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手里提着一把长刀,当着众人的面走到怪面前,径直将长刀插进怪物的身体里,她手腕一拧,刀身偏转,那怪物发出痛苦的哀嚎,八条触手纷纷向她袭来,她全然不顾,只是朗声道:“这么个小家伙值得你们豁出性命吗?”
触手迅速逼近她的身体,却在一寸之外停住了,紧接着怪物大吼一声,整个身体极速膨胀,皮肤涨红龟裂,就这么爆炸了。
爆炸的残骸四散而去,花入红“哎呀”一声,赶忙躲在石狮子身后,还不忘大骂道:“江守月!你存心的吧?”
一个模糊的肉块飞到江守月的脸上,她抬手擦去,面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她道:“花小姐多担待一下啊!事态紧急!”
花入红从石狮子后面探出脑袋大骂:“我信你个鬼,你少装一会儿能死吗?”
江守月收刀入鞘,走到李洱身旁拍了拍她的肩,道:“姑娘?姑娘?”
李洱的手指动弹了两下,江守月放宽了心,道:“活着就好。”紧接着她朗然一笑,“我不会让你死的,好久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她掏出自己的令牌,那令牌形制怪异,中间更是阴刻了一个看不懂的字符,用红得发黑的不知名颜料涂了上去。
江守月从怀里掏出一柄骨刀划破自己的手掌,将伤口悬于令牌上方,鲜血滴落在令牌上,令牌开始振动,一道两寸长的虚影浮现,是一个须发皆白的年轻女人。
“我身受重伤,劳烦尊者出手相救。”
那女人直接抬袖一挥,江守月所在的空域上方赫然出现了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左看右看,确定了江守月的方位后,径直降下一道黑光。
江守月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把季望春也喊了过来,道:“季望春,还不快滚过来!你还想继续当你那个瞎子吗?”
季望春起身,磕磕绊绊地朝着江守月的方向走去,江守月啧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起身将人抓了过来,道:“你,就站在这里别动,神赐可不是随时都有,今天尊者心情不错。”
季望春道:“是。”
江守月道:“别废话了,神赐结束我还要找你问话,你做好准备吧。”
季望春一言不发,黑光降下,这片土地上的居民毫无察觉,李洱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她的灵魂被打上了一个烙印。而季望春的眼睛一阵刺痛,一些零碎的有关梦魇的记忆消融,她再度遗忘了那些熟悉的身影。
黑光消散了空中,季望春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名抱刀而立,姿态有些随意过头的女子,当即单膝下跪,低着头道:“江特使。”
江守月瞥了她一眼,颇为无语,她摆摆手道:“快起来吧,怪丢人现眼的。出去别说我是你师父,我没这个脸。”
季望春尴尬起身,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江守月不经道:“你快把人家扶起来啊,人家为了救你牺牲这么大!”
季望春心里一百个不情愿,要她去扶李洱,不如让她再捅自己一刀。但江守月的视线太具有压迫感,季望春只能将李洱扶起来。
扶起李洱的时候,她才发现李洱早就已经昏迷了。
季望春的心并非草木,见到李洱狼狈成这个样子,心里也不是一番滋味。
花入红也从石狮子后面钻了出来,她没有第一时间关心季望春和李洱,反而对着江守月道:“你要是跟我爹爹说我在这儿,我非割了你的舌不可!”
江守月掏掏耳朵,面无表情地讨扰,道:“是是是,对对对,求求你了花小姐,饶了小人一命吧。”末了,还不忘翻了个白眼。
这下子给花入红气得不轻,江守月本想走远一点,好不被花入红波及,但花入红一直追着她说,她索性绕着季望春和李洱走圈子,花入红也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地骂。
在圆圈中心的季望春见状,脸上的表情登时垮了下来,花入红骂人颇为随意,想到什么骂什么,江守月也是懒得跟她计较,能避则避,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几乎就要飞起来了。
季望春咳嗽两声,提醒她们现在的情况,江守月懒得再兜圈子跟花入红闹着玩,直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抬抬下巴,道:“先处理正事。”
“师父,她怎么办?”
季望春示意自己肩头昏迷了的李洱,江守月惊讶,道:“怎么还没醒?”
她上手拍拍李洱的脸,李洱这才缓缓睁眼,但精神状态十分差劲,眼皮努力往上抬了抬,最后重新合上,她现在只能靠着季望春才能勉强站着。
江守月见状,让花入红把人接过去送去休息,但李洱似乎是铁了心了要赖在季望春身边,花入红没办法把人接走,江守月只好让季望春先把人送回去,转头让花入红跟着自己下地牢。
花入红嚷嚷道:“凭什么?!”
江守月才不会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直接拉着人就走,临走之际还踢了一脚地上的脊椎骨,提醒季望春,道:“望春,别忘了把地上那截骨头带走,我有用处。”
季望春带着骨头,拖着李洱去了县衙。她的脚步刚一迈进县衙,李洱就跟打了鸡血般瞬间站得好好的,不仅活蹦乱跳,还有多余的闲心调侃她,道:“少校,想好了吗?待会儿怎么向他们解释?”
季望春盯着她的眼睛,她眼睛里的狡黠一闪而过,像是专门就在这里等着她似的。她道:“自然是实话实说。”
李洱道:“实话实说吗?那王剑之死你要怎么解释?我记得他好像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吧?”
季望春却转移话题,道:“你刚刚没昏?”
李洱笑笑,双手环胸,道:“怎么会没昏呢?时间上没你想的那么久,我就昏了一小会儿。大概……”
她笑得轻松,伸手比了个手势,道:“大概就这么短吧。救世主的出场时刻,我可不想错过。”
季望春有些摸不准,眼神上下扫视,李洱表达了她的不满,季望春估摸着应该算是不满吧,毕竟李洱语气也很平淡,她道:“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提防着你什么时候又捣鬼。”
李洱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实,道:“我还能有什么手段,横竖不都是豁出身家性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那刚刚你在想什么?”
李洱松了口气,姿态难得放松,道:“秘密。你的师父不是有要事相托吗?怎么现在到了县衙门口,反而踌躇不前了?”
李洱眼波流转,一张素雅的脸平添些许风情,道:“难道是为了我吗?”
季望春整张脸黑了下来,她厉声道:“别自作多情!”
李洱率先迈步进入县衙,道:“你放心,我一向拎得清。我只是难得性子顽劣一回,”她见季望春没有跟上,回头看向她,“你会成全我的吧?”
季望春跟上她的脚步,冷哼一声,道:“你岂止一回。”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没有你的纵容,哪里会有我今日这番得寸进尺?”
季望春驳斥道:“哪敢,你是见缝插针,本领高强,我千防万防,如何防得住?”
李洱轻轻一笑,没有继续接她的话。
二人将地牢那边的消息带给了燕客夜,燕客夜一听县令身死,问了句:“你们自己确认的?”
李洱摇摇头,道:“燕大哥,不是我们,是明镜台的天字号特使亲口所说。如今王大人不幸罹难,特使已经前去查探地牢里的虚实,我们二人只是奉命前来传达消息。县令一职不可空缺,眼下先让县丞暂代其职,其余等候特使大人调遣。”
燕客夜转头看向季望春,季望春道:“现在的情况确实如此,劳烦燕捕头代为传令,”她扭头与李洱对视一眼,见李洱面带微笑,道:“我等先去地牢与特使大人汇合。”
燕客夜领命,径直前去寻找县丞。季望春和李洱向着地牢前行,途中季望春忽然没头没尾问了句:“我的剑什么时候去取?”
李洱微笑,道:“你的眼睛已经复明,那就你自己去取吧。”
“可我偏偏想要你和我一起呢?”
李洱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季望春,季望春也停下脚步看着她。二人视线交汇间,李洱明白了季望春的言下之意,而季望春也被李洱眼神里的坦荡所折服。
季望春率先打破沉默,道:“你很坦荡,是认罪伏诛,还是另有打算?”
见旧事重提,李洱漫不经心道:“我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也知道你很想要了我的性命。我必须要承认一点,我很享受这一场夺命游戏,也很享受你我之间的针锋相对。”
李洱步步紧逼,走到季望春身前,二人的距离几乎为零,李洱轻笑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刺激了,我很感谢你,这是真心的。”
她面对季望春满脸的疑惑和戒备,仍旧只是轻笑,道:“如你所见,你十年前亲手将刀捅进我的心口,我就已经知道我们总会再见的。”
李洱抬手掸落季望春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后退了半步,道:“这场重逢,你等了十年,而我——”
季望春心头大惊。
李洱微微一笑,道:“只等了二十天。”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洱幽幽道:“少校,我们——”
她接下来的话让季望春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愣在原地:
“才是同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