明亮,池溦的病房在中间位置,走廊两头都有电梯,她反手关上病房的门,看也不看左侧的走廊一眼,下意识就往自己不常去的右侧的电梯走去。
眼看已经距离电梯非常近了,池溦猛然回神,嘀咕一声转身看向走廊另一头的电梯,疑惑地皱了皱眉毛,心想走这里干嘛?搭这个电梯那距离医院的大门可就远了。
不解间,她已然更改方向,快步走向另一头。
走廊里空荡荡的,回荡着池溦的脚步声,她按下按钮在缓慢升上的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迈步进去,接着不等她想明白刚刚自己是怎么回事,刚下降了一层的电梯门再次打开。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好意思,请往里让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