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以人形见我了?”
庄鹤睁眼看向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男人,方才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刚毅的男人发丝竟出乎意料的柔软,让人想到质地上等的毛毛毯。
“不好看。”
末日以来人类偏好融合战斗力强的物种,但没有人会拒绝能烘托出自身强悍的弱小生物,虽然牧淞云不知道中心城的主流审美,可那天在城门口众人的反应他是知道的。
就连牧淞云自己,偏头看向肩膀上的手也不愿离开目光。
拧开放在床头小灯,暖黄光照在男人银色眼底,庄鹤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他的小熊,手指下意识的捏住牧淞云的耳垂。两人呼吸纠缠,直到牧淞云鼓足勇气与庄鹤对视。
他的宝贝真的很好看。
牧淞云感觉他快要溺死在庄鹤悠长又平静的眼神里,连呼吸都逐渐放轻,怕压到人他翻身抱住了庄鹤。
“讲个故事吧。”有意打探牧淞云小时候的记忆,庄鹤开口。
回应他的只是身前不断收紧的双臂,牧淞云深嗅青年身上无法形容的清淡气息,额头抵住庄鹤瘦削的后背摇头:“我不会讲。”
“随便说说就行,”庄鹤装模作样叹息,“不听故事睡不着。”
牧淞云想了想,挑了几件搜寻时发生的事告诉庄鹤。
作为末日单兵作战力最强的混种人,这些经历随便一个片段都能拍成生存片,但不是庄鹤想要的,于是开口打断了他:“那你小时候呢?”
身后没有动静,庄鹤转身在男人面容发现类似疑惑的情绪。
“小时候?”
怕是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庄鹤换了种说法:“幼年期?”
“没印象。”嘴唇悄悄贴住身旁人微凉的肌肤,牧淞云小心翼翼地抬高鼻尖吮吸:“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保留幼年期的记忆,融合很痛,大脑便选择性删除了那些。”
可之前在中心城见到过类似托儿所的地方,庄鹤猜测那群人是有意抹去牧淞云的记忆,只为更好的控制他以便找到前往禁地的法子。
长时间没有等到回应,牧淞云不安抬头:“庄庄?”
“明天带我去禁地,”不等男人拒绝,庄鹤补充,“拒绝我就离家出走。”
“可......”
“怕什么。”
捧起牧淞云的脸在鼻尖落下一吻,庄鹤声音带了点笑意:“大不了一起死在禁地。”
【警告,察觉宿主消极对待任务,给予一分钟处罚】
还没等人反应,身体变得不受控制,对上牧淞云惊讶的银眼睛,庄鹤顺势加深了动作。
没有人会拒绝大狗狗,更何况他眼里自己一人。
“......”
最后由庄鹤结束了这个不带任何异样感情的吻。
不去理会呆住的牧淞云,庄鹤自顾自地拉高了毛毯靠在墙边准备入睡:“不要抓那些颜色奇怪的鱼,不能吃。”
房间寂静,可牧淞云心跳快到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抬手捂住嘴唇,上面还残有点点余温。
庄庄亲他了。
与此同时,监控这个小世界的祂握紧拳,看向准备偷偷溜走的系统:“这是对他的惩罚还是对我的惩罚?”
【反正这也是您的意识碎片】
所以庄鹤亲谁都一样,系统唯唯诺诺。
见祂不再讲话,系统溜之大吉。这位新晋的神明一来便被分到系统小世界,是个奇怪又偏执的神。
那么多生命垂危的人里面,只认定一个穷得鞋底都快磨破的青年。
一看拗不过庄鹤,第二天一早牧淞云拿出自己最好的作战服给人穿上,虽不知能不能起到隔离服的作用,总比让庄鹤只穿单衣的好。
袖子折了三折,撑不起来衣服的庄鹤看上去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但极具弹性的内衬完美勾勒出他没有任何赘肉的腰线。
“不用变成兽形防御瘴气。”庄鹤靠在车前双腿交叠,转而看向一望无际的狂野。
不明白庄鹤话中意味,牧淞云抬头,却只看到青年关上车门的背影。
锁好院门,黑色搜寻车缓慢驶离高陵向禁地方向开去,庄鹤坐在副驾翻看遗留的行驶记录本,被一行小字吸引了注意。
——他们永远都在重蹈覆辙。
前面都是工整的字迹,唯独这几个散架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写下的东西。
“搜寻车是共用的?”庄鹤好奇。
牧淞云看了眼他手里的本子应声:“算是。上面应该写了记录员的名字。”
往前翻了几页,发现每一页都是不相同的记录员,唯独没有三小队的记录,庄鹤开口:“搜寻车很多?”
“大型的也就几辆,多的是小型。”
听闻,庄鹤心中当下闪过不好的猜测,没等他进一步询问,牧淞云示意他看向窗外:“两个风期间会出现类似于彩虹的东西,不过概率极低。”
天空渐渐暗红,土壤颜色不断加深,看着被称为“彩虹”的半弧状的东西,庄鹤攥紧衣袖。
带状物上有无数如眼窝的坑洼,诡异的排列顺序令人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都像是与其对视,灰黑色块很容易带给人不好的联想。
“这不会也是融合灰蟒基因的彩虹吧?”庄鹤移开视线,“这个世界坏掉了。”
两人间陷入寂静,庄鹤听到身侧人低不可闻的询问:“你会离开吗?这个糟糕的世界。”
光线透过车窗照在庄鹤脸上,青年轮廓笼罩在朦胧里,使得牧淞云看不清他眉眼。
许久,牧淞云才得到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有你在,还算可以。”
车辆深入腹地,天空颜色变得如血般浓稠,庄鹤一眼看到黑到反光的树冠。
是神明不在的缘故么?
牧淞云将车停到几百米开外的石头堆旁,而后掏出几个呼吸面罩,庄鹤没接,反倒是抬起手腕:“保险起见,要不要再喝一点?”
“......”
见他脸上内疚与不安交杂,唯独没有贪婪的渴望,庄鹤收手:“逗你玩。”
庄鹤率先下车独自向巨树迈近,他后腰被不轻不重地顶了下,扭头看到半人高的小熊。
“你不舒服我可以第一时间带你撤离禁地。”熊熊圆溜溜的眼睛里只剩庄鹤一人,匍匐下身子等他上来。
如果再拒绝,或许庄鹤就能回答惹哭一只熊是什么体验了。
“靠近边缘时记得化为人形。”
等能闻到瘴气时牧淞云停下脚步,向庄鹤提出有史以来首个请求:“如果能进入禁地深处,我想知道连搜寻队都抵达不了的地方在哪里。”
小熊毛茸茸的脸上写满了不可以拒绝我,难得见牧淞云这幅神情,庄鹤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怎么好奇这个?”
“看看你生活的地方,还想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树是绿的,”庄鹤翻身落地,“也有黄的红的。”
“我不听,我要亲自去看。”小熊意外的坚定。
庄鹤失笑:“小撒娇精。”
说话间古铜色皮肤男人出现:“大撒娇精。”
森林独有的气息沁人心脾,两人并肩向里走,察觉牧淞云有些紧张,庄鹤反手握紧他的手。
从踏入禁地范围那刻起,牧淞云全身都处于绷紧的状态。不是他不信任庄鹤,只是他从小接收的信息全是要离禁地远一点,不过是条件反射罢了。
轻微缺氧令他有些头晕目眩,可裸露在外的肌肤毫无之前火烧般痛苦,这令牧淞云感到一丝诧异。
“阿云。”
松手站在禁地入口处,庄鹤抚摸距离最近的树,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带动了他的发梢。
作战服的拉链并没有拉好,扬起衣摆露出青年若隐若现的瘦腰,那双浅色眼睛里染带了笑意:“来。”
末日降临后的几十年,人类差点因恶劣环境灭绝,以生命院为首的生物研究员发现,可以通过融合动物基因提高对环境的抵抗力,于是第一批融合药剂问世。
生存得到保障的人并不甘心于此,他们四处搜寻物资建造了中心城,为巩固统治搞出拥有预言能力等一系列子虚乌有的东西。后来又不甘心与低贱的物种混为一谈,迫切摒除身上属于动物那部分基因。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发现了禁地,也发现了沉睡在禁地深处的神明。
既然这个糟糕透的世界存在神,为什么他不肯施以援手?
得不到答案的人类陷入偏执,他们不顾一切想从神那里取得想要的东西,禁地保留了神的躯壳,却无法唤回他的神志。
庄鹤第一次来时,禁地察觉神意识的波动可不敢贸然阻拦,那根被庄鹤带走的[藏]方便它们慢慢侵蚀整座中心城。
现在神回来了,忘记这里的所有。
堪比高压氧舱的空气让庄鹤打了个喷嚏,他有些意外的看着垂落在地面的树枝,有些还轻微晃动他的裤腿。草地与花无风自动,像是在无声地表达感谢。
由于庄鹤的血清除了牧淞云身上小部分的兽态基因,所以他也没有其他混种人那么强烈的排斥反应。
随着男人的靠近,树枝轻轻依附在牧淞云手边。望着这百草朝凤的景象,庄鹤觉得这种结局似乎与系统发布的任务有些出入。
神等级应该比兽神高一些吧?
庄鹤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