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脚步匆匆,用上了轻身功法,从家里到了镇尾。这里建了两排简陋的房屋,住着的多是镇上的边缘人物,很少会有人记得他们。
今天却出了一点意外。**岳的出现,让围观的镇民让开一条通道,站在中间的男子正在向大家诉苦:“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爹娘却不见了踪影,我这可怎么办啊——”
有人说道:“张镇长,你快把事情重说一遍,镇长一定能帮你找回你爹娘的。”
男子拉住**岳的袖子,愤恨道:“镇长,你可一定要找到我爹娘啊。”
**岳拧眉冷声道:“到底怎么了,你把事情告诉我,我才能帮你。”他并未露出一丝同情或是不忍的情绪,男子也不敢再嚷嚷,忙把事情述说了一遍。男子叫赵元,是清河城白家的小厮,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可是这次回到家里,却没有看到自己的爹娘,他以为是爹娘出去了,便等了一天,但是一天之后他爹娘还没回来,男子这才慌了,先是问了住在附近的人,又在镇上四处询问,都没有得到线索,于是问了巡逻的修士,这才知道最近有妖魔横行,他觉得自己爹娘是被妖魔抓走了,放声大哭,引来众人围观。
巡逻的修士自然不满,他们这几天连日连夜的巡逻,不就是为了抵御妖魔入侵,男子这话无异于给了他们响亮的巴掌。男子在清河城白家待了许久,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竟和修士们闹了起来。这些修士受**岳管教,不准对凡人动手,面对泼皮无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马上便有人把这件事传给**岳,让他来处理这件事。
来的路上,**岳已经知晓了大概,对于修士不准对凡人私自动手,他是考虑过的,但这种情况,就应该直接出手,将男子闹起来的苗头扼杀住才对,他暗忖道:还是要多教导一下这些修士,以免再有这种情况发生。
虽说**岳对凡人很好,但真要说占到哪一边儿,那也一定是修士,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冰冷:“赵元,这些日子里每天都有修士来巡逻,就是为了保护镇上的安全,若山上的妖魔真的进到镇里,修士们不可能不会发现,你在想想你爹娘会去什么地方,和镇民在镇上找找,修士还要去巡逻,不要耽误他们的任务。”
赵元的气势在**岳的目光下节节败退,低下头怯怯的应了声:“知道了。”
**岳走后,便有镇民上前教训他:“赵元,小镇长对我们这么好,你刚才那是什么态度。”
“就是,你可不要连累我们。”
“要是老镇长,早把你赶出去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赵元说的无地自容,赵元苦着脸道:“是我错了,还望各位叔叔婶婶,帮我找我爹娘。”
赵元的娘虽说嘴碎了点,但心肠不坏,众人还是愿意帮他这个忙的。
**岳领着带队巡逻的修士离开,这修士是张家的一个族人,年纪不大,最是听**岳的话。
“明远,往后遇见这种事,直接捉了便是,有些人只是看碟下菜,你越退后,他们反而越蹬鼻子上脸。”**岳走在前头,淡淡说道。
张明远低声道:“可是表叔,你不是不允许我们对百姓动手吗?”
**岳叹了口气,他这个表侄子虽然听话,但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
“我说不允许私自动手,是不准你们随随便便就对他们又打又骂,但既然他们要找事,你当然也要回击,不然,咱们身为修士的脸面放哪儿去?你瞧瞧清河城的修士,他们也不曾对百姓随意打骂,但百姓却对他们十分畏惧。”
张明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知道了,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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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和帮他的镇民找了一天,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寻到他的爹娘。
这件事传的很快,唐家也在议论这件事。陈梅说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这背后定有古怪。老唐,你说会不会是那妖魔已经进到咱们镇里了?”
唐成周下意识的皱眉,思索道:“每天这么多修士寻过来寻过去的,恐怕不太可能。这件事有些蹊跷,让几个孩子这几日别再出去了。”
陈梅望向院子里:“放心吧,他们这几日都很乖,尤其是兴才,自从他被妖尸咬了之后,就乖得不得了,跟着他哥哥玩呢。”
唐成周眉头锁的更深,语气带着一些不满:“兴文这么大了,还是那么贪玩,现在有异宝帮助,他才炼气后期修为,实在是太慢了些。”人老了,他便把希望寄托于子孙,兴平成了这样子,兴文也没这个天赋,这要他如何是好。他年轻时没有异宝帮助,在兴文这个年纪也是炼气后期修为,怎么唐兴文日日有异宝炼化的天地至纯灵气,修为还是如此缓慢。三儿子天赋尚可,三儿媳也聪慧过人,怎么兴文反倒是天赋平平。
陈梅给了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说道:“孩子还小,心性未定,等以后专心修行,修为便提上来了。”她对孙子孙女从小疼爱,听不得唐成周说他们。
唐成周也知道老妻的性子,没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说起唐兴才,语气高兴不少:“罢了,还有兴才可以指望,等到他十二岁,我亲自教导,就不信教不出一个可支撑起我唐家的人物。”
“是是是,兴才携异宝降世,定是个不寻常的人物。”陈梅笑道,说起宠爱孙子,唐成周也不遑多让,只不过他对孙子的宠爱都集中唐兴才一人身上,他坚信唐兴才身负大气运,能让唐家复兴。再加上前些天发生的事情,唐成周更觉得如此,恨不得要把唐兴才供起来了。
陈梅朝他靠了过去,低声说道:“兴才得仙人传授,究竟是好是坏?”
唐成周沉吟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现在来说,对兴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被他俩说起的唐兴才,正傻乐的拿着根木棍,甩的虎虎生风:“哥,我像不像剑修!”
唐兴文噗嗤笑道:“像,真像。”
唐兴才便耍木棍耍的更加用力,他这些天,晚上在仙人面前修行魂术,白天不困反倒是精神十足,或许是因为灵气注入魂魄,也算是休息了。他把这件事告诉家人,说自己在梦里被仙人教导,但是没有人相信,让他施展给他们看看,唐兴才却记得江良的嘱咐,不能在外面使用。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爹娘看不到,就不相信,只觉得他是在说胡话。后来唐兴才便将仙人教他的口诀告诉他爹,唐向明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忙把这件事告诉唐成周。
经过亲身试验,证明唐兴才没有骗人。他们对这件事诚惶诚恐,毕竟唐兴才口中的“仙人”,只教给了唐兴才,转述给他们,会不会引得仙人怪罪?唐成周在确认这件事是真的后,第一反应便是异宝中的仙灵,只可惜异宝不会给予他回应,他无法确定是不是仙灵教给唐兴才的术法。
尽管如此,唐成周心里已经相信了八分,他一直觉得唐兴才和异宝一同降世绝非偶然,他们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修真界有许多前世、轮回等传说,唐成周对自己的孙子脑补出一个故事:他孙子前世是一位仙人,其异宝是他所持之物,后来因为某种缘由,他轮回转世,而这件异宝也跟着他轮回......
他自认为这个故事还挺合理的,不过他不好意思和其他人说,一直憋在心里。暗中又问唐兴才,仙境是什么模样,仙人长什么样子?仙人都教了你什么?唐兴才一一作答。唐成周听了他的描述,只觉得这就是仙境、仙人该有的模样,对于他只学了魂术,唐成周有些失望。魂术一道再怎么玄妙,也对他的帮助不大,想要对李家复仇,还需要更厉害一点的术法。
他最初也担忧过,怕唐兴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会令仙人生气,但唐兴才还能在梦中修行,可见对于唐兴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仙人并无意见。
唐成周却不敢大意,禁止家中的人把这件事往外说。
其实说了,别人也不见得会信,毕竟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仙人?但如果说他家中有异宝,其他人大概会相信。
唐成周叮嘱孙子,要和仙人认真修行,将来做唐家的顶梁柱。唐兴才也不懂得谦虚,大声的说出自己要带家人都去清河城居住。不管是家人,还是镇民,对于清河城都是夸赞的话,久而久之,唐兴才便记住了,清河城是一个好地方。
不过等他长大,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更别说他还未正式开始修行。当务之急,还是自己要结丹才行,唐成周沉重的想到。
上次借助异宝能突破,也是因为他在筑基中期卡了许久,久到他以为自己一辈子要这个修为了,异宝降世在他们家中,这才得以突破。是以他在筑基后期,又卡住了。接二连三的陷入瓶颈,让他有些烦躁,本以为借助异宝吸取天地灵气的作用,他能很快结丹,但现实给了他响亮的一耳光。
——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岳微微惊讶,命张明远派人去找赵元的爹娘。赵元自己找,也只是在镇上喊喊,有张明远帮他,就能去镇上人家里去搜寻。
白尧抱臂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张明远在他们暂时居住的地方搜寻,所有房间都查遍了,也没发现人影,但张明远怀疑的目光仍然没有退去,有些不服输的说:“既然没有,我们就告辞了。”
路程刚也朝他拱了拱手,笑道:“明远兄弟这些日子辛苦了。”
等张明远带人离去,白尧就忍不住嚷嚷道:“师兄,那个张明远什么意思,咱们又不住在镇头,也不住在镇尾,凭什么第一个查我们?”
路程刚倒是没有很生气,目光移向侧方,那里是尤禄的家,他淡淡说道:“我们一来这里,就发生了这种事,他不怀疑我们才奇怪呢。”
白尧气的跳脚:“我们可是万剑宗的弟子,他居然敢怀疑我们!”
路程刚瞥了他一眼:“这里距离万剑宗那么远,怀疑我们有什么可奇怪的,这里有些人都没听说过万剑宗这个门派。”
白尧的气焰蔫下去:“也是……”
他的眼睛又亮起来,问道:“师兄,既然不是我们,那会是谁呢?没想到这个小村镇,比我们以前途经的城池还要神秘,又是蛇妖,又是不化骨的,咱们一路走来,可没见到这么多有趣的事!”
对于他口中的有趣,路程刚不敢苟同。他这个师弟是师傅最小的弟子,受尽宠爱,导致他行事有些随心所欲。
路程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在这里住了这些天,你觉得尤剑修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尧想了一下,如实答道:“尤剑修性子孤僻,几次找他都不愿意理我们,到现在我们连他的院子都没进去过。我们告诉他我们是万剑宗的弟子,他对我们的警惕也没有减少,真是奇怪。”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满,毕竟他从来没受过这种对待。
路程刚摸着放在桌上的重岳剑,说道:“并且到现在,我们都没再看过他的剑,无法确定那是不是青月。”
白尧撇了撇嘴:“师叔也真是的,去了山下也不给宗门传个消息,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路程刚瞪了眼他,哪有弟子这么说师叔的。
白尧眼睛机灵的转动,笑嘻嘻的说:“师兄,我们这样委婉的探查也不是办法,干脆就和他比试一场剑术,这样他总不可能不拿出剑吧?只要他拿出剑,我们就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青月剑。”
路程刚思考了一会儿,叹气道:“他不见得会同意。”
白尧搭住他的肩膀:“不试试怎么知道?”
——
尤禄的屋中阴冷无比,仿佛一个冰窖似的,能把人冻成冰。原本被烧的焦黑的尸体撕下了脸上的痂,露出底下嫩红的血肉,一鼓一吸的,仿佛有生命一样。
而身体的其他部分则还是被一层焦黑的痂覆盖着,看起来惨不忍睹。一块皮肤是好的,一块皮肤不能看,尤禄习惯了焦尸的样子,挤出手指头上的血珠滴落到不化骨的嘴唇上,明明还没有睁开眼睛,无法动弹,却能凭借本能的吃掉这些灵血。
普通人的血对于不化骨的恢复还是太慢了些,需要用他的血来加快不化骨的恢复,要不是这几日巡逻的太多,为避免打草惊蛇,他就捉个修士回来了。
墙角躺着两个人,不,应该是一个人,另一个老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全身上下的皮搭在骨头上,犹如一具干尸,要不是眼珠子转动了两下,没有人会觉得他还活着。
他的老妻被麻绳绑着,和他一同丢在墙角,正瑟瑟发抖的看着尤禄,底下流了一摊不明液体,散发着恶臭。
这里一直处于昏暗,以至于他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几天。他记得被捉来的那天,他和老妻已经熄灯睡觉,突然听到一声惨叫,他猛地睁开双眼,摸了摸旁边,没摸到自己的妻子,接着一个鬼魅般的黑影来到床前,朝着他脑袋重重来了一下,再醒来时,就已经被尤禄到来了这里。
他们一家只是普通人,生下的孩子也没有那个仙缘。凡人和凡人生下的孩子,有仙缘者千分之一,不过儿子运气也不错,去了清河城一个修仙家里面当小厮,沾沾仙气,说不定他们的孙子就有仙缘了。
可是还没等到他们的孙子出生,就被尤禄抓来了这里。赵氏夫妻俩虽说没有仙缘,但毕竟是镇上的人,也听说过尤禄的名号,听他用剑很厉害,一剑斩死了比人还大的鼠妖……不过他都只是听说,偶然一次见了尤禄还会被他吓到,哆哆嗦嗦的不敢抬头。
赵老头忍着脑袋的疼痛,迷迷糊糊的想他们哪里得罪了尤禄,可想了一圈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尤禄很少出门,他们在修士面前也自卑,不敢搭话,能有什么会得罪他的地方。
赵老头哆哆嗦嗦的问:“尤,尤仙师,您把我们带来这里,是要做什么?”他看到屋子里的那具棺椁,瞳孔骤缩,马上偏移了视线。
尤禄的声音带着森森寒意:“怎么不敢看了?”他一只手捏住赵老头的脖子,把他按到乌阴棺前,逼迫他往里看。
赵老头赫然瞧见里面被烧的面目全非的焦尸,吓得剧烈挣扎起来。尤禄的力量却像一座大山,赵老头挣扎了半天,脸憋的通红,都没能挣脱开。
他哀求道:“尤仙师,放过我吧,我,我给您做牛做马……”
尤禄充耳不闻,抽出锋利的宝剑,朝赵老头斩下。
“啊!”
赵老头颤抖着睁开眼,自己被按在那具焦尸上方,胳膊上的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流着泪,又挣脱不得,只能任由胳膊上的鲜血流向那具焦尸。
“仙师,求您放过我……”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现在除了求饶似乎也做不了其他事。
反抗?他是绝对没有这个能力,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哪有能力和一个剑修相斗。
这时,赵老头的老妻醒了过来,瞧见这一幕惊恐的大叫。
赵老头连忙求饶道:“仙师,你放过她,要杀就杀我一个好了。”
尤禄也不理他,一击灵气击中赵氏的穴道,又令她昏了过去,同时尖叫声也停歇了。
赵老头马上又被那具焦尸给吓到,像跌进了水中,两条腿扑腾了几下:“他动了!”
尤禄的面孔模糊在黑暗中,他轻轻说道:“能成为不化骨的养料,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将来有朝一日我练就尸王,你可是大功臣。”
赵老头不懂什么是不化骨,也不懂什么是尸王。他刚才看到那层焦黑的痂中伸出条舌头,把滴落下去的血舔的一干二净。赵老头这辈子连只妖怪都未曾见过,哪里能受得了这场面,再加上失血过多,竟直接昏了过去。
尤禄不以为然,把他丢在一旁,将赵氏提起,拿剑放血,一气呵成……
时至今日,赵氏夫妻俩已经快被放血成两具干尸。赵氏还好一点,因为每次放她血时,她都要惊声尖叫,每次都要尤禄将她打昏,是以乖乖听话的赵老头则被放血的次数多。
赵老头虚弱的转动眼珠,看向老妻,他预感到今日就是他死亡的期限。伤口没有经过包扎,已经开始溃烂,连续数天,滴水未进,任何食物也没有吃,疼痛与饿让他痛苦不已。
尤禄在他眼中早已不是被人尊敬的剑修,而是一个妖魔!比任何妖怪都要坏的妖魔!
敲门声突然响起,赵老头的眸中闪过一丝希冀又很快消散。被囚禁的这几天,有两次有人找来,但都还没进到院中就被打发走了。
尤禄阴沉着脸,没有去开门的意思,但敲门声仍然不停,反倒敲得更用力了些,像是笃定他在家中一样。
尤禄没办法,只好去开门,见到是隔壁那两个剑修,尤禄想都没想就要关门。
路程刚一只脚伸了进来,卡在门缝里:“尤剑修,为何对我们如此警惕,大家同为剑修,没什么要互相提防的吧?”
尤禄冷笑:“同是剑修又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们很烦?”若不是他现在受了伤,不化骨也没办法操控,他早就让这两名剑修成为不化骨的养料了。
没了可以操控的尸体,他这个阴山派修士的实力也大打折扣。
“其实我们也没别的事,就是想和尤剑修切磋一下剑法。”路程刚也不知道今天尤禄为何对他们的到来,反应如此剧烈,只好用上了白尧的借口。
他们不知道,尤禄自己还不清楚他几斤几两吗?要不是靠着那一把得来的宝剑,他那三脚猫的剑术,根本糊弄不了人。
他冷冷的看着这俩师兄弟:“我没功夫陪你们切磋,想切磋去找其他人去。”说罢,不顾路程刚的脚,就要重重关上门。
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白尧忽然动了,他持着飞云剑刺向尤禄,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路程刚也被他举动吓到了:“白尧!”
尤禄闪身躲开,进到院子里,白尧拿着剑跟过去,和他在院子里打了起来。白尧主动出击,又拿着剑,尤禄无法硬接,只能处处闪避。
白尧和路程刚不同,他的剑法以轻巧为主,身姿轻灵的像只鸟儿,在地上轻轻碰一下,便能腾空许久。
阴山派的术法具有邪气,即便是武技,也透露着股不寻常,尤禄不敢使出阴山派术法,但白尧的动手也将他惹急了,右手一道青光闪过,一把青色的剑出现在他手中。
白尧眼睛一亮,攻势越发凶猛,逐渐变为尤禄攻,白尧守的形式。
“嗡——”
这一下将白尧的手震得发麻,但同时他也确认了这就是师叔的青月剑!他厉声道:“这把剑你从哪里得来的!”
尤禄神色大变,莫非他们不是怀疑自己和不化骨有关,而是他们和这把剑有关系!真是失策!
路程刚闪身进来,和白尧站在一起,目光不善的盯着他,确切的说,是盯着他手里的这把剑。
尤禄快速的思考着,他从来不是硬撑面子的人,做对自己有利的决定才是他一直以来的选择。尤禄微微一笑:“这把剑师偶然遇到的一位剑修给我的,你们认识?”
白尧当即追问:“那剑修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哪里?”
尤禄好脾气的回答:“他没告诉我名字,我见到他的时候是在胡蒙山,他现在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胡蒙山?那不是聚集最多妖怪的地方吗?那里之前出过一只狐仙,妖怪为寻求庇护,就都去往了胡蒙山,拜狐仙为大王。久而久之,胡蒙山就成了妖怪之地。
路程刚有些怀疑他师叔会去哪里,虽说他这个师叔总是喜欢去危险的地方斩妖除魔,听人说哪里有妖魔,立刻就马不停蹄的赶去,可胡蒙山不一样,那里聚集了太多妖怪,他师叔再厉害,去那里也只是羊入虎口。
白尧欣喜道:“那是我师叔,他为何要把这剑给你?”
尤禄看着他的眼睛说:“当时他被一只狐妖追杀,正好碰见了我,将剑丢给我便跑了,那狐妖实力强大,已经快要成仙,我也帮不了他,只能带着他的剑先躲起来。后来想去找他,也没找到,或许已经被那只狐妖带走了。”
白尧脸上的笑意霎时间褪去的一干二净。
“不可能......”
“白剑修,我说的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胡蒙山亲自查探。”尤禄料定他们不敢去,那地方妖魔横行,自己为了躲避宗门的追捕,才跑去了胡蒙山,谁知就碰上了一个重伤的剑修。他虽然不懂剑法,但能看出那把剑的非凡,便趁对方重伤,抢走了那把剑,他知道这些宗门会立修士的命牌,一但门下弟子死亡,宗门便能第一时间得知。不过,他可是阴山派弟子,困住一个人的魂魄不在话下,他用了离魂术法,将那剑修的魂魄困在胡蒙山中,即便被人发现他已经死亡,也只会以为是胡蒙山中的妖怪将他杀死的。
不过看样子,他宗门的弟子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尤禄将剑递过去:“既然你们和他是一个宗门的弟子,这把剑就还给你们。”
路程刚的直觉却令他没有伸手,从进门到现在,一切都顺理成章的仿佛演练过一样,实在是太顺利了。不仅知道了师叔的消息,还拿到了师叔的剑,尤禄会这么好心吗?他打量着尤禄,发现尤禄眸中的笑意不达眼底,仍然是一片寒冷。他心中警铃大作,却不知危险从何而来,伸手正要接过剑,屋中传来一声虚弱的:“救命——”
这一声似乎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说完便没有了声音,但三人都是修士,耳聪目明,都听到了这句话。
路程刚锐利的目光直逼尤禄的眼眸,对方脸上的笑容转变为冷笑。尤禄右手一翻,将剑握在手中,同一时刻,路程刚也拿出了重岳剑。
“白尧,你去屋里看看!”
白尧没有半点犹豫,立刻朝屋中跑去,尤禄也没和路程刚纠缠,转身就追上白尧,朝他背后刺去。白尧也不是吃素的,上次被不化骨咬伤也是一时大意,他躲开尤禄刺来的青月剑,闪到后方,甩出两道剑芒,往尤禄身上斩去。
剑芒只是剑意的雏形,剑修一生都在追求剑意,能修炼出剑意者,方可称一声剑尊。
尤禄可不是剑修,哪里懂得剑芒这东西,连忙躲开这一击,鬼魅般的身影令白尧眼花缭乱,又连续使出数道剑芒,朝着尤禄的几道身影斩去。
剑芒将他的身影一一斩碎,白尧大惊:“都是假的?”
路程刚的重岳剑从他面前飞过,一剑斩向朝屋中跑去的鬼魅身影,不过重岳剑的优势不在轻巧,这一剑被尤禄躲了过去。这一剑斩在地面,生生劈出一道裂缝,可想这一剑的威力有多强大。
尤禄咬牙闪进屋中,将乌阴棺收进储物袋中,活人进不了储物袋,但尤禄可不会放过让自己事情败露的赵氏。
赵老头躺在地上,只见尤禄从他们身边轻轻闪过,下一刻,他的妻子就那么直挺挺的倒在了他的身上。他想坐起来,但身上没有力气,只好转动眼珠使劲儿的朝下看,却只能看见妻子苍白的头发,一滩鲜红的血迹从妻子的头颅底下流出,赵老头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刺耳的:“啊——”他这些天滴水未进,嗓子干燥的快要裂开。一行泪水从他脸上滚落,赵老头无法控制的哭起来。
“你竟敢杀人!”白尧冲进屋中,就看到这一幕。
跟在后面的路程刚感受到这屋中浓郁的邪祟之气,心中惊讶,莫非他还有帮手?但见尤禄不战,反而要逃跑,又连忙追了上去。
“白尧,看好他们!”
路程刚的话让想跟过去的白尧生生止住,咬紧了牙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转身去屋中看顾赵氏夫妻俩。
“救救她,救救她。”找老头的沙哑又难听,但话中的哀求之意令人心生怜悯。
白尧伸手探她的鼻息,随后摇了摇头。
赵老头眼睛瞪得很大,他本来就瘦的皮包骨头,现在又瞪大了眼睛,仿佛两颗眼珠子要掉出来似的,显得有些恐怖。赵老头缓缓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白尧从储物袋中摸出一粒回元丹,塞进赵老头的嘴巴里。这丹药入口即化,有补血补气的作用,能暂时吊住赵老头的命。
他背起赵老头,去找**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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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找了两天仍没找到,但他去府中当小厮的活计可不能落下,再者永宁镇的修士也帮他找了,所以赵元这会儿已经回了白家。
白家的管家命人去角门,有人来找他,赵元一头雾水,他在清河城可没什么朋友,莫非是他爹娘来找?赵元便加快脚步的来到角门,见到和他一个镇上的王大哥。
“赵元,快跟我回永宁镇,你爹找到了!”
“真的?我爹娘去了哪里?现在可好?”
王大哥却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赵元心里一慌,继续问道:“怎么了?我爹娘他们怎么了?”
王大哥拉住他的胳膊:“你回去就知道了。”
赵元看他的脸色,心里一沉,忙说:“你等一下,我给管家告假就跟你回去。”
他们两个是凡人,不过好在有王大哥借来的牛车,才没那么累,花费了两个时辰终于赶回了家。赵元进到家里,院中乌泱泱的挤满了一群人,赵元紧张的心快要跳出来,他的腿不停的发抖着,颤颤巍巍的走进了屋中,见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者,赵元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爹?爹!”赵元认出他爹,大哭着跪到床边。
赵老头见到儿子,干涸的眼眶又湿润了,他调动起最后一丝力气,拼命的抬起手,摸了摸赵元的头,他想说儿啊,别难过,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你爹娘提前了而已,只是可惜你爹娘见不到你娶媳妇儿了,将来你成亲记得带你媳妇儿来看看你爹娘......他想说很多,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元头顶的手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到床上,赵元大叫:“爹!”
白尧以及**岳、唐成周等人聚在一起,面色沉重的说这件事。
“王本茂”面色难看的说:“没想到这尤剑修,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话是这样说,心里却在得意的和真正的王本茂说,我早就看出这尤禄不是什么好人。
王本茂也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的,回怼道:“毕竟你们都是一条路上的邪魔,能看出来也不奇怪。”
徐生嘿嘿笑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妖魔又怎么样?只要实力强大,你们这些自诩正派的修士还不是被我们耍的团团转。”他这话竟是赞同尤禄的做法。
索性王本茂便闭眼不和他说话。他知道这邪魔受伤,自己也不是练气修为的弱者,这才没能将他的魂魄吞噬,和他挤在一具身体里抢着操控身体。王本茂一直在寻找一个时机,来夺回自己的身躯!
唐成周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唐成周,和尤禄的关系相较于其他人还不错。
白尧继续说道:“刚才你们也都听他说的了吧,他这几天被尤禄关在屋中,放血给一具焦尸,想必就是山上那只。楚黔一带炼尸之法横行,他定是从楚黔那里过来的,这几年待在这里,不过是在炼尸罢了,山上可是有一块养尸地。”
他又转头对**岳说:“这样说来,那就不是我们的错,是你们识人不清,让邪修进到镇中,要不是我们提早发现,将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白尧还记得刚开始**岳对他们有怨言的事情。
**岳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着。说起来提议尤禄住在他们镇上,还是他和唐向风最先提起的,谁能想到助他们除掉鼠妖的剑修,背地里会是杀人不眨眼的邪修。
唐成周收回看向屋中的目光,叹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尤剑......尤禄他已经逃走,我们还要追去吗?”
几人都沉默了。**岳和唐成周深知尤禄的厉害,他们绝对不是对手,白尧师兄弟倒是和他有一战之力。
徐生则是想助尤禄逃脱,笑吟吟道:“既然那该死的邪修已经逃走了,那就算了吧,反正其他人也没出事,以后便让镇上人记住,尤禄是个邪修,再想进来我们镇上是不可能的。咱们这样的修为,哪能去捉拿他,倒是白尧师兄弟有这个能力,他们师出名门,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就把这件事放心交给他们吧。”
白尧听得皱眉,虽然他没要求这些人和他一起去追尤禄,但从这个人口中说出来,怎么怪怪的。他向来藏不住事儿,没好气的说:“我也没要求你们去,反正你们也没有一定找到他的理由。我就不同了,他或许知道我师叔......甚至我师叔可能遭到他的暗害,我是一定要找到他的。”
白尧说罢,没给他们好脸色,径直离去。他和师兄有传音符,能很快找到他们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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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禄!我师叔在哪里!”重岳剑带着势不可挡的架势朝尤禄劈去,破空声几乎要震碎尤禄的耳朵。
要不是不化骨被烧,他怎么会落于下风?尤禄咬破嘴唇,用手一抹,把血珠朝后撒去,接着不等路程刚反应过来,尤禄又撒下一把尸虫,那些尸虫闻到血腥味,便疯狂的朝路程刚冲去,犹如飞蛾扑火,即便会死,仍旧一股脑的冲去。
这些尸虫单个的杀伤力并不大,但架不住它们多,密密麻麻的虫子看得人头皮发麻,无孔不入的朝路程刚的衣袖缝隙中钻去。路程刚没有办法,只好先收回重岳剑,他闭上眼睛,重岳剑漂浮在他空中,他的手掌贴紧剑身,默念道:“人剑合一!”
他的身体绽放出刺眼的光芒,尸虫碰到路程刚的尸体就被弹飞数十米远。此时的他似乎拥有了金刚不坏之身,仿佛佛寺中的十八罗汉,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阴山派往日作战,都是坐于后方,操控尸体在前方,哪有亲自下场的机会,是以功法中的武技并不高深,也就身法好上一点。但路程刚出自名门,功法远超于尤禄的功法,没了不化骨的帮助,尤禄面对路程刚,没有赢得机会。
不行,我得去找利于我的地方......尤禄的视线飘忽,忽然朝清河城的方向看去,有了,如果是哪里......
路程刚紧追不舍,如果师叔真的出事了,那尤禄就是唯一的知情人,就算不是知情人,凭他背地里犯下的杀人虐待之事,路程刚也要将他抓住!
之前白尧受伤,路程刚带着他来过清河城,难道尤禄在清河城还有帮手?
快要到清河城的时候,尤禄忽然转变方向,路程刚不明所以,但还是紧随其后,不跑去城中,还能避开百姓,免得对他们造成伤亡。
前面是一条浑浊的河水,还未靠近,路程刚仿佛就听到风中夹杂的无数冤魂的哭嚎。他脸色一白,这里竟是鬼域,不过形成的时间似乎并不久。
“尤禄,你还想往哪里走?把剑还给我!”
“你们这些正道修士,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尤禄亮起手中的青月剑,“你想要这把剑是吧,自己去拿吧。”说着,他右上朝前一抛,青月剑朝水中落去。
路程刚自然不能让剑落入水中,飞至空中,将青月剑接住,然而尤禄却趁这个机会偷袭,令路程刚跌入水中。
路程刚很快就浮出水面。
尤禄嘴角微扬,眸中绽放出嗜血的冷意。
他的嘴巴动起来,念出一些古朴的话,与寻常说的话大不相同,有种远古之意。伴随着他的咒法,河水竟泛起波澜,大大小小的泡泡像是煮开了一样冒出水面。
路程刚察觉到危险的杀机,调动灵气从水中一跃而上,然而一只苍白的手从水中抓住了路程刚的脚踝,他低头看去,无数具泡的发肿的水尸从水底游出水面,听着尸语,对眼前的人进行攻击。
路程刚被拉回水中,这群在尤禄的操纵之下蜂拥而上,想将路程刚给按回水底。他在水中难以借力,又没有避水珠这种能令他在水中呼吸的法宝,他竟让水尸占据了上风。
底下的水鬼隔岸观火,等着路程刚死去,吞噬他的魂魄。
河水灌进肚中,胳膊,脚被水尸拉着,让他使不上力,身体像一颗铁球似的往下沉沉的落去。
尤禄得意的看着水面渐渐趋于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他拍了拍手,正准备离去,突然感受到一股惊人的气势,他僵着身子转过身,只见平静的水面像是起了海啸,滔天浪花遮天蔽日,把天空的耀眼给遮盖的一干二净。路程刚手持重剑,站在巨浪中间,刚刚那一股可怕的气势,正是路程刚劈出的一剑!竟是把水面暂时劈开了,河水也因此波涛汹涌,卷着数十具水尸将它们拍打上岸。
尤禄苍白了脸,突然明白那些名门正派为何如此高傲,他们掌握着顶级的功法,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尤禄再次逃了。
路程刚没去追,挥出这一剑已经耗费了他全身的灵气,脚刚一踏到岸上,就踉踉跄跄的跌倒了。
水中的鬼修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人什么来头,刚才那一剑可真是吓死我了。”
“你不是早就死了吗?”另一只鬼说。
“快走吧,这人一看就不好惹,更何况鬼王还被城隍盯着呢,咱们可别再惹事了。”
“也是......”
路程刚拿着两把剑,从地上站起,虽然不知道这些鬼修为何没朝他动手,但清楚的知道这里不宜久留,强撑着力气远离这里。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师兄,你醒了!”白尧端着熬好的汤药,进屋,进来便看到睁开双眼的路程刚,连忙把滚烫的汤药放在木桌上,坐到床前,将路程刚扶起。
“嘶——”
“师兄慢点。”
路程刚只觉的身体像是四分五裂了一样,轻轻一动,便是全身的疼。
白尧严肃道:“医修说师兄耗费了灵气,导致灵脉受损,这半年得好好修养,不能再使用灵气,要不然灵脉恢复不过来了。”灵脉受损是很严重的问题,重则能让一个修士再也无法修行。
路程刚在劈出“重天开”的时候,便能想到这个结果。“重天开”原本以他的实力,是无法劈出的,那是更高一层的剑法,越级使出这一招,没让灵脉彻底损伤,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路程刚突然想起青月剑,急忙问道:“青月剑呢,在哪里?”
白尧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激动:“在我的储物袋中放着呢,你放心好了。师兄,下次你可不能一个人去了,要是我再来晚点,你就真的不能修行了。”
路程刚嘴上答应,又问:“尤禄呢?”
白尧一愣,说道:“不知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昏倒在那里,没见到他,就先带你回来了。不过师兄既然带回了青月剑,想必是打赢了吧。”他崇拜的看着路程刚。
“算是吧。”路程刚矜持的点点头。
白尧殷勤的把汤药端来:“师兄,这是医修给你开的药,都是补血,恢复灵气,有助于灵脉恢复的草药熬制的,你快点喝,前几日你昏迷的时候,我用灵气助你喂药,喂你一半就要吐一半。”
路程刚淡淡说道:“那还不是你使用灵气不够熟练。”
白尧挠了挠头,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他忙把碗塞到路程刚手中,跑去外面开门。他们暂时又住回了永宁镇。因路程刚受伤,大概这半年都要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