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也察觉到自己话有点密了,有点不好意思,声音低下去,点头说:“有一点。”
容渊垂眼看长安小腿的伤,手上缠纱布的动作平稳:“之前也听过其他奇闻轶事,为什么这次对他如此在意,他有什么不同吗?”
长安听见容渊又问起,表情变得有些困惑,但还是老实回答说:“出身那样显赫,却不会欺凌弱小,也不豢养家妓娈童,只一心修炼,这样的人应该很少——”
容渊:“这么推崇他?”
长安再一次被容渊打断了说话,愣了愣。
容渊的目光和长安对视,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语气淡然:“想见一见他吗?”
长安觉得容渊表情有点奇怪,态度也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怪,思索了一下没什么头绪,便摇了摇头。
容渊嘴唇松开,神色稍霁。
江湖上夸夸其谈的那些所谓奇侠事迹的确很吸引人,容渊不否认这一点,否则也不引来这众多议论之声。
长安尚年幼、性情天真,初入江湖听到这些故事,难免好奇,也就是挂在嘴边说说罢了,过几天便忘了……
长安发觉容渊面色恢复了往常的温和,安心下来,才继续说道:“只要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人,就足够了。”
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不过若是以后有缘相识,大约就是我撞了大运了。”
容渊手上动作一顿,眼皮骤然掀起,余光掠过车帘,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缪心后背兀的一凉。
马车里的谈话听得他心惊肉跳,冷汗都要下来。以至于让缪心觉得容渊随时都会掐死里面那个,再反手把他也一起捏死。
然而缪心所预想的事并没有发生。
容渊沉默了几秒,便再次开了口,声音比方才低哑了些:“那我呢?”
尾音低下去,显得有些沉闷。
长安懵了一下,终于确定了容渊不对劲,抛开其他思绪,集中了精神,着急地握住容渊的肩膀,把脸凑过去问他:“阿菟,你怎么了?”
容渊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长安。他生得俊美,凤眼狭长,鼻梁高挺,侧脸映在微微光下,面若冠玉,叫人只敢远观:“你也说过,我很好,那和他比呢,在长安心里,谁好?”
长安眼睫兀地轻颤一下,如同被轻风吹动的澄澈湖面,荡开了层层涟漪。
锦官城被山林环绕,是座名副其实的山城,因此越往西北,两侧的山便越陡。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山上有落石的缘故,路上碎石很多,马车行走起来变得很颠簸,晃晃荡荡。
长安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马车晃晕了,不然他为什么都开始听不懂容渊说话。
容渊直直地盯着他,漆黑的眸子透着幽暗,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里头不再只有温柔,还有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独占欲。
长安被他的眼神烫到,脑子还没来得及转,噌地便又往后缩,容渊怕碰到他的伤口,下意识抬手避开,长安余光瞥到,才发觉自己腿上的绷带已经重新缠好了,脑子一片空白,慌忙说了声“谢谢大少爷”,就要将腿也往回缩回来。
容渊却手一伸,再次捉住了长安脚腕。
那只手很白皙,手心里的温度烫得出奇,贴在长安脚踝上,仿佛能将他的皮肤灼伤。
“为什么不回答?”容渊长眉微皱,起身过来:“穆镜心比我更好吗?”
长安霎时红透了脸,一手急急地抵着容渊的胸口,另一只手抬起来遮住了脸,手心里眼睫不住地轻颤。
容渊没得到回应,又看不见了长安的表情,眉头拧得更紧,抬手想去拉长安的手。
“不是!”长安颤颤地叫出声。
长安将头抬起来了一点,却不敢看他,手没有完全放下,声音瓮瓮地从手心里传出来:“不是的……在我心里,阿菟最好了。”
*
长安在躲着容渊。
容渊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是当日夜里了。往日同榻而眠,同衾共枕,两人热热乎乎挨在一块儿,早已成为共识。
然而这天夜里,长安却在以为容渊睡熟过去后,悄悄地从容渊身侧挪开,一点点地拉开距离。
容渊那时并未入睡,他还在想今天白日里的事。
等容渊发觉长安宁愿瑟瑟发抖地贴着墙角睡,也不愿意挨着他的时候,心情终于糟糕透顶,彻底睡不着了。
夜色昏沉,容渊睁着眼在黑暗里躺了一整夜,表情平静至极,脑中思索着的却是究竟要不要将缪心给结果了事。
长安掀开车帘,放轻了声音,小声询问:“今天还要往前走吗?”
容渊端坐着,睁开眼,视线穿过长安抬起的胳膊,冷冷地落在转头过来的缪心身上。
缪心嘴角抽搐,仿佛看不见面前跟他说话的长安,目不斜视,恭敬询问容渊:“少爷,到锦官城还有六十里,今日还要继续走吗?”
长安便也扭头过来看向容渊。
容渊眉宇柔和,轻声问:“困吗?”
长安摇摇头,说:“不困。”
容渊微微阖首,道:“继续走。”
半刻钟后,长安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连打了三个哈欠,耷拉着眼皮东倒西歪地四处啄米。
容渊余光一直瞥着长安,见此情形,不动声色地往近坐了些,偏过头低声说:“困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儿?”
长安条件反射似的挺直了身子,睁大了盈满了困倦水气的眼睛,脆生生地说:“我还不困。”
又过了不到半刻钟,容渊低头看着歪倒进自己怀里的长安,面色终于软下来,露出浅浅笑意。
威压终于缓下来,外头的缪心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走慢些。”容渊低声吩咐。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了七八个时辰,在近子时的时候,终于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锦官城。
正要入城,外面却突然传来阵阵喧闹声。
容渊眉头微皱,一手托住长安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熟练地抚摸起长安的脊背,一边轻拍一边低声地哄:“没事,没事,继续睡。”
长安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脸颊无意识地在容渊散着热气的脖颈里蹭了蹭,很快便又重新坠入了沉眠。
容渊压低声音,沉声问:“怎么回事?”
缪心这才掀开车帘,躬身进来。
“锦官城封城了。”
缪心跪在地上,同容渊一样,声音刻意压得极低:“听说是从昨日开始的,城内许进不许出,城墙外被设了封禁法阵,暂时无法探听到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容渊神色淡淡,道:“继续进城。”
缪心神色略有犹豫,挣扎了一下,还是说道:“主上,这法阵力量远在我之上,我体内魔气恐怕——”
容渊微微抬眼,面无表情地瞥了缪心一眼。
缪心瞬间噤声,垂下头,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锦官城不愧为天下第一繁华地,即使是封城期间,马车也在城外排了半刻钟,才随着进城的队伍缓缓驶入城门。
缪心坐在车厢外,随着城门越来越近,身体渐渐地紧绷起来。
然而马车载着缪心缓缓穿过法阵,却奇迹般的没有引发丝毫灵力波动,两侧的修士瞬间对这架车失了兴趣,收回视线,百无聊赖地继续聊天去了。
“啧,傻站了两天了,连修士都没见着几个,全是些凡人。”
“蠢透了。”
“也不知道叫我们守在这儿干什么,都封城了,穆镜心难道还会自投罗网不成……”
缪心双目低垂,心里绷着的一根弦骤然松下来,握缰绳的双手却不受控地开始抖。
马车径直城中最为繁华的区域走去,一刻钟后,缓缓停在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客栈外。
缪心熟练地跳下车,拿出马凳,再绕到另一边掀开车帘,等着容渊下了车,才忙掏出些碎银子,嘱咐小二帮着将马车牵进去,便又紧赶慢赶地跑进去开房间。
一路上鞍前马后,说是下属,实际做的事其实与仆从没什么两样。
容渊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指使起人来连眼皮子都懒得抬。
缪心却始终低眉顺耳,丝毫怨言也没有。
不是没有,是不敢有。
缪心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越靠近锦官城,主上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尤其是在夜里,几日前,主上看上去还只是个身形孱弱的少年,身上也仅有隐隐威压。
而到了前日夜里,他看着已经完全是个成年男子模样了,比缪心还高了半个头。
缪心仅是坐在马车前头,那铺天盖地的威压都已经让缪心手脚发软,连呼吸都困难,丁点儿灵气也使不出。
再加之今日进城……
能封禁这样大一座城的法阵,必是集数百修士之力而成,其中所蕴含的力量不言而喻,要想逃过法阵的窥探,除非自身修为高于此法阵之力。
这人的实力究竟如何……缪心已经不再敢去猜了。
缪心将行李拎进房,容渊正缓步从床榻边走出来,缪心见他脸色还不错,忙低声问:“需要准备热水和吃食吗?”
容渊:“不用。”
缪心点头,转身便打算走了。容渊近几日瞧他不顺眼,缪心自然不是傻的,如非必要,很少在容渊眼皮子底下晃。
没成想,容渊叫住了他,问:“收过徒吗?”
容:勾引我老婆,鲨了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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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