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温巨哽住,姜振清遮了面,但他在拍卖场中就仔细留意过她,又面对面接触过,想象得出她是什么表情。心道这女人年纪轻轻,却是精明又难缠,还是尽快了结这一单为妙。
温巨斟酌了一下开口,尽可能言简意赅:“虎斑鬣狗是群居种,单拎一只无法做比,硬要说的话,三分吧。”
看来她们选的对照品还是不太对,姜振清和沐天虞悄悄交换了个眼神,硬往下编:“若是我们想把它养的格外出色些,有什么办法吗?”
面具下的眉头拧起,温巨思索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他虽然接单既多且广,却没有一单是应付着做的,不管是出于道法还是出于性子。于是温巨更加直白道:“单独一只虎斑鬣狗,养得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神兽眷属,指的也是成群结队的虎斑鬣狗。”
“你只管告诉我方法,养不成算我的。”
说到这个地步,温巨顶多去猜她们养了一群虎斑鬣狗,绝对想不到她们有一头白虎,姜振清心想。
她们该不会是找到了一窝虎斑鬣狗吧?温巨心想。
“好吧,兽族天生天养,天赋天定,你们能做的不多,最简单的就是喂灵石了,人兽通用的手段,本质都是吸食灵气。”温巨起身取了包厢中的笔墨,迅速列了个清单,“它们这一支五行属金,手头宽裕的话,就喂金属性的天材地宝。但是要注意排头这一样,每次喂食不能超过三滴,这东西是它们祖宗的伴生灵植泣血花制成的,便是撕风雪豹也不能多用。”
姜振清闻声一喜,虽然有些小波折,想要的消息到底是套到了。
“多谢。”姜振清从怀中取出万通堂对牌的另一块,连同温巨扔出来的那块并到一起,拔出短匕斩成四节销毁,点头道:“交易结束,你可以拿上凭证去领酬金了。”
姜振清不欲久留,说完起身便要先行一步,温巨却身形一闪堵在了门前,视线下移盯住了姜振清插回到腰间的那把异形短刃。
沐天虞跨步上前,“阁下这是何意?”
温巨不答话,也不动作,姜振清同他对峙几息,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腰间的乌羽雷刃,又一次拔出来,问道:“要看我的刀?”
温巨点了下头。
姜振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心中提醒了自己三遍面前这人是暂时打不过的元婴修士,咬牙挤出一句:“张开嘴说话很难吗?”
温巨平静道:“我不爱说话。”
你还有理了?姜振清开始火气上涌,沐天虞及时地按住她的肩,看向温巨刺了一句:“方才倒是没看出来。”
“方才是生意。”温巨的目光终于从羽形短刃上移开,“乌头火铜没那么好寻,你熔了我的剑。”
有些炼器师很介意这件事,姜振清从他仅露出的一对瞳孔中捕捉到危险的味道,但却不想让步,开口强调:“是我的剑。”
“我重锻我的剑,有问题吗?”
“重锻?你亲自做的?”
“是又怎样?”
“你一个金丹中期,是地阶炼器师?”
沐天虞插不上嘴,看着他们两个人两个来回,硬是靠四句反问完成了对话。
听到重锻二字时温巨便知道她也是炼器师,只有炼器师才会习惯性地用这个词。看来不是对剑的工艺不满请人改造,而是原本就冲着剑身的材料去的。温巨的情绪得以平和下来,自行给姜振清的身份找出一个解释:“你有特别的炼器手法。”
上佳的感知力对炼器确实有帮助,但这种修为和年纪的地阶炼器师,要么是不世出的天才,要么是有独门秘籍在手,温巨倾向于后者。
姜振清思考时下意识抱臂,对面人又沉默下去,但她大概猜得到他在想些什么,脑中灵光一闪,捕捉到了商机。
“特别的炼器手法……所以呢,你也想学?”姜振清暗自搓搓手,她能晋入地阶确实不靠秘籍,但她也确实有一本来着。
“想。”
“拿什么来换?”
“你说。”
“我说就能成?”姜振清直接狮子大开口:“那你给我一门天阶术法。”
“不是瞎说。”温巨挑起眼皮淡淡瞟她一眼,“天阶没有,地阶,有一门。”
“你舍得用地阶来换?”身边响起沐天虞轻轻的吸气声,姜振清面上维持住了不动声色,心跳却已经快起来。有叶脉破壁盘的事情在先,她心中知晓温巨出手大方,而现在只觉得用大方形容也略显保守了。
步入金丹境后修为增长的速度不再一日千里,没有新的突破也就无法从传道印中解锁新的灵笺,姜振清自此才对众多修士哀嚎的“千金易得,术法难求”的境况感同身受。
地阶术法,那卷化云诀经历了万般艰辛才到手,如今机会这样轻易送到面前,断没有放过的道理。
“能不能舍得,我自会评判。”温巨摊开手,一枚紫黑色的玉笺静静躺在掌心。随后他勾了勾指尖,示意姜振清也把秘籍拿出来。
姜振清没动,“由你评判,我这边岂不是毫无保障?”
温巨将玉笺往前一递,“你可以先看。”
姜振清掩在帽兜下的眉梢微微挑起,径直伸出手去,指尖堪堪触到温润的玉质时,温巨不咸不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是看了,一会儿不拿出等值的秘籍来,我自会再向你收取旁的东西。”
沐天虞心中稍有忐忑,她对炼器不感兴趣,对姜振清的炼器手段也认知有限,不知道她准备拿什么秘籍去换。但她了解姜振清这个人,这位狮子大开口的程度远超寻常,即便是退一步也不见得能退到对等去,这场莫名其妙的交易可别到最后收不了场才好。
心中这般想着,眼看姜振清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已经从温巨掌中拈起玉笺贴到了眉心。
一缕神识灌入,迅速浏览过总纲后姜振清倏地睁眼,“难怪你这么大方,原来是自己拿着也没法练的术法。”
温巨没否认:“符合你的要求不就行了。”
沐天虞好奇地拿过玉笺,神识一扫,光是描摹过“鸣雷锁”三个大字,后脑便浮起一片细小雷蛇流过的酥麻感。原来这是部固定灵根对应的凝灵术法,而且是少有的雷属性凝灵术法。
“你知道她身负雷灵根?”
“她的重锻短刃,主属雷。”
有眼力,姜振清的手搭到乌羽雷刃上轻轻摩挲。她的雷灵气使用的不多,一则是因为火灵根依旧是她的主灵根,火灵气周转不像雷灵气那般捉襟见肘;二则就是变异灵根稀少,对应的修炼法更少,无需自行融入、专门为雷灵根打造使用的术法,她刚遇到第一部。
“说的没错,确实符合我的要求。而且舍得拿出来的是这一部,我倒是放心了。”姜振清话毕,也不拖沓,“啪”地打了个响指,一卷竹简从储物戒指中调出,浮空推到温巨手边。
沐天虞看到竹简就想起来了,这一卷当时还是她翻出来的,名字叫——
“备模灌注法。”温巨低低念出声,心道用模具可不是什么新鲜手段。他一向沉得住气,继续读下去,看到中后段出现“人皮藤”的字眼才认真起来,通读完毕,对姜振清说:“人皮藤的具体形态,画给我看。”
姜振清没意见,即刻执笔勾出图样交给了他。
温巨收好,转身临走之前,又回头说了一句:“这笔生意做的顺利,我便再送你一条消息。”
“鸣雷锁这门术法,据说修至大成能同时控制九条雷灵锁链,但是没人修出过九条锁链,最多八条。所以,要不要按总纲开九个穴窍,你自己考虑清楚。”
“我知道了,多谢。”姜振清有些诧异他会作此提醒,此刻倒是略微起了一点结交的心思,最后问了一句:“你什么单都接吗?”
“只要你能拿出让我满意的报酬。”温巨闪身出门,走的很利落。
沐天虞评价道:“不是个好结交的主儿。”
“随缘而已。”姜振清现在心中已经彻底被新术法占据,抛了抛玉笺说:“刚刚粗看一遍,说是这门术法修炼之前要开辟身上的穴窍,埋‘落雷‘作种,倒是不知哪里有合适的雷暴之地。”
落雷吗?沐天虞想了想,忽而轻笑道:“天雷不也是落雷吗?”
姜振清还没反应过来,“哪儿来的天雷?”
沐天虞指指自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姜振清一拍脑门,元婴雷劫,险些把这一茬给忘了。天雷何止是落雷,还是落雷中品质最好的一种,更何况雷劫与修士的天赋息息相关,越是天赋卓绝雷劫越是凶猛。沐天虞身为窥天者,届时降下的天雷品质不说是最好的也差不了多少,实在让人喜忧参半。
至今仍没有大比相关的新消息,就说明半年之内应该不会重启。沐天虞的修为不必再压制下去,突破时机成熟后便是宜早不宜迟,现在就应该出发返回宗门,筹备突破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