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怪物的代价[快穿] 第24章 不可直视的美24

长发怪物很自然往前走了一步，恰好站在谢离与迟陌之间。

黑金色凤眸盯着对方，他唇角牵起，微微一笑：“分忧？就凭你？”

见到他身后那些透明的、混合着黑色的丝线被从树上收回，谢离情不自禁笑出声来，终于站直了身体，直勾勾地与他对视，再不畏惧他的视线：

“譬如……为您收回这双再不能给予您力量的无用双眼。”

话音将落——

他身后那片乌云朝着眠直坠而下，呈压顶之势！

无数恶念丝线拔地而起，如尖刺自下而上贯穿那黑雾，隐藏其中的数颗眼珠发出了“哔啵”炸开声。

转瞬间，两个强大怪物的交战就将这片空地开辟成旁人无法介入的战场，天空黑云压城、土壤渗出无尽血色，空气里猎猎刮起的风都逐渐改变味道。

带着迟陌的石榴树被他们恐怖的气势所摄，不断发抖，不断后撤、意欲逃离，被挂在下方的纪伯伦看见怪物们交战的那一幕，径自提醒道：“迟少爷，请您扶稳了，这里变得很危险，我们需要尽快离开。”

盲眼青年奇异地从空气里嗅出一分不安，他抿了抿唇，却只问：“别走太远，保持不会影响到眠的距离就行。”

“迟少爷？”

在纪伯伦的疑惑发问中，迟陌没再应答，而是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感觉到里面的心跳七上八下的、像是得了心脏疾病的症状，苦思无果，他只顺从自己此刻的莫名感觉，吩咐纪伯伦，“你同我描述他们现在的情况吧。”

……

纪伯伦注视的前方，混乱战局中，谢离抬手抹下自己面颊上被恶念丝线割伤的口子，将指尖的红色吮.吸进嘴里，笑得有些不可自抑：

“哈哈……好弱、您真的变得好弱小……”

“还记得您曾经污染的那片属于我的分.身吗？它刚开始追我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要被杀死，我这半边脸上的伤，还有这条手臂……全都拜您所赐，可现在呢？”

谢离轻轻地把唇角的血色舔舐干净，仅剩的半张人类面颊眼珠颤抖，“拼尽全力，也只能给我留下这种程度的痕迹。”

他直呼神明名讳，“你变弱了，元……哦，现在该叫你眠。”

自从死里逃生之后，谢离吃了不少人类与怪物，不断强大自己的力量，这段时间来到这座城市的不少怪物，其实都是为他驱使，明里暗里监控着眠的一举一动，他见证神明力量衰弱、一天天趋于人类。

空中，张牙舞爪的雾气与粘稠丝线互相吞噬，发出沸腾的滋啦声，然而那些拥有战斗的丝线已经变得格外稀少，双手都能捧过来，谢离甚至能有相当余力调动其他力量，朝着前方的漂亮男人围绕而去——

黑雾里翻滚着红色眼球，缠上眠的四肢、像原野巨蟒。

眠修长手腕被缠住，搅紧，那些透明丝线听从他的意志，丝丝缕缕攀附上这些恶念能量，却只是徒劳挣扎。

谢离将他控制住，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手臂幻化成黑雾、又凝成尖锐锥形，抬起对准他的面庞时，没忍住虚虚勾勒了一下他的轮廓。

“您生得真漂亮，”六千年前就没多少人能领略的美现在被谢离肆无忌惮欣赏，他说，“我现在不光想夺走您这双眼睛了。”

他还想拿走这张漂亮皮囊。

想到自己先前受的伤，谢离将自己的变成圆锥的右手抬起，尖锐锋芒距离那黑金色眼珠只剩一厘米。

与此同时，他忽然去看不远处始终望向这边的树影，“您的力量、模样，我都想继承，包括您那有趣的宝藏，当然，我可不会……”像你一样愚蠢。

他的话音倏然而止。

因为被他困住的怪物忽然张嘴咬住了那尖锐雾锥，甚至还咬了顶部下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眠身上的那些透明丝线，随他吃进去这股力量，又有不少转变成黑色。

谢离眼睁睁看着他的动作，半晌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不行不行，我的神，您难道没有察觉到吗？”

剩余黑锥变成一只虚虚的手。

他掐住神明的脖颈，有奇怪的快意从眼中升起：“自诞生之初，您就被恶念环绕、喂养，您是以恶欲成神的怪物。”

“您是恶念堆砌的神，怎么能触碰人类那些美好的情绪？”凭借那些小怪物的眼睛，他亲眼看过眠是如何索取迟陌的情绪，此刻喟叹着道：

“是不是发现您从前吃过的那些恶念脏污、恶心、难以再入喉？很难吃吧？想要吐出来吗？忍耐也没有用，您已经被污染了。”

被美好污染。

茕茕孑行许久的黑暗神突然触碰到了光芒，是会死去的，因为他生来就属于黑暗，光明是杀死他的利刃。

迟陌正是这把刀。

-

迟陌听见接受他指令的纪伯伦隔着这些距离，复述的战场情况，包括纪伯伦解读的关于谢离的唇语。

他身临其境，忽然想通了为什么最近自己投喂给眠的情绪越来越多，他反而越来越虚弱，呕吐得越来越频繁——

原来他的情绪，对于眠来说是毒.药。

而他每天都在以喜欢为名、逼迫对方一口口吞下这剧.毒。

很奇怪的，迟陌忽然想起来那个冬泳被淹死的父亲，想起了自己的那副画，眠说那副画里生机勃勃，是他希望父亲能活下来的预言画，可最后迟瑞依然死了，他被骂作怪物，而今他想要眠健康、能每天吃饱，可结果是饮鸩止渴……

纪伯伦在他耳边述说着战场情形的不妙。

他好像又要将自己的家人害死了。迟陌如此想着，不知哪来的冲动，拍了拍石榴的树干，让它将自己放回地面。

石榴：“？”

它枝条上的那些眼睛也在同时睁开，过往神明赐予的力量在提醒他，如果没能保护好对方这个猎物，它会落得比被拔叶子的海棠更惨的下场。

可是它的神就快要死了。

因为另一个怪物散发出的气息更恐怖，比神还要强数百倍。

石榴哆哆嗦嗦、还是把迟陌放了下去，然后又丢出纪伯伦，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火速逃离是非之地。

“迟少爷！”

纪伯伦眼睛不安地发光，想把他拉回来。

但迟陌很坚定地语音设定了盲杖的导航方向，他说，“去眠那里。”

盲杖机械导航，引他去最危险的地方。

……

“嗯？”

本来正在欣赏眠因为吃进那些无法吸收恶念，变了难看脸色的谢离，因半空中眼珠子战斗胜利的视觉延伸，注意到了朝这边走近的人。

他转过脑袋，但比他反应更快的，是被吊在半空中、黑发垂落的男人，“迟陌，回去。”

明明看不见身后，神明却仍然感受到恋人接近的气息。

听见他的话，走来的人很平静地回答，“不要。”

“纪伯伦，带他离开——”

“我的权限最高，眠，纪伯伦得听我的。”近日一直对怪物百依百顺的男朋友，少见地回到他们初见时那般总是驳斥他的话。

因为来的人实在太弱，谢离甚至不必特意动手，颇有闲情地看着他走近，视线在这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他笑着拍了拍手，“真让人感动的画面啊……不过，迟陌，现在过来的话，是想和他一起死吗？”

“如果眠会死在这里的话，”迟陌终于走到了男朋友的身边，他摸索着去触碰对方的身躯，一路摸到他手腕上的黑雾束缚，声音还是和刚才一样平静，“是的，那我是来陪你的。”

“家人不就是永远要在一起的吗？”

听见他的话，唇色红艳、确实像中了剧.毒，即将凋零的怪物深深凝视着他，黑金色眼睛里都是温柔，“不可以。”

那些无力的、缠绕在黑雾上的透明丝线柔和探过来，将恋人的腰身轻轻环绕，眠一直看着他不曾眨眼、却想要将他直接送到远离这里的地方。

然而在半空中。

黑色雾气就将这些软弱的、没有任何作用的丝线切断。

迟陌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始终跟着他的纪伯伦迅速开启健康扫描，发觉迟陌骨头没有受到伤害，立即启动戒备模式，机械手变成菜刀，朝谢离冲了出去——

“怦！”

雾气将它包围、丢开，谢离发出愉悦的笑声，“不错的戏剧，我还以为自己对虐菜没什么兴趣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有意思！”

机器人被他抡远了，又被黑雾包裹腐蚀，一时无法抵达战场，谢离左右看了看，在眠与迟陌之间看了看，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朝着迟陌走去。

“我记得六千年前，族人们杀死了您的亲人，您带着这股恨意，出来之后变得更为强大……那么现在呢？”是只能无能狂怒，还是彻底被这股爱意毒杀？

谢离半蹲了下来。

他单手掐住了迟陌的脖颈，轻易躲开迟陌挥出的盲杖。脚下泥土里有奇怪的树根冒出，被他狠狠踩住碾磨，身后有怪物探出的丝线，被黑雾阻拦腐蚀。

谢离将人举到半空，然后回过身，对眠笑了笑，当着他的面，将人犹如纸团，重重掼到了他面前的地上。

-

“咚。”

眠眼睁睁地看着迟陌被摔到面前，嘴角溢出血色。

为挣脱束缚、怪物径自将手腕折断，他从半空中坠下，把迟陌揽到了怀里，感觉自己胸口的位置塌进去了一块。

他连走过来的谢离在说什么都听不见了。

怪物身上的丝线都伸过去，像是最温柔的抚摸，替他将人环抱，他黑金色眼睛一眨不眨，很轻地出声道，“迟陌。”

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要和他一起死？

但受伤的人仍如从前那般对痛觉迟钝，好像并不怕这个似的，抬手来触碰他的面颊，摸到很多的脏污痕迹，他的声音还是很镇定，却带着奇异的安抚意味：“你是我最后的家人了。”

他说，“眠，不要丢下我。”

说完这句，他又想到了一些事情，语速比之前着急了点，因为不太熟练：“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吃我的情绪，我是想要你活下来的。”

怪物听见他这句话，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男朋友真聪明啊，这么快就学会了不讲那些道理，表达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听见迟陌往下说，“你会害怕吗，眠？”

“别害怕，我们已经在旅程上了，虽然这旅途结束得很快，不过起码没在囚笼里，是你喜欢的自由路上，我们仍然在一起，这样也很好，对吗？”

“眠，别推开我了，你喜欢自由，我喜欢家，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而且书上说，恋人是应该一生一世、生死相随的，我只想和你当恋人，和你永远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我陪着你，你会开心吗？”

……

怪物第一次觉得血色这么刺眼。

他想帮迟陌擦唇边的痕迹，抬手才发现自己手腕早就被折断，只好开口回答他的话。

“是我只喜欢吃你的情绪，我说过的。”

“其实我不喜欢家，也不喜欢自由，我只喜欢你。”

“书上说得是错的，没有那么多生死相随的恋人，你应该记住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不会开心，因为只有通往死亡的道路，我不要你陪。”

然而耳边只有吵嚷的杂音——

怪物张了张唇，意识到自己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有黑色的、脏污泥泞一滴滴落在迟陌的身上，连他抱着对方的掌心、指尖，都渗出那些黑色。

他听清楚了谢离的笑，“您是在哭吗？我的神，我们是怪物啊，我们吃着人类七情六欲，灵魂早就脏污不堪，是流不出眼泪的……您看，您被您的光照耀得这么狼狈，这么肮脏。”

“您快要死去了，被您对这个人类的爱杀死。”

是的。

眠想，他好像是爱迟陌的。

而且迟陌也爱他，他又看到了那甜美的、温暖的粉色，在对方每次说到感情、恋人等词汇时，柔和地冒出来。

跟从前憎恨他、冲向他，带着怨愤在他棺前凝视六千年的亲人不同，这次他的家人并不畏惧他、甚至也同样爱他到愿意与他一同赴死。

更多黑色的液体从眼中流淌出去。

滴答、滴答。

意识有些模糊、听不清谢离话语的人还想抬手摸他的脸，但没有什么力气，“别哭……眠……”

怪物动了动唇，终于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别死……”活下去！我们不要死！我们一起活下去！一起继续旅程！

明明谢离的恶意还环绕在周围，可是这一次，眠内心却升不起从前濒死时那些怨恨，他既不想毁灭这肮脏世界，也不想将敌人污染，他只是想要保护面前这个人，让他别受伤、让他能完成所有的心愿。

他还记得，他们俩的恋人必做一百件小事还没做完。

他还没有给迟陌画画，迟陌也还没有给他画。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与迟陌说，你的男朋友非常漂亮，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他想要被迟陌一寸寸抚摸自己的面庞，让男朋友把他的样子画在心底。

-

数不尽的黑色泥泞从眠身上溢出，那些无法被他吸收的恶念都被他的肌肤排出，被谢离那些黑雾来者不拒地吸收。

神明再也没法吃下任何恶念，他不能再当恶神了。

那他会是什么呢？

眠想起从前刚诞生时，他其实看到的是五彩斑斓的颜色，可围绕在身边的族人们总对来自大海的威胁，对其他部落的战争感到愤怒，于是渐渐地、他只有这种情绪能吃了。

后来他们映射到他身上的情绪愈发猛烈，恶毒，眠吃到的恶念更多，也吃下了他们对他的诅咒，那些黑色丝线带着族人们的恨，是他最锐利的伤人武器，能刺破世间所有存在。

可是迟陌没有这些。

他给了眠疑惑、不安，喜欢与爱。

他让神明的世界里都是糖果与鲜花。

恶意退却、被爱意浇灌的神明，会变成什么样？

黑色的眼泪落完，眠看着被透明丝线彻底包围的迟陌，那些丝线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任何一缕脏污，非但如此，还在日光下显现出一点琉璃色。

红的、蓝的、黄的……像彩虹一样。

全是他从迟陌身上吃到的美味。

眠抬起头来，他看见谢离那半张脸上的眼睛里透出惊异，他的视力还是很好，隔着这么远，也能看见自己在对方瞳仁里映出的模样。

他流出了透明的眼泪，用一双……纯金色的漂亮眼睛。

缠绕恋人的透明丝线温和不已，释放出的光芒也如日光一样温暖，迟陌本来因为疼痛而意识混沌、五脏六腑疼痛不已，但在这丝线的包围里，他眉头不自觉地舒展，有种晒太阳的暖融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陷入沉睡。

透明丝线从他身后伸出——

将被腐蚀到表面坑洼的纪伯伦，还有躲在远处、刚才被斩断了枝条的几株植物都拉了过来。

流光溢彩的丝线坚韧无比，是这世界上最牢固的存在。

那是迟陌对他的爱。

……

眠从地上站了起来。

先前受伤的手腕处，血液停止、断肢新生，随他起身的动作，那些透明丝线流泻，与他金色眼眸相映衬，随他走动，半空中那些黑色雾气仿佛察觉到什么、疯狂后退。

被遮挡的天光倾泻下来。

照亮他的头发和双眸。

他真像是从云端走下来的真神，身上的那些污秽都被丝线释放的力量净化，走过的每一步泥泞，土壤里血色消失，被这勃勃气息喂养，开出绿色的草、彩色的花。

谢离莫名又开始眼睛疼痛了，但这一次他甚至不知道这种痛苦从何而来，只是隐隐约约意识到，面前的存在特别耀眼，释放出的热意要将他融化。

——这一次，他真的会死去。

他不断地后退，不自觉道，“怎么可能……”

明明他还是可以直视这个怪物！他的力量也没有消失、没有被夺走，而且眠吃的也不是恶意，那些软弱的、像是棉花糖一样的情绪能有什么用？

为了证明自己，他指挥黑雾朝着对方扑去！

黑雾散发出滋啦滋啦的危险气息，眠金色眼睛淡淡瞥去，指尖缠绕着琉璃色丝线，他垂眸看了会儿这些丝线，自顾自露出个很浅的笑容：

“你一直称呼我为神，那么，你知道神与怪物的区别吗？”

无数琉璃色丝线甩出，刺入黑雾，将那些恶念捕捉、净化，眠听见无数的尖叫与恐怖声，可是最后这些声音都消失不见，日光晒到的地方越来越多。

他走到谢离的面前，唇角又往上勾了勾，在对方雾气蒸发、试图逃跑的时候，用丝线将对方牢牢缠绕了回来，他听见谢离因为肌肤触碰到丝线发出尖厉的惨叫声。

形势倒转过来。

眠将那千丝万缕一根根刺入他的身躯里，看见谢离的皮囊里蹿出更多黑雾，空气里的眼睛都消失不见，他独独与这副被撑开如灌水气球的皮囊对视，片刻后，他抬起手——

按着谢离的面庞，重重砸进了土地里！

“怦！”

是比迟陌被摔时更重数倍的响声。

他半蹲下来，在怪物面庞黑雾被他力量净化的凄厉哀嚎里，慢条斯理地说，“怪物肮脏、丑陋，像你一样。”

“而神明，只是映射人类情绪的一面镜子，侍奉祂的是恶贯满盈的人类，祂便是恶神；爱他的是善良美好的人类，祂就是对方的保护神。”

得不到爱的恶神是怪物。

可现在，他是迟陌的保护神。

四舍五入！我六千字！

再四舍五入，我等于完成了昨天画的饼！（我真棒

ps：你看我这个文！真的不虐吧！哼！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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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不可直视的美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