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 第22章 酆都异域（六）

看他陡然急切起来的语气，司梦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她托梦给我说自己遭受袭击，身负重伤，急需要妖王之血恢复灵力。”

攻日喃喃道：“这样吗？”

他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司梦就直勾勾盯着他胸前坠着的那颗血珠，那颗凝聚了妖王一丝血的血珠。

原先她渴望得到这血珠绞尽脑汁为了成为妖王手下唯二的护法之一。可现在她不稀罕了，她只希望拿到这血珠完成她的大计。

她知道攻日在意什么，也不急于这一时。

于是攻日想了一会儿后又抬起头，问她：“守月真的跟你说了这番话吗？”

知道他不信，于是司梦拿出他们族中的宝物——留影石，专门用来记录话语或者一段画面的宝物。

她将一丝灵力注入留影石，激活后留影石果然呈现出一段画面。画面中俨然出现了重伤的守月，她遭受袭击，元气大伤。

攻日清楚司梦一族的留影石是骗不了妖的，这事棘手起来。

他脑子里乱得很，已经分辨不清司梦言语里几分真几分假，他只能赶客：“先容我想想。”

司梦不打扰他思考了，她快步离开这座庭院后，深深再看了眼弓着身的攻日。

攻日深知自己拿不定主意，为了稳妥，他前往妖王宫殿。

巍峨庞大的宫殿里，独留一白发男子静静靠躺在宝座上。

攻日在殿前不远处单膝下跪，以恭敬姿态道：“殿下。”

半晌，那倚着一只臂膀宛若沉睡的男子才睁开眼，淡淡瞥了眼他：“回来了？”

攻日伏头道：“臣有要事禀报。”

那男子缓缓坐起身，冷冷出口：“说。”

攻日继续下去：“方才臣得了个消息，说守月遭受伏击，受了重伤，需要妖王您的……一滴血。”

男子倏忽间紧眯起眸子，他半天不出口，叫攻日拿不透他的想法。

他问：“是守月自己说的？”

攻日默了，回：“是司梦。”

男子一听到这名字便蹙眉：“那便退下吧。”

攻日犹豫：“可是，她给臣看的留影石是真的……”

男子睨他一眼，看在他事事禀报的份上，不与他计较太多：“我自会感应到守月的状态。”

“你不相信孤？”

这当然是不敢也不会的，攻日从小便被族中长辈告诫要绝对性服从妖王的命令，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也犯不着为了这点事诓骗手下，攻日只得退下。

出了妖王宫殿后，他才恍然想起妖王赐予他和守月的那两颗血珠凝聚了他与守月的血，要是守月真出了什么事，妖王会最先感应到。

况且，妖王刚才那句“是守月自己说的”也点醒了他，像守月那般倔强的性子，哪肯随意服软。要不是因为这样的个性，即便从众多妖中脱颖而出，妖王也断然看不到她。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他该相信守月的，攻日如是想着。

若一切无事，那司梦又为何突然找上自己？

自那次护法试炼结束她因为未被妖王选上后，便回去继承了首领一位，再也不与他和守月有半点联系。

护法试炼里无论地位高低，大家一律平等，需要通过一场又一场的试炼才能晋升到最后给妖王瞧一瞧。

攻日一族与司梦一族是友族，两族时常往来，因而攻日与司梦关系还不错。

当时正逢新妖王即位，需要挑选两位得力的护法，于是他们相约一起参加护法试炼。

在一众妖中，就数他、司梦还有零星几只妖天赋异禀，早早拔了头筹。

最后一关是妖王下令的厮杀。大家为了争夺象征“攻”与“守”的双护法位置，纷纷杀红了眼。

司梦为人高傲，下手狠辣，她杀了周遭的妖，以至于无人敢再去她身边。

攻日虽然也动了杀心，但挺到最后一关的无一不是妖族的新秀。他被家族长老劝导，要以妖族的荣耀为先，其次再考虑家族。因此他只是重伤了所有靠近他的妖，将他们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护法只有两位，而当时场上还剩四只妖。他一时不防，差点被一只妖偷袭成功。就在那时，还剩的最后一只妖救了他，此刻他便一直记住了她。

到现在攻日都还在庆幸若不是当时守月拉了他一把，恐怕他现在就是个废物，不仅当不上护法，连家族荣光都无法守护。

时间一到，还剩的三只妖便被领着来到了妖王面前。

妖王那时候只是轻飘飘问了他们一句：“为何要当护法？”

司梦当然是照本宣科回答自己对于这两个护法之位的看法，攻日的回答也差不多：“为了妖族的荣光。”

于是，他们将目光一齐看向剩下那只毫无存在感的妖。

攻日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守月浑身上下都是淤青与血痕，甚至有些临时包扎的伤口处还渗血。她长发披散，遮盖住脸庞，浑身透着狼狈。

就这么一只普普通通的妖，救了浑身干净的攻日。

她慢吞吞说了一句话：“为了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妖王无甚表情道：“哦？”

守月眸子一眨不眨地与身处高位的男子对视上，她咬了咬起皮的下唇，认真道：“我想要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妖王问：“比如？”

守月想起记忆深处的他，眼里流露出一丝痛楚，随即又想起流离失所的人族难民们，一字一句道：“我想要在守护妖王的同时，守护人族。”

司梦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是竞选妖王的护法，她胆大包天去谈论守护人族的话。

谁知，妖王缓缓从王座上下来，他望着眼前的女子，宣布：“那便如你所愿。”

于是，他成了“攻日”，守月便成为了“守月”。他们俩相互配合，共同守护妖王与妖族。

起初他也很不能理解妖王为何会选择守月而忽视了实力比她更强的司梦，当时司梦对妖王的控诉也是攻日想问妖王的问题。不过在后来漫长无边的岁月里，他忽然明白了妖王的心思。

实力强劲固然是妖王护法的一个因素，但从妖王选择退一步让着人族的态度来看，守月无疑是最符合他心意的另一位护法。

如今攻日只希望司梦放下这些，守好他们一族。

这般想着，他释然走出妖王宫殿。

……

告别攻日后，司梦去探访了一位她的老朋友。

彼时玄玉正漫不经心望着几只撒泼打闹的小妖，见她回来，不解：“你回来了？”

她是知道司梦逃逸在外的，蓦然间看她回来，摸不清司梦的想法。

司梦笑道：“当然是来看望你了。”

玄玉应下：“我还好。”

司梦知她心不在焉，安抚她：“放心，我出去时找到了水仪，并且给他了一处容身之所。”

被兄长抓回来后，玄玉的待遇照旧，她依然是妖族最尊贵的公主。

她想与守月说说话，却被告知她被罚去十方树下镇守封印了。

玄玉其实能理解他不许自己与水仪私逃去人界的做法，毕竟她举手投足便能造成灾难。

当时他早与人皇议和，答应人皇带领妖族独居一隅。

但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可以谈心的对象给罚走！

玄玉自认为只有守月可以理解自己，安慰自己，毕竟她也喜欢着一个本不该喜欢上的男子，那个男子还是自己用珍贵的妖王室血救下的。

彼时守月自己被困在妖界，却执意用血珠为她打开一条通往人界道路，还拦住了攻日。

在自己哥哥这个唯一至亲不认可这段荒谬感情的时候，也只有守月与她共感，让她带着水仪快跑。

所以，回到妖界后的玄玉至今都缺了对守月的一句感谢。

当初司梦找上自己，说自己能逃出妖界封印将她把亏欠的那句感谢说与守月听，并且能替她照顾好水仪时，玄玉眼神微微一动，爽快答应了她的要求。

水仪性子古怪，玄玉怕他并不配合司梦安心待着，于是借给她一些力量。

司梦成功地向水仪展示了玄玉的力量，也迫使他低头，参与进她的计划，不过这些她可不会告诉他们。

此时玄玉听到水仪一切平安的消息后，安下心来。她随即问道：“那守月呢？”

司梦目光闪烁，微微停顿：“……我没有找到她。”

守月一切的安排都是她哥吩咐的，她从未得知过半分守月的信息，因而当司梦吞吐不清时，她忽然着急：“她怎么了！”

守月不该在十方树吗，为什么司梦没能见到她？

她出事了？

司梦静静将她的一切举动看在眼里，她为难道：“当初我从封印里出来时，没有在十方树那看到她。”

玄玉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她之前没有与守月打过交道，也知道她忠心耿耿，时刻守在她哥身边。若不是那男子危在旦夕，而妖王无情不会同意一只妖与人类产生感情，守月也不会求上自己。

即便是救下男子后，她也忍痛将男子放回到人界，只是偶尔去人界看望他，每次回来还遍体鳞伤。

所以，玄玉才觉得难以相信。

司梦语气冷了几分，似是恼怒她不信自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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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酆都异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