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日子真要说起来,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父母融洽,婚姻幸福,大概就是他们这样的状态。
变得最多的大概就是他们的生命里多出了两个小东西。
以前顾北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结婚, 同样, 林卿雨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有孩子。
直到孩子被医生放到他们手里的时候,顾北黑沉沉的眸子盯了怀里的小东西很久, 才在恍惚中回神,和同样不可思议的林卿雨对视。
鸡飞狗跳的又过了两三年他们才真正接受并且习惯自己的新身份, 刚刚开始得心应手。
然后就又来了一个小魔王。
白白胖胖像个糯米团子, 爱吃爱玩又爱睡。
不管去哪, 他们都是鹤立鸡群的一家人, 主要胜在人数。
人家呼朋唤友, 他们牵儿带女。
今天也是这样,儿童医院里也不时有路过的不着急的人看他们。
医院里人很多, 他和林卿雨牵着一个抱着一个, 有了孩子之后来医院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咳嗽几声都把人吓得不行,还有各种各样的预防针。
顾北以前都不知道养孩子这么费劲。
他妈以前也没这么精心护着他, 他也长这么大了, 现在的小孩子, 一个一个都是小公主和小王子。
他正想着, 又往前走了几步, 衣服被轻轻拉了两下。
回头一看,编着两个彩色头绳发尾翘起的顾姽,撅着嘴巴满脸委屈地看着他。
林卿雨也跟着他的动作低头,好几年过去了,她的模样没怎么变, 蓝色的长裙勾勒出姣好的身形,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荡起细小的弧度。
有几根头发不听话地扫到了她的脸颊,被她伸手掖到耳后,露出她含笑的眼眸和精致的耳骨。
她蹲下身子,轻声问:“姽姽,怎么了?”
粉雕玉润可爱的小女孩垂着眸子不说话,她眉眼间像极了顾北,浓黑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黑黝黝的眸子盯着自己的白色带着卡通人物的鞋子,鞋尖在地面上一点一点。
林卿雨很有耐心,温柔地哄着她,“跟妈妈说,不高兴了吗?”
不到五岁的小朋友还是不说话,没和妈妈暴脾气,看了顾北一眼,生闷气地别过了头。
两只小手在胸前一挽一挽,左转右转,让你知道她在生气但就是不说为什么。
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别看才五岁,其实还是一个挺难搞的小美女。
顾北叹了口气,把怀里的小不点放到地上,拍了拍他肉乎乎的小屁股说:“小柒,过去找妈妈。”
像个胖墩一样的小男孩抓着他的袖子不放手,好像在跟他较劲一样。
“小胖子,快松手。”顾北轻轻点了一下顾柒的脑门,“快去找妈妈。”
顾柒噤了噤鼻子,哼了一声留给顾北一个倔强的背影,走过去搂住了林卿雨的胳膊。
“小柒乖。”林卿雨转头笑着摸了摸他白白软软的脸蛋,又伸出胳膊虚扶住他的腰,防止他站不稳跌倒。
接着转回头去和顾姽说话。
顾姽还在生闷气,眼泪开始在眼睛里聚集,浸湿了睫毛。
林卿雨抬起头刚想问怎么了,下一秒眼前的小孩子就就被把着腋下,腾空起飞到了顾北怀里。
小女孩趴在顾北肩膀上,揪着顾北的头发往进来的大门外面看,越过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医院门前的喷泉的池水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
她收回视线搂住顾北的脖子,把脸藏在顾北的肩膀上。
“快起来吧。”顾北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卿雨,眼睛里带着笑意斜睥她说:“小胖子都要站不稳了。”
林卿雨大大的眼睛瞪了顾北一眼,又看了看背对着她的顾姽,知道她肯定是哪里做的不对惹到顾北了,也没有再多说。
她把满身都是奶香味的小孩子搂进自己怀里,托着他的身子抱了起来。
“你不要总这样叫他。”她说:“他都记得的。”
明明也不是很胖,只是和同龄的小孩子比起来圆润了一点,一点都不笨重,不过他长得好看,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反而多了很多可爱。
“说你呢,”顾北看了一眼悄悄看他的顾柒,轻哼了一声说:“你怎么还不说话?”
小孩子哼了一声搂着妈妈的脖子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你看,”林卿雨拍了拍小男孩的背,“他都知道,也会不高兴的。”
“哪里不高兴,我看他很喜欢这个称呼呢。”顾北说:“是吧,小胖孩?”
小胖孩没理他,并且把头扭的更厉害了。
两岁的小孩子,成天睁着他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就是不说话。
被你磨的烦了就吭几声,不然就假装自己是个小哑巴,顾北都不知道他这是随了谁。
给顾柒检查完从医院出来的那天,他妈责怪了他一路,也安慰了林卿雨一路,非说像他。
“你小时候就是,脾气又臭又倔,一点不合心意就不高兴,成天闷着头也不说话。”顾母说:“小柒可比你好多了,至少我们家小柒一点都不闹人。”
顾北心想,那是你没见他闹人的时候。
没理会那个小的,顾北用空着的那只手护住了顾姽的背,他们一起拐进了医院的楼梯。
这个小丫头一坐电梯就难受,为了她房子都从高层搬到了二楼,小孩子克服不了的,只能大人多找点解决办法了。
就是这个儿童医院,他们要去的诊室就要爬好几层。
“你累不累?”顾北边走边问林卿雨。
“不累。”林卿雨微微喘了口气,“就是有点热。”
大夏天的,怀里还有一个散发着热量的小东西,她垂眸笑着看了一眼蔫蔫的小柒,小孩子好像格外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顾柒伸出他还带着肉窝窝的小手,在她额头上胡乱抹了好几下,差点打到她眼睛。
林卿雨身子往后仰了一下,睫毛抖了好几下,然后笑着亲了小男孩软软的脸蛋一口:“小柒真棒!”
被夸奖的小男孩眼睛弯了弯又靠进她怀里。
顾北那边还在往上走,拐过中间的平地接着踏上另一个楼梯。
怀里的小姑娘趴在爸爸的肩膀上往下看了妈妈和弟弟一眼,确认他们看不到,这才撑起身子趴在顾北的耳边,委屈地喊:“爸爸!”
爸爸没理她,接着往上走。
路过一个上面很低的拐角,还小心地护住她的头,弯腰带着她走过去。
顾姽揪住顾北的衣服,“爸爸!”她又小声喊了一次。
顾北这次才分给她一个眼神。
垂着眸子漫不经心地理了理她的衣服,拐进楼道里,把她放在走廊的椅子上坐好,自己半蹲在她面前。
眼前的小女孩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两只脚不自然地搭在一起,眼神做左躲右闪不敢去看顾北。
这层楼道里没什么人,走廊里静悄悄的,空气也冷飕飕的,阳光都吝啬给这里多一点温度。
顾北伸手在连成一排的椅子上敲了敲。
“说吧。”
顾姽咬着唇,半天才抬起头,“我没有要阿姨的东西,她只是带我去游乐园玩。”
“所以你就跟着她走了?”顾北耐心地说:“爸爸有没有告诉你,不要和陌生人走。”
去就算了,他告诉她不要再有下次了,说也不听。
非说他凶她,把带回来的东西扔了一地。
看着乖乖巧巧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倔。
不过这种事,要是第一次没教明白,以后就管不住了。
所以顾北也没纵着她的小脾气,她生气,他比她还生气。
“你都三天没有理我了,刚刚进医院也不和我说话。”顾姽的眼泪挂在眼睑上,要掉不掉,还幼嫩的小脸上表情惨兮兮的。
顾北揪了揪她的小辫子,想要提醒她,头发还是他早上编的,饭也是他喂的,但是不说话也是真的。
顾姽歪头躲过顾北,她哭着说:“奶奶说那个阿姨是认识的,我才跟着走的,我才没有不听话!”
眼泪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泪痕,她又生气又委屈又难受,眼泪含在眼睛里,晶莹的泪光闪着莹莹的光。
要是顾母在这里,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肯定要先揪着顾北骂一顿。
林卿雨也会先哄着她,然后再说对错。但这事林卿雨还不知道,姽姽要是真觉得自己做的对,早就去找人给她撑腰了。
顾北虽然心疼,但是立场一点都没动摇,小孩子的世界太过简单,不给她留点教训她不会记得的。
甚至平时她不会多看一眼的棒棒糖就可以把她骗走。
沉着脸的爸爸好可怕。
“你还要……”顾姽抬起胳膊挡在自己脸上,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她抽泣着说:“你还要给我转学。”
顾北压下心里想要抱起她哄的冲动,指尖在要碰到她衣角的时候又缩回来,就这么看着她,任由她哭了半天。
“你不是不喜欢那家幼儿园吗?”顾北说:“送你去的时候不是抱着你妈妈的大腿不松手吗?”
“那我可以不去上学吗?”顾姽放下胳膊,小小的脸上还挂着几滴眼泪,水洗过的眼睛里全是期盼。
顾北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冷笑:“你想的美。”
顾姽突然哭的更厉害了。
-
等顾北再次抱着顾姽出现在诊室的门口,屋子里正在给顾柒扎针,他耷拉着头缩在林卿雨怀里,肩膀的衣服被拉下来,露出白嫩嫩像莲藕一样的胳膊。
打针的女医生一声一边夸他乖一边动作麻利的把针头扎进他的肩膀里。
他像慢半拍一样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用自己黑黑亮亮的大眼睛看了看医生,他愣愣的样子太过可爱,医生收回针用棉花按住他的肩膀,还对他笑了一下。
顾柒酝酿了半天,小嘴一瘪,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大到隔壁诊室的医生都探头出来张望。
顾北抱着怀里刚哭过,眼睛还红红的顾姽大步走了进来。
两个人手忙脚乱安慰了一番,好不容易哭声渐止,顾北坐在椅子上,顾柒站在他腿上,眨着眼睛满脸不高兴地看着他,还带着一丝丝的委屈。
顾北伸手捏了捏他硬挺的小鼻子,又轻轻刮了一下他初具雏形的鼻梁,“小胖子,你可真能哭。”
就这一会儿,他身上全是汗,林卿雨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连医生都在一边喝水平缓自己的情绪。
林卿雨坐在顾北旁边,他们中间隔着一个顾姽。
她把她抱到自己怀里,摸了摸她发红的眼角。
“怎么了?”林卿雨有些心疼地问:“姽姽,怎么哭了?”
她的声音太温柔,顾姽抿唇,抬眼正对上顾北扫过来的视线,她一下没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爸爸凶我!!”
顾北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怀里这个马上跟着哭了起来。
他:……
-
“所以,她和颜颜出去玩了?”林卿雨头枕在顾北平坦紧实的腹部,斜着倒在床上看朦朦胧胧的天花板。
折腾了一天,他们两个刚从孩子们的房间里出来,顾北胳膊枕在枕头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好像最近两个月过来的,你出差了就没碰上,我也不知道,妈去接姽姽碰上了。”顾北半阖着眸子说:“然后上次我下班晚了一点,发现是被她接走了。”
“你都没告诉我。”林卿雨歪头去看顾北,“孩子丢了我都不知道!”
“没丢。”顾北大言不惭地说:“丢了也能找回来。”他话里一点儿也听不出来当时的慌乱,那时候打电话手都是抖的。
“老师认识,也是学校里小朋友的家长,姽姽也说认识,这才交给她。”顾北打了一个哈欠,“我和老师说过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过了一会儿,林卿雨才说:“其实也不用这样,都过去那么久了。”
那些手挽着手的日子甚至还历历在目,可是她们都快五年没有见到了。
以前她还想着过年的时候再碰见会不会尴尬。
可没想到,在那之后她们居然真的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一想到沐颜情绪就低落这个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顾北抬手抓住林卿雨的肩膀,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接着揽住她的肩,把脸埋在她颈边,低低地说:“你不累吗,睡觉好不好?”
两个人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混在一起,还夹着小孩子身上的一丝奶香味,变成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独属于他们家的味道。
林卿雨被他突然的动作弄的浑身战栗,都结婚好几年了,她还是受不了顾北这样和她说话,夜色的掩盖下,红色慢慢爬上了她纤长白皙的脖颈。
她把顾北横在她上面的手拿走,假装扇了扇风,“夏天,别靠着这么近。”
顾北哼笑了一声,又靠近她,把她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耳朵笑着说,“调了空调,热什么?”
“明天早上我去送姽姽上学。”他说:“你明早可以多睡一会儿。”
“嗯。”林卿雨垂着眸子,往顾北怀里靠了靠:“那你今天还吓她。”
“我没吓她。”顾北的声音渐渐地下去,“附近新开了一家幼儿园,看起来还不错。”
林卿雨抬眼的时候,顾北已经睡了过去。
昏暗的夜色也掩盖不住他依旧英俊的眉眼,单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来他有了两个小孩子。
但也是他,为她们撑起了好大好大的遮风港。
遇见他真好。
林卿雨凑上去亲了一口顾北,小声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