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江守月一进门就道:“你又偷去躲懒了。”
花入红辩驳道:“拜托!我可是大小姐,我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弄脏了我的手怎么办?”
江守月在圆形的茶桌上寻了个位置坐下,没好气道:“你还知道你是花家的大小姐,既然知道,那就不要在外面浪了,快些回家,免得花老爷他老人家隔三差五上我们明镜台!我可告诉你啊,要不是看在花老爷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搭理你这个小丫头,你就知足吧你!”
“谁要你管了!江守月!你别太自以为是!”
江守月冷哼一声,道:“十六岁的黄毛丫头我如何管不得?”
“你这个二十八岁的老女人!”
“我十六岁的时候可没有不告而别,离家出走,还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性子顽劣不堪,花老爷膝下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安安心心跟那些世家公子联姻不行吗?”
一提到联姻,花入红道:“你懂什么!?”
末了,她低头掩藏通红的眼眶,只是说了句:“别提这件事。”
江守月静默半晌,道:“好好好,行行行,不开心的事咱们就不提了。现在先说说正事。”
江守月等到季望春和李洱都入座了,才开始谈起这次的事情:“这次事情闹得有些大了,狂赌徒也参与进来了。关于狂赌徒,在座的诸位有所不知,那是一群疯子。明镜台与她们积怨已久,国家血祭在前,狂赌徒远离京都来到这里,多半是盯上了这次的祭品。”
花入红不满拍桌,道:“祭品?你们又搞活人献祭?”
江守月斜睨了她一眼,道:“不然你有什么高见?”
花入红立马闭嘴,道:“我没说什么,你继续。”
国家血祭这件事,花入红虽然多有不满之词,但她确实无计可施。
季望春却道:“师父,这次的'宝物'你有什么眉目了吗?”
江守月摇摇头,道:“这次的祭品是尊者大人亲口钦定,具体是谁,要等尊者大人的徒弟到了之后才知道。”
花入红惊叹道:“不是吧?连你们尊者大人的首徒都惊动了,这次的祭品到底是谁啊?”
江守月哂笑,道:“做祭品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你还是祈祷这次的祭品不是你认识的某某某吧,不然你哭都没地方哭。”
这一句一出场,圆桌上的众人纷纷陷入了一阵诡异的缄默。
李洱此时问了一句:“为何这次的祭品是尊者大人亲口钦定?难不成这次的祭品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江守月避而不谈,只道:“这不是一桩好事,李洱姑娘还是不要再过问了。”
见众人对此讳莫如深,李洱将话题转移到了皇陵血雾上,道:“那皇陵血雾一案,接下来该如何?”
江守月指尖叩击着桌面,良久之后她才道:“眼下情况复杂,我等与狂赌徒积怨已久,如今敌在暗我在明,不便行动。”江守月口风一转,“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大张旗鼓。”
季望春并不明白,她追问道:“为什么?难道我们不应该小心行事吗?”
江守月慢悠悠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兵者诡道也。”
李洱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品了一口,悠悠道:“然后引蛇出洞,即使不能一网打尽,也能恶心一下她们。”
花入红被这一番对话绕了进去,她疑惑道:“你们……是在说什么很秘密的事情吗?”
季望春将她们的话结合在一起思考,大体明白了这两人的思路。
她解释道:“所以,现在我们先要想办法扭转我们的劣势地位,这个应该就是师父所说的兵者诡道,至于李洱说的引蛇出洞,应该是后面的事了,也是趁着她们举棋不定的时候我们要做的事。”
花入红叹气,道:“什么嘛,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在讲实操啊。”
她的话让在场的大家再度陷入了沉默。
季望春适时补充了句:“说的也对。”
李洱没想到要安排得这么细致,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做这样的工作了,不过这次也不用讲得这么隐晦,倒是她思虑过多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那现在就先了解全县人口的出入情况,先初步筛选出一个范围,在一个一个去查。
狂赌徒如果想要混进来,应该也是最近这一段时间,我们不妨先把重心放到近期出入苍梧县的人身上。至于如何抓捕皇陵血雾,我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江守月点点头,很是满意,她补充道:“这几天的主要任务是盘查出入县的人,这个动静绝对够大,倒时候可以将她逼至现身。”
花入红问道:“那这个跟你说的那个什么兵者诡道有什么关系吗?万一她沉得住气,就是不出现呢?”
季望春眸光凝重,道:“那就想方设法逼迫她不得不现身。”
“差不多吧,”江守月颇为满意,止不住点头,“那今天就先这样了。”
话音刚落,江守月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要去见见那个县丞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
剩下的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花入红耐不住性子,先开口道:“所以,她还是没有告诉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啊。”
李洱耐着性子,伸出两根手指头,向着她解释道:“现在要做的只有两件事,这第一件也是头等大事,找出狂赌徒,至于找出来之后要杀要剐,就轮不到你我二人去管。第二件事,就是必须尽快抓捕皇陵血雾,皇陵血雾与狂赌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二者都要去做。”
花入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末了她猛然反应过来,拍桌而起,视线盯着李洱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道:“李洱!”
李洱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花入红视线平移到季望春的脸上,看得季望春一脸莫名其妙。她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花入红斩钉截铁,道:“我和李洱为什么要帮你们做事?”
季望春气笑了,她悍然不惧,目光对上花入红的视线,双手环胸,道:“我师父刚刚才救了你们的性命,你现在来发难,这不太好吧?”
一旁的李洱帮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个忙我们不能不帮。你就当是偿还恩情,免得特使大人日后再借着这桩事找你麻烦。”
花入红勉勉强强接受了这番说辞,她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去做什么?”
李洱慢吞吞道:“不急,等特使大人见过了县丞再谈,这个期间多死几个人也没关系,这样我们的线索也会更多。”
季望春一听这话心里就不舒服,她道:“你清高,一张嘴就决定了几条性命,倒也符合我对你的刻板印象。”
李洱回道:“人固有一死,何不让他死得其所,让他的死亡发挥出最后的余热。”
季望春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拿出去骂她的了,花入红听到这一番话也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二人盯着她看的视线颇为复杂,李洱了然一笑,道:“不必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这对我没什么用。你们的道德没办法审判我,因为我的眼里从来没有过它。”
李洱最后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她道:“我成为了他人口中的无耻之徒,这已经是事实。祝福我吧,因为我比大多数人更自由。”
剩下的两人也全然没有了聊天的心思,一前一后离开了县衙。
离开县衙之后的季望春漫步在街上,周遭人来人往,她站在人群中抬头,还能看见一抹金黄色的阳光挂在树梢上,树梢周围泛起一圈暖洋洋的光晕,每一片叶子都是崭新的、闪闪发亮的。
她顿感天地之大,环视左右,她无以为家。
她竟独自一个人行走了许多年,她一回头,来时的路上留下了一串焦黑色的脚印,仿佛在提醒着她,不要忘记长久以来行走的动力。
此刻,她身上象征着复仇的烈焰熊熊燃烧,炽热的火光迫使她不得不朝前走,她想要的真相近在眼前,那个人也近在眼前。
太阳终于落了下去,季望春道身影穿行在橘黄色的山林间,山间有潺潺流水声,也有鸟鸣,山间什么都有,可什么都挽留不住她坚定的脚步。
她要取回她的剑,亲手削去她的疤,亲手除掉她的心病。
季望春远远瞧见了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她径直闯入,一眼看见挂在一旁的刀和剑,她随手取下,又往山下走。
山林寂静,她的脚步声很轻,在林间奔袭的身影像极了一只身形矫健的豹子,她的呼吸声微不可察,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空前的忘我状态,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不放过每一个可以加快下山进程的机会。
月上中天,季望春带着一身的细小伤口,再度行走在苍梧县的街头上,这一次她十分谨慎,钻入了小巷子里躲避宵禁官兵的稽查,又摸黑翻墙,贴着墙根走,直到她来到了她此行的目的地。
——丁邬家。
季望春先去察看了丁邬,见她睡得正好,当即推开李洱房间的窗户,翻身闯入。
她没有藏着自己落地时候的脚步声,床上的李洱仍然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季望春屏住呼吸,提剑缓缓靠近,最后站在她的床边,视线落到李洱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
李洱没睡。
她不仅没睡,她还起身,压低声音道:“你终于还是来了,我还以为这一天还能再拖久一点。”
季望春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已经见过了她的手段,她知道惟有一言不发,才是面对这个女人时的上策。
李洱见她不发话,顶着对方过分灼热的视线下床,向着她走去。
季望春不欲与她再过多接触,她缓缓后退,但李洱步步紧逼,二人就这么一直退到了门边,这个时候季望春举剑,冷声道:“停下!”
她的剑尖刺破李洱的左肩头,鲜血洇红了她的衣服,她浑然不觉,目光只是轻轻落到她的剑上,抬手握住了剑刃,道:“别抖。”
李洱笑道:“我知道你想杀我,杀人的时候剑要拿稳,别让我看穿你的心慈手软,这不是面对敌人的最佳姿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