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深秋时节,最忙的农耕时期已过,东圣两城的清晨十分寂静,许多百姓现在这个时段都已经无事可做,而且自从苏木拿出了灵种,东胜的子民已经不需要为粮食的种植收割储存而担忧了。
一般这个时候,除了忙于基础设施建设的工人和官吏之外,其余所有人都会闲居在家,可今日,平常人烟稀少的城门口,却极为热闹。
因为昨晚就有斥候回报东圣,说东圣大胜南岳,现已出发归国,大概傍晚就能回归东城。
皇宫连夜张贴布告,又被打更的东圣子民口口相传,就有了现在城门口的盛景。
百姓们聚集在城门口两侧的街道上,时不时对着城外期待地张望,同时讨论着这次战事。
“说是公主亲自率兵攻打南岳……南岳国主是修仙者,南岳也比我东圣强大许多,公主贸然出兵,还是过于草率了。”一位须发皆白的干瘦灰袍老者开口,看着已经八十多岁了。
这个时代少能活到八十岁的人,所以这样长寿的人在百姓眼中是比较有福气的,辈分也比较高,大家都尊敬他。
灰袍老者开口后,一旁的中年人连忙附和。
“族老说的极是,公主在国事上见识独到,多次救我东圣子民于水火,可毕竟太过年少,容易冲动。”
“斥候只报了我东圣大捷,并没有提到多少人受伤,也未提及公主是否安好。”灰袍老者皱起眉头,眼神担忧。
这话说到众人的心里去了,那中年男子摇摇头:“攻打南岳也便罢了,竟只带了六千人!王庭的大官都是昏庸无能的吗?为何不劝阻公主?公主年幼没有分寸,他们就任由公主冒着性命危险去南岳?”
“公主若是执意要去,想必也是无法被大臣制止的,唉,公主作为一个女娃,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呢?”
不知怎的担忧的情形变成了危言耸听,后面又变成了对苏木的指责。
“可是布告上面都写了,公主带兵大胜南岳。”
众人说话的间隙,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角落传来,许多人低头才发现,有一个瘦小的少女正站在角落里。
这女孩约十一二岁,瓜子脸大尖下巴,比一般的孩子要瘦小许多,头发也略微枯黄,但十分规整地用木簪挽在头顶,看着有点营养不良,可行动之间却十分灵活,一双眼睛也极为灵动。
她几乎是蹦着走到近前,兴奋地指着布告道:“是公主把南岳打败的哦。”
被反驳的众人听到有年轻的声音插嘴,本要斥责几句,去看到这样一位小姑娘,立刻打消了主意。
灰袍老者和蔼道:“小姑娘,你父母在哪里?这里人多,小心一会而拥挤,推攘到了你。”
这女孩正是景玲,之前她听说公主亲自带兵攻打南岳,就一直担心着,关注着这件事,今早被打更的吵醒,说公主要回来了,早饭只扒了几口就往城门跑。
等待的过程中又听到他们在批评公主,景玲心中不服所以才忍不住开口。
景玲摇摇头表示没事。
“小姑娘,你看到的只是表象,须知打仗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我方虽然胜利了,但难保不像上次一样是惨胜,倘若我东圣儿郎十不存一,那本就人口稀少的东圣就更加艰难了。毕竟人命是任何宝贵的战利品都无法换取的。”
景玲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眸,听着老者耐心地向她解释,心中觉得这番话也是有道理的,可她甚是喜爱公主,又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支持公主的决定。
于是她便用公主以前说过的话辩驳道:“公主说过,要想和平就要准备战争,如果一味龟缩,他国岂不是会认为我们没有牙齿,可以随意欺辱?”
众人听到这句话,脸上都生出一丝笑意,老者看待女孩的眼神也认真起来:“小姑娘说的也有道理,可这次不同以往,东圣本来可以休养生息壮大实力,以最好的状态去打仗,这样我东圣儿郎的伤亡也可少一点,可公主却以国人的性命冒险,这分明就是赌徒的行为,如今虽赌赢了,但也必然赢得不轻松。”
“我东圣本可以不用承受千百个家庭失去儿子丈夫的痛苦……”
老者严重的担忧浓重:“这样,你还觉得应该即刻开战吗?”
在场的诸位都是东圣的百姓,都从个人的角度出发看待这件事,听到老者的话,也都有了共鸣,心思都偏向了老者。
景玲却道:“可我们休养生息壮大实力的同时,南岳不会原地踏步,也会壮大实力啊。”
此话一出,众人都闭了嘴。
他们一叶障目,竟没有想到这一层。
“所以需要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别人以为我们不会奇袭,我们就一定要奇袭。”
人群中突然出现了许多骚动,一道清脆稳重的女声传来,一道人影在人群中前行,拥挤的人群自发让出道路,供前方的人走来。
他们走来,便不断有人伏跪行礼,高呼:“恭迎国主(公主)得胜回国。”
景玲个子矮,等到前方视野宽阔了,才看到迎面走来的正是公主和国主及其身后的几位将军。
苏木等人修为略高,步行速度快,则先东圣军卒进城,正好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她缓步走到老者面前,微微颔首行礼,脸上笑意真挚:“诸位忧心国人性命,此乃人之常情,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此次我东圣是大胜而非惨胜,此次战役伤亡不过千人,从今以后,南岳也将是我们的领土,族老不必担忧了。”
在场众人齐声欢呼,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景玲突然听到苏木开口,又看到了女孩英姿飒爽模样,激动得小脸通红,眼睛也更亮了,她小声地惊呼一声,连忙紧张地向苏木行礼:“公主万安,国主万安,诸位将军万安!”
苏木低头看向景玲,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好久不见……家里还能吃饱吗?”
公主还记得我!
景玲脸颊更红,眉宇间满是欣喜:“回公主,公主给的灵米产量极高,如今景玲和家人每日都能吃饱了!”
苏木笑道:“原来你叫景玲,倒是一个有主见的小妹妹,有自己的思想,不会被人带着走。”
听苏木夸自己,心头的紧张被惊喜冲散,说道:“那些话都是公主教我的。”
作为领导人,苏木会时不时发表演讲,鼓舞民众,让他们不被困难击倒。
苏木:“我教了是一回事,你有没有吸收又是一回事。”
景玲心疼愉悦非常,激动得眼眶微热。
“可有识字?”苏木问。
景玲愣愣地摇头。
苏木感叹:“你这个年纪应该要读书的……看来得筹划着把学堂开起来了。”
苏木和景玲说了几句话,一旁的老者终于回过神来,想到苏木方才说的话,便想伏跪行礼,立刻就被苏木扶起:“族老不必下跪。”
他这个年纪苏木还得向他行礼。
老者摇摇头,眼中隐隐浮现泪光。
“我东圣一直在这片地域下挣扎求生,被妖兽和南岳虎视眈眈,还遭逆臣向旭夺走疆域,自立为王,若非公主力挽狂澜,收复失地,今日的情形东圣想都不敢想。”
苏木摇头:“我是东圣公主,这些都是我的分内之事,族老言重了,况且收复失地并非我一人之功,还有我东圣成千上万的士兵与将领的奋勇拼搏。”
老者抹了抹眼泪:“我东圣儿郎保卫家园亦是他们的责任,但若没有一个好的领导者,他们的血就会白流。”
说罢老人依然坚持,缓缓向苏木拜了拜,周围的国民也跟着拜。
苏木连忙扶起老者。
握着老人枯瘦的手,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不是一个单纯的游戏,这些人也不是毫无感情的NPC。
哪怕她接受了无数次众人的跪拜,到现在面对这样的场景也有点无法适应。
老人起身之后看了看苏木的身后,发现只有寥寥几人,并没有苏木口中的六千余军士,顿时心生疑惑,脑中也有了不好的猜想,颤声问道:“公主,你不是说东圣大胜吗,为何回来的只有你们几个人?”
话音刚落,就听到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大队人马身穿熟悉的黑色铠甲整齐而快速地朝这边行进。
苏木:“我们怕东圣子民担忧,便先行一步回了国。”
老人神色这才有点放松,叹了一口气:“公主莫要见怪,老朽只是见不得我东圣儿郎再次惨死了……”
苏木却正色道:“如此乱世,东圣若偏安一隅,能坚持多久?南岳能同意?再不强大,东圣就是等死!族老,我明白您对东圣百姓的担忧,但天命星象,从来不会垂怜弱者,向来都是强者的光环。”
老人反驳:“飓风过岗,伏草惟存,若是与南岳求和……”
苏木:“说得好,但前提是没有人虎视眈眈盯着,您认为南岳会真心和我们求和?南岳国主当时即将突破练气六层,练气二层时他已经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若到了练气六层他还会放过我们?”
老人一怔,终于不做反驳,认真倾听。
“我们东圣应当有血性,越是怕什么,我们越要面对,征服畏惧,不然我们没有机会得到成功的经验!而这一次征服南岳,就是我们成功经验的开始!”
苏木挺直脊背,仿佛这个弱小的国度,在不久的未来必将兴盛强大,不惧任何威胁。
以前,这对于他们遥不可及,而今日他们征服了在他们眼中难以对抗的南岳。就这一点,足以令她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产生共鸣。
因为她说的话,她都做到了。
沉默着听完苏木的话,众人的目光都变得炯炯有神,他们慢慢跪伏而下。
长久以来,人族天赋弱小,能活下来已是奢望,强国更是无从谈起,故没人敢往这边想。
可苏木告诉他们人族想要强大,并不是痴人说梦,而他们相信她。
老者紧紧盯着苏木,眼中再无质疑。
忽然,一道青色的光芒自苏木身上涌起。
身体之内突然突兀地发出一股莫名的吸力,周围天地间,一丝丝灵气开始迅速涌入。
终于压制不住要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