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师弟百年方针 第4章 哀难崖

明霁将微晓带上，又用灵力掩盖住奚遥的气息，这才将手掌覆在试炼秘境的阵法前。

只一阵眩晕，眼前景象已大不相同。

荒崖枯树，万鬼齐哭。

哀难崖。

明霁很轻易想起这地方的名字。

他未曾参与过论剑坛，只在少时被宗中长辈带去观摩剑术一二，或是从那年论剑者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秘境的内容。

哀难崖、春生原，这两大区域原是静一宗立身之地，千年前的浩劫将其毁之一旦，静一宗另寻它处，宗内大能使了法宝收山河，又将击败的堕魔关入其中，事物都不免受到影响。

千年已过，堕魔已逝，残魂仍在此中天地，魔物横行，这里却渐渐被当作论剑坛的试炼秘境。

明霁只这样想着，身边冷光却刹时一闪，几道饱含灵力的寒光猝地挥出，匕首在奚遥指尖转了几圈又收回鞘中，地上魔物渐渐消散。

“做得不错。”

明霁只怔了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脸上挂上真心实意夸赞的笑。

哀难崖魔物最多，危机四伏，宝物却少，他们算是走了霉，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历练的机会。

给微晓注入灵力，青色衣衫猎猎作响，明霁举剑，只几个残影的距离，视野内所有纠缠的魔物消瞬间失不见。

魔物又凑上来，一波接一波，无所断绝，难缠至极，两人肩背抵在一起，对视一眼，都颇有些无奈。

明霁直接一挥剑，站上微晓剑身，又弯腰将一只手急急递给奚遥，低声催促道：“快些。”

手伸过来的瞬间他用力一拉，奚遥人便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剑上，手里拽着明霁的衣袍，地上魔物发出嘶嘶的吼叫声，眼中迸发强烈的不甘，伸长了手朝两人勾去，剑却越离越远，直至消失。

明霁与奚遥相视两眼，忍不住一笑，奚遥略显阴沉的眉目在此刻也生动十足。

“师门训戒第一条，三十六策，走为上计。”

明霁一面催动剑移，一边笑着继续道：“当然在上面也更容易找封灵印嘛。”

奚遥挑了挑眉，忍不住抬头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这东西其实好找。”明霁手里掐了个法诀，微微叹了口气，声音轻柔：“只是害怕的人多罢了。”

弱肉强食，至高法则。

随着圈圈灵力的探寻，强大的波动将两人的目光唤向灵力那边，视线所及之内的封灵印都散着淡淡的蓝光，极为明显。

“一个小法诀，你试试。”

奚遥也照做，淡淡流光以身为引霎时扩散出去，封灵印于隐藏之地若隐若现，不久就“啪”地一声散去，看不见了。

“没了。”

他看着明霁认真道。

“现在又有了。”

明霁哑然失笑，身上千丝万缕的灵力瞬间如张温柔的大网将这片小天地包围，任何事物都无处遁逃。

“既然这样，那这些……”，明霁袖中抖两抖，如小山般的古籍法诀顿时显露出，又被纳入储物戒中，他笑容和善，将储物戒交至奚遥手上：“你且都学了罢。”

奚遥：“……”

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突然缠绕着他。

待奚遥收起储物戒，明霁才御剑向离得最近的封灵印而去。

封灵印悬在崖际边，符文状，四角画恶鬼，中部停墨迹，甚为潦草地画上咒文，下方蓝火幽幽地虚烧着，便真像是幽冥地府的产物。

素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蓝烟腾空而起，符文燃烧似的慢慢消散，实是被明霁收进袖中。

奚遥敏锐地察觉到周边属于明霁的灵力波动轻了些，与此同时，天上赫然绽放光华，散着古朴气息的卷轴直蔓延至天际，其上挥毫泼墨般刻写上众人的名姓。

明霁堪堪入榜，正处第十，位列榜末，名后极为惹眼地标上一个“一”，而标于封灵印数量后的，正是哀难崖，他们现今所在的地点。

位列更新极快，不断有人上榜有人跌落，奚遥眼睁睁见位列榜首的名姓“唰”地从卷轴中消失，同时另有几人替上。

“我们不去抢封灵印吗？”

他问。

“随缘。”

“不管那魔修么？”

“有人管了。”

“你……修为现在如何?……师兄。”

“金丹大圆满。”

明霁的语气实在闲适，惹得奚遥望一眼，收回目光，望一眼，又收回目光，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强烈的目光频频投去，幽怨犹如化为实质。

这倒让明霁有些受宠若惊，接着却又释然地笑了。

他还未在奚遥身上见到如此生动的一面，如若这样，那便再好不过了。

关于魔修，既然静一宗中的长辈会接手这件事情，那结果自然也是没有什么悬念。

明霁眼帘低垂，视线正卡在身前人乌黑黑的头发上，“我们一路搜集，便往哀难崖与春生原的边界去罢，秘境的出口设在那，往些时日听说也是战得最激烈的地方。”

他笑道。

奚遥自然是没有异议，只将手里的匕首握得更紧了些。

……

一路御剑难抵天寒风霜，明霁微眯着眼细瞧，前方黑石覆盖的边缘已沾上些许浓郁的绿意，又大片大片地铺开，一时间黑绿交错，难分彼此。

他分了个眼神往后，奚遥一双眼睛微垂，被卷翘的睫毛挡住，脸已经冻得紫红一片，两片嘴唇紧抿，开了裂，抓着衣袍的手不经意蜷在衣衫里面，还瑟瑟发着抖。

微晓一下减了速度，悬在半空中。

一件青衫忽地盖在奚遥头顶，遮了他整个身子，隐约浅淡的茶香味溢出，奚遥从青衫之中钻出一个头，瞧了明霁好一会儿，才问：“你不冷吗？”

“修仙之人大多不畏寒。”

“噢……多谢，师兄。”

奚遥顿住了，甚为不熟练地道了声谢，又将头埋进衣衫里，身子迅速回暖，他大抵也猜出是自己修为低微，御不住这秘境里的寒风。

“不过也罢，我们休息片刻。”

明霁拢起袖子，他们一路过来共收集六枚封灵印，他的境界已跌至金丹中期，迟迟没人找上门来，一是哀难崖地势险峻魔物众多，一个不慎便容易淘汰，二是明霁本身实力不可小觑。

但出了这哀难崖可不好说。

下至地面，就是几棵光秃秃的树，春生原，本是一片树林，受堕魔腐化，退化成原野，只留下几棵还算顽强的树孤零零守着这。

断壁颓垣，横墙竖瓦，皆是那场大战的杰作。

“师兄，有人……”

奚遥压低嗓音，眼睛敏锐地察觉附近的一点风吹草动，如惊弓之鸟般警惕周围的一切。

微晓刹那出鞘，抵在明霁手中嗡嗡作响，他阖眼，一秒，两秒……直到睁眼的瞬间，眼里流光溢彩，所有画面都像慢动作般极快飞掠过面前。

魔气将全部区域覆盖，雾气弥漫，魔物横行，只隐隐约约从少许镜像的缝隙中瞥见一群明黄色的少年举白剑，斩阴邪。

就在为首的一人将剑举至头顶斩杀魔物的一瞬，微晓剑意暴涨，数千道层层叠叠的剑光如虚影、如泡沫朝虚无一处斩去！

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

画面如镜像般一寸一寸碎裂，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魔气以两人为中心迅速高涨膨胀，身侧无端现出十几个少年，各个持剑，气势高涨，明黄系带，衣袍染血，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

“出来了……”

为首的人愣了愣，忍不住轻声呢喃，抬头一刻瞥见不远处的明霁，这才明白什么，连抱拳谢过，身后的剑已催生出灵，片刻不停利落斩敌。

静一宗原鸣玉，掌门亲传二弟子。

确是君子如玉，他生了一张清冷稳重的面孔，眼神平淡，唇角微微向下，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

年少时明霁与宋溪疑两人狼狈为奸，他对这位沉默寡言的剑友没有大多印象，只知对方恪守规矩，修炼剑道无一不用功。

若说宋溪疑是静一宗激进的矛，那原鸣玉则是最内敛的盾，沉稳自持，一举一动皆为表率，钦定的下任掌门。

明霁心中忆起眼前人的身份，手里动作同时干脆利落，动静之间草木皆为遮蔽，剑意起，斩无痕，所及之地魔气渐消。

奚遥动作也渐为熟练，以匕首为利器，身形来去无影，与魔物缠斗。

直至枝头雪渐融，天地肃清一片，淡淡的灵气重新涌动。

“此次多谢明兄出手相助。”

原鸣玉双手抱拳，身后弟子也纷纷抱拳，齐声道谢。

“你们先前……为何会在那里？”

“那里”，确切来说，明霁也不知那是个什么地方，如镜像，如虚幻，他却看得见，甚至轻易破解。

听到这个描述，原鸣玉皱起眉，又松开，声音低沉：“我们遇到一只会筑梦的堕魔残魂，那里……应当是它造的梦。”

“梦里无止无休的魔物，这应当与人内心所怕之物有关。”

梦?

明霁一下愣住了，眼神变得很古怪。

他突然忆起前几日与玉帛相联的那梦。

“……残魂已逝，剑起血溅，我们伤残不少，正打算休息片刻，明兄可要一同?”

原鸣玉问，语气颇有些淡然，可明霁一瞧，他身上伤口也不少，甚至境界已经退到练气期，想来方才也并不好过。

其他弟子已经随处找空地坐下，从储物袋里寻些伤药。

“正有此意。”

明霁笑道，同奚遥走至一旁正要拂衣坐下，就听一人压低嗓音说：“你全躲在后面看我们杀魔物了，半点伤没有，从我们捡到你后便一直赖着不走，装作无清长老的模样，还打原师兄封灵印的主意，我们不赶你这个懒人走已是好心，如今要这些伤药又有何事？”

在场的人各个耳聪目明，当即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那人，惹得他红了脸，咳了下，手指指向身侧一人：“师兄，他想要伤药。”

明霁随着指尖的方向望去，猝不及防看到一张与无清无端形似四分的脸，正端着个无辜的眼神望来。

明霁：“……”

原鸣玉随手丢了个锦囊过去，被那人一把接住，俏皮地比了个耶。

“多谢小师侄了。”

“莫要无礼。”

原鸣玉撩起眼皮，淡淡说了一句。

“我真是无清——”

“怎么都不相信我呢。”

那人拉长了声线，语气淡淡地含着笑。

“无清长老才不是你这样！”

“你少说谎！”

……

静一宗弟子忍不住轻斥，尽力克制自己，但总感觉剑在蠢蠢欲动。

夜深，天凉如水。

都已入睡，明霁将剑取出，靠在肩上细细擦拭，一人从远处走来，停在明霁身前，雪白剑锋亮出他的身影。

“无清长老，您亲自来了。”

“当然，费了好一番功夫压到元婴才进来的，正巧碰上家里这群臭崽子，就跟着看看——”

无清的眼神颇为幽怨。

“秘境中一直隐隐约约有褪灵珠的气息，我就守株待兔罢了……”

后面的话被吞咽的声音代替，明霁抬头一看，不得抽了抽眼角，无清不知何时已拿着个酒壶大大咧咧地喝起，酒水顺着嘴唇滴到地上。

“何为守株待兔?”

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