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在座的人终于抑制不住怒气,纷纷站起身来。
“盛一禾这狠毒竖子,竟敢如此无法无天!”较年长的一位英气女修士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师侄你放心,虽然你师父正在闭关,但我们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我这就把那小儿绑来!”
她身边的人有所迟疑:“可是她爹娘……”
女修士怒道:“她爹娘不会管教就让别人来替他们管教!我们清轩宗虽不是什么大门派,但也不是这么任人欺负的!”
“就是!我们也是有尊严有骨气的!这个仇,我们一定得报!”不知不觉,很多人红了眼,气氛像是点燃了导火线的炸药,仿佛随时爆炸。
“……我想起来了,昏迷期间我确实有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
这时,一直以来没有出声的穆天倚忽然道。
“仔细一想,那人的轮廓确实和盛道友对得上。”
小厮抓住机会急忙道:“就是她搞的鬼!”
如果说开始还只是小厮的一言之词,穆天倚的话相当于直接证明了就是盛一禾要害她。
“但是——”
但众目睽睽下,喉咙口的话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难以吐出。
大家对她真切的关心让她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仿佛说出口她就变成了不识敌友的白眼狼了一般,但是……
穆天倚垂下眼睫,不受控制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那时她意识模模糊糊,不知是梦还是现实,浑身发热难受,但那时,她忽然被被温柔地抱了一下。
那人的动作很轻,仿佛对待珍宝一般,接着,她的脸上有点痒痒的。大概是那个人的发尾落到了她的脸上,她闻到了淡淡的清香,是让人安心的温暖的味道。
穆天倚费劲想要睁开眼睛,但只是徒劳。很快,她的意识又坠入了无尽的夜幕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嘴巴里泛开了甜腥的血味。
是吐血了吗?
她迷糊又悲观地想。
她还尚存几分意识,却无法控制躯体,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直这么难受下去直到死去,这让她感到了恐慌。
然而很快,一只微凉的手贴上了她的额头,肌肤柔软娇嫩,却让她安心了不少。
幻觉也好,无论是谁都好,在这一刻,她是真的感谢祂的存在。
……如果她看到的人是盛一禾,那么会不会,一直陪伴她的人也是她?
这个想法出来的下一刻,她就自己否决了它。
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那可是盛一禾,一直把她视为假想敌的,甚至可能是给她下药的幕后人,她宁愿相信是自己的环境或者只是一场梦,都比是盛一禾照顾她来得真实。
穆天倚摇了摇头,最终思考再三,还是决定道:“先对他搜魂吧,到时候找上盛一禾也有证据,而不是我们污蔑欺负她。”
众人纷纷同意,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然而转头一看,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一人上去叹了下他的鼻息,凝重道:“他已经死了。”
有懂医术的修士挤了出来,探了那人的脉,又看了眼他的眼睛,对一众修士摇了摇头:“像是被吓死的。”
“胆子这么小还敢害人!”英气女修士骂道,转头对胥天泽道,“无事,反正我们有人证,胥道友也听见了,这混账东西亲口说了,是盛一禾指使的他。”
然而这次没有人附和她的话,热血的劲头退潮,紧接而来的,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一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戏的胥玉泽也只是说:“如有人问起,胥某一定会承认自己有听到他的指认,但……说到底这只是随从的一言之词,对方会不会认账,胥某也无法肯定。”
“可是——”
“谢谢你,师叔,但这件事情我自己会找她算账的,谢谢大家为我操心了。”穆天倚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修士似乎还有什么要讲的,穆天倚又淡声道:“大家放心,我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我也并不怕她,只是害怕你们会因为我而受伤。咱们宗门好不容易有所发展,大家都是我尊敬敬爱的人,如果你们因为我有什么闪失,不光是我会内疚死,我的师父出关了也会自责的。”
看不惯盛一禾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她还能在危机重重的修真界活到现在,还不是得益于她的爹娘和她的剑修夫君。
哪怕她的爹娘现在去外地云游了,瞿予清的无穹剑也足以断却一切想要害盛一禾的人的心思。
天下第一剑修可不是什么虚名,没有人知道瞿予清现在的修为到达了何种境界,只知道海内外闻名而来挑战的人层出不穷,却几乎没有能够在他手下坚持一剑的人。
少女语气坚定,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迟疑道:“可是若盛一禾见害你一次不成,又想加害于你怎么办?”
胥玉泽笑眯眯地插话进来:“胥某也见不惯小人行为,或许能护穆道友一二。”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回答。
胥玉泽会的东西五花八门,上一次大比,他忽然把自己变成了巨蟒,把对手绊倒摔出了比试台,上上一次他直接让对手当众睡着了(据说事后对方还特意带礼物登门拜谢,感谢他让许久无法入睡的自己终于睡了个好觉),还有上上上次……
除了一些公共的活动,胥玉泽很少在外人面前使出这些独特的法术,他的实力成迷,毋庸置疑的是,能得到他的保护,盛一禾不可能再有机会伤害到穆天倚。
不过……传言胥道友心悦天倚,难道是真的?
*
盛一禾只以为自己是眼前一黑,实际上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在天溟镜了,瞿予清也不见了踪影,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沉思。
她并没有在意自己是怎么从天溟镜里出来的,也没有心思管瞿予清的下落,这人向来踪迹成迷,神出鬼没的。
反正瞿予清不会害她——在这个世界里,除了盛父盛母,瞿予清是唯一一个她相信不会害她的人。
虽然在原剧情里,是他亲手结束了这副身体的生命。
但盛一禾不知为何,就是对他生不出什么恐惧感,这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觉得她是个和瞿予清一样的奇葩。在大多数人眼里,瞿予清缺少人类的情感,却偏偏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就好比稚儿手握着核子弹按钮一样恐怖。
但恰恰因为他不似人,盛一禾才如此放心他。
足够理智,冷静,原剧情里原主的脾气和要求再怎么古怪,他也待之如常人,即‘在座的各位,无论高低贵贱,在我的眼里都一律平等,都是石头’的奇妙既视感。
就算在最后,他被要求要杀死和自己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惹人讨厌的道侣,他也没有出现半点复杂的情绪。
他不会因为私人感情杀人(如果他有那玩意的话),更像是被程序设定好的机器,如果放在现代小说里,一定是最专业的杀手。
盛一禾此刻思考的是自己的谜一样的体质。
吸走暴动的灵力只是她情急之下的行为,成功之后她也有点发懵,觉得这不仅仅是单纯的主角光环可以解释的。
她的身体,肯定藏了个原主不知道的,在原剧情里甚至没有提到过的秘密。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驱动灵力时神识探到的场景,正好这个地方明显是荒郊野岭,不会突然出现人,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在原地扔了个防御性符咒就闭目打坐了。
一进入灵府,盛一禾被震惊得好一会都没有缓过神。
她的灵府比她上一次看到的变了很多。
依旧是广袤得仿佛没有边界的空间,依旧是黑漆漆不可视物,但如果说上一次的灵力如同空气,她漫无目的地在灵府里游荡才有可能碰到几次如微风般运动的灵力,这一次,她简直就像是来到了小型龙卷风现场。
盛一禾下意识想要拢起头发,后知后觉自己现在只是神识的状态。神识没有只能算是一种意识,没有衣服和头发,可她总有种头发被吹得满天飞的错觉。
天哪……
她伸出一个小触手出来,想要触碰这些‘风’,好像是感受到了她友好的态度,本就想要黏在她周围的灵力更是一个劲地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她的灵力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
是被她吸收过来的瞿予清的灵力吗?
这么多的灵力,她怎么一直没有突破的感觉?
盛一禾对这个世界的体系一知半解,在只好去翻脑子里的剧情。
可是剧情都是围绕着男女主转的,大部分细节都能省就省,她翻了半天,找到一个重要的信息。
每个人的灵府构造和空间都不一样,有的是口井,有的是江,还有的可能是房子……不管哪构造,空间越大,能容纳的灵力就越多。大部分修士的灵府最多支撑他达到金丹,之后便没有突破的可能了。
像原主就以为自己无法突破的原因就是灵府太小了。她也曾进入过自己的灵府,但她的灵府又和其他人说的都不一样,一片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构造,就以为自己是天生残缺,再也没有进过灵府。
但明显不是她想的那样。
意识体伸出小触手摸了摸脑袋所在的位置。
这副身体的灵府实在太大了,大得就像没有边界。
灵力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修为就会突破,筑基后的每一次突破都会引来或大或小的天雷,对□□凡身进行沥炼。
盛一禾虽然不懂,但是灵府里的灵力绝对足够她突破了,然而她自始至终没有要突破的迹象。
既然问题不出在灵府和灵力,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沉默几秒,忽然灵光一现。
——对哦,这具身体本来就不是常人的体质,用普通的角度去看肯定想不出来。
她天马行空的脑袋里忽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灵力都有了,肯定是能用的,也许……她早就已经超过了筑基的力量,只是她不用突破以引天雷塑体,造成了她根本没有变强的假象。
盛一禾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她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想要拿个东西练练手。
一会功夫后,少女伸着手傻站在一颗大树前,大树巍然不动,沉默地与她对视。
盛一禾焉焉地收回手。
兴奋过头了,差点忘了她还不会使法术。
此刻芥子手镯又发挥了大作用,盛一禾一边在里面找修炼用的书,一边在心里真诚感谢盛父盛母。
他们真的很爱自己的女儿,尽管在他们眼里盛一禾不能修炼的事已成定局,但一有什么新奇法宝或是修炼秘籍,只要是珍贵的东西,都一股脑地往里面堆。
想到这,盛一禾的情绪低落下来,自己从某种方面来说是抢了他们女儿尸体的罪人,还霸用着他们留给女儿的东西。
盛一禾自己是个孤儿,从小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她是在社会上很多没透露出姓名的好心人的资助下长大的,没体会过父爱母爱的她,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她低着眸子,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卑劣。
她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如今借尸还魂——哪怕不是她的本意,但事实上还是未经人家的同意用了她的身体,享受着她的法宝,父爱母爱……
盛一禾低着脑袋,心不在焉地收集需要的书,忽然手指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是不小心碰到了堆在旁边的杂物里伸出的金色长矛。她怔了一下,随后幽幽叹了一口气,从情绪的泥潭里挣脱出来。
自怨自艾并不是她的风格,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好吧。
芥子里找到的书籍大多适合已经对熟练修炼的人,只能以后慢慢研究,并不适合现在的她,除此之外,她在芥子最角落压在最底层的地方找到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入门级修炼手册,上面有幼稚的字体歪歪扭扭但详细做出的注释。
大概是原主小时候用的。
盛一禾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小声说了声‘谢谢’,就地学习起来。
不知不觉几个昼夜过去,盛一禾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身心舒畅,所有郁气一扫而光。
怪不得都说修仙人辟谷不用吃喝,这么久过去了,她没吃一点东西,却并没有感到饥饿。
此刻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盛一禾驱起灵力附在身上避雨,又捏了个基础的水诀把已经湿透的衣服烘干。
她的猜想没有错,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现在的水平不可能还是筑基,只是自己没有标准,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实力。
盛一禾本想等到学会基础的修炼方法之后就去学芥子里其他的知识,但现在,她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她闭上眼睛进入识海,除了系统以外,这里面还存着这个世界的‘剧情’。
说起是记忆,实际上它是一段以上帝视角注视的视频。她也不嫌麻烦,只要是有用到法术的地方就慢速播放,来来回回放了无数遍,直到都记住为止。
盛一禾是个执行力相当强大的人,只要她认定要做的事情,她很快就能进入状态去做,而且毅力强得惊人。
这在她原来的人均注意力溃散的世界是很罕见的。尽管她在自己的世界里依然没有混得出人头地,但这股劲头还是保留在了异世界。
并且理所当然地把奖励交到了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