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入红美滋滋地在一声又一声“花姐”中沉沦,季望春默默听着这一切,莫名觉得荒谬和割裂。
她打断了李洱和花入红之间过于融洽的对话,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花入红一记眼刀飞去,道:“你自己不能吃啊?”
李洱则走到季望春身旁,开始为她布餐,她提醒道:“你喝了药再吃吧,药马上就好了。”
李洱看向一旁的花入红点点头,花入红麻溜儿地进药房去端药,季望春趁机问道:“昨夜情况如何?”
李洱解释道:“我去找王姨打听了一下,王剑抓着了个人,对外说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季望春怒骂:“他疯了吗?我不是已经说过了这是诡造成的吗?他不好好打配合就算了,他这又是做什么?”
李洱垂眸沉思,道:“不清楚,昨天晚上我们一行人出了酒馆就遇上了怪事,你如今身体虚弱,很多事情怕是做不成了。”
季望春咬牙,道:“做不成也要做,哪怕舍弃到我这一副残躯,我也要做。”
李洱无奈,拍拍她的肩,道:“多顾惜一下自己吧,有些时候你的牺牲在上层人眼里是无所谓的。”
季望春道:“那我就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并拖下来。”
李洱静默半晌,眼神里的光愈发的亮,稍后又黯淡了下去,她轻声道:“别想了,你现在还做不到。”
身后传来花入红的提醒:“药来了哦!有点烫。”
李洱起身接过药碗,替季望春吹凉后,交到她手里道:“先喝药吧,还有点烫。”
季望春边吹边喝,第一口刚入口,一股压也压不住的苦涩气味直冲天灵盖,她憋着一口气,苦着一张脸,也顾不上烫不烫,一口气全灌下去。
汤药进了肚,那股苦涩仿佛已经深入了骨髓,季望春撂下碗,整张脸皱成一团。李洱又适时送上一杯水,季望春直接仰头喝了下去,这才感觉嘴里的苦涩淡了些。
“这是……什么药啊?这么苦?”
“补血的,你昨天晚上失血过多昏迷了,运送途中还出现了失温情况,医馆大夫说你如今身体的基础已经垮掉了,以后需要好好补一补,说不定能补回来。”
季望春叹气,道:“这样啊。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在李洱的帮助下,季望春很快吃完了那些药膳,吃完药膳的她也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有所好转,她当机立断,立马带着人杀去县衙找王剑对峙。
还在县衙的王剑见到脚步虚浮的季望春道出现,当即走上前,道:“季大人,下官昨夜抓到了个人,她承认了皇陵血雾是她干的,现在人已经被我收押,季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季望春强压住自己内心的烦躁,道:“带我去看看!”
她倒要看看是谁敢这么大放厥词!
王剑带着众人去到了地牢,地牢幽深昏暗,常年一股潮湿的气味,空气异常混浊,季望春身体虚弱,刚钻进去就感觉胸闷气短,浑身刺挠。
身后的李洱也忍耐着这里异常混乱的环境,花入红远远见到地牢狭小的入口,说什么都不肯下去。
地牢里的火光都不甚透亮,火光之外,四周黑压压一片,牢房里时不时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那些囚徒一呼一吸之间,都在往外溢出癫狂的气息。
季望春心里暗道不好,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的李洱,见到李洱眼中的惊愕,她整个人直接冷静了下来,目光转而看向前面带路的王剑。
她道:“王大人,我们还要走多久?”
王剑机械般回头,一张脸大半都陷进了黑暗里,一旁的火光点亮了他眼里意义不明的光,他只是说着:“很快就到了。”
李洱也道了句:“王大人?”
王剑重复着:“很快就到了。”
季望春直接将李洱护在身后,揭开缠在自己左手上的布,却被李洱伸手拦住,她扭头正要骂两句,却看见李洱冲着她摇摇头,手上的力道不容她拒绝,将她的手强硬地按了下去。
“你忘了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了吗?”
季望春眼里的不耐快要溢出来,她挣了半天没有挣脱开李洱的手,她只能压低声音道:“不用你管!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样的话?”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她盯着李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还需要我再强调一遍我们之间的关系吗?我可憎的仇人?”
李洱只是轻轻一笑,缓步上前,将季望春逼到墙边,道:“是吗,可是你并没有拒绝仇人对你的关心,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了,没想到你还是这样倔强。”
她伸手轻轻在季望春的唇瓣上点了一下,笑道:“我很欣赏你的倔强。”
李洱的目光缓缓上移,定格在季望春那双空洞的眼,她的手指划到季望春的下巴,将她的下巴抬起,轻声笑道:“你的倔强不必浪费在这样无谓的小事身上。”
她的指尖缓缓下滑,最后停在季望春的咽喉处,只是在缓缓打圈,道:“我不是你的敌人,更不是你的仇人,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可以拥有同一个目标,我们可以成为货真价实的同盟。
有一点你可以大可以放心,我不会伤害我的盟友,少校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放下隔阂,放下仇恨,我们好好合作。”
季望春听见王剑的脚步越走越远,她偏头去看,又被李洱强硬掰了回来,继续听她说完:“我可以解开你的困惑,给你想要的真相,我也会给你验证真相的时间,我也把选择权交给你。
正如你所说,真相或是假相,你相信哪一个?”
“你别想耍花招!”
李洱了然笑笑,给季望春让开了空间,道:“我怎么会呢,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我是真心的,真心邀请你在得知了真相后,成为我的盟友。”
季望春道:“你无需多言,届时我自有定夺。”
“我,”李洱整个人几乎都要融入黑暗里,她右手抚胸,颇为矜贵地朝着季望春微微屈身,“静待你的选择。”
二人并行,继续沿着王剑走过的路继续前行,还没走几步,尽头的黑暗中传来一股浓郁的新鲜血液的气味,一阵莫名的嘶吼声响起,二人不经后退了半步。
季望春责怪道:“都怪你,下山不带剑!我现在身体状况差成这样,现在怎么办?”
李洱道:“你的令牌不能拿来给我用吗?”
季望春怒骂道:“你疯了?你不想活早说,我当初好直接一剑送你上西天!”
李洱道:“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季望春不耐烦,掏出自己的镜使令甩到李洱的怀里,道:“对自己狠一点,不然我们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李洱学着季望春咬破自己的手指,挤出一滴血滴在“镜”字上,令牌陡然亮起一束红光,紧接着季望春道:“看我!跟着做!”
她手上飞速掐着法决,李洱也跟着做,最后季望春捏着决朝前一指,大喝一声“去”。
李洱也朝前一指,红光迅速朝着那个方向蹿去,李洱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样东西被抽走,连带着自己的意识好像也有些异样。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端坐其上,气势神圣威严,那双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正睥睨着渺小的她。
她在那个东西面前什么也不是,那个东西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所有,但又不在乎她的所有。
被轻视的渺小生出了逆反之心,李洱悍然不惧,抬头与之对视,正如她过去对视瞳月那般。
晶花开始从李洱眼角生出,它蔓延的速度极快,一瞬间就覆盖了她整个眼球,无端的恐惧卷土重来,她的灵魂发出阵阵悲鸣,命运高高举起手中的矛,势必要将她就地正法。
生死就在一瞬间。
李洱却觉得这一瞬间无比漫长,她的过往被抽取出来,一一重现在她的眼前。
一间庞大的实验室里,正中央的两个巨大的培养罐里,两个胚胎正静静地悬浮在培养液中,周围许许多多的研究人员各司其职。
“试验体壹号和试验体贰号各项反应数值平稳,基因编辑程序已经就位。”
“好,立即执行吧,我们的硕果如今仅存这两枚,我不允许试验中出现任何差错,听明白了吗?”
“明白!”
嗡的一声,基因编辑程序被执行,两枚胚胎的某些数值开始发生了变化。
“报告!精神污染开始入侵!根据渠道回溯,精神污染来自瞳月!”
“报告!胚胎的各项数值开始极速飙升,很快抵达临界值!”
“报告!端粒发生异变,染色体的基因信息发生损伤!”
一项又一项数值的爆红让原本井然有序的实验室发生了不小的骚乱,随着试验的推进,那些突破了峰值的数据突然大幅度回落,重新回归到了正常范围。
“报告!端…端粒、基因,还有污染,它们结合了,我…我们,我们创造了什么啊?”
培养罐里的胚胎仍旧静静地悬浮在培养液中,培养液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它们的胚胎中心突然浮现了一只竖瞳的幻影,幻影只是出现了几秒后消失了。
李洱却看得一清二楚。
再没有谁能比她更熟悉的了,那个竖瞳赫然就是她观测了十年之久的瞳月。
李洱淡然一笑,道:“既然这样,那我明白了。”
李洱闭眼,再度睁开眼睛时,那层晶体已经被她破开,她目视前方,地牢尽头的黑暗里窜出来一个初具人形的怪物。
那怪物穿着熟悉的官服,瞧着像是王剑。
李洱淡淡道:“季望春,王剑裂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