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拼图 第39章 第 39 章

被侵犯的男人叫杨子瑜，但是这不重要，因为根本没有人能记得他的名字。

他站在天台上往下看，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自己就像一粒尘埃。没人会愿意记得一粒尘埃的名字，伟人的名字之所以被人记住是因为他们的生命有力量，即使已经离开多年，但他们的力量依旧还在。

但杨子瑜不一样，他从小就是班上的小透明，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明星梦，为了能被人看见，他就算和家里闹掰也坚持要上表演学校。可结果呢？

没有人脉，想努力都不知道该怎么努力。在剧组就没有名字，随便一个人都能对他呼来喝去，本以为签了合同能有光明的前景，却不知道是亲手把自己推进了更深的深渊。

天台的光刹那间亮了起来，他的身后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手电，闪的他有些睁不开眼。

杨子瑜回头，看到楼下正在铺设救生气垫。他突然有点想笑，这多年，他做梦都希望有一束光能照在自己身上，做梦都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舞台，结果第一次有人为他亮起灯竟然是这种情形。

多讽刺。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也许别人看到的是他穿着的病号服，可他不是，他满眼都是肮脏的身体，还有在血脉里流淌的，怎么洗都无法清洗干净的毒素。

这具皮囊就像他的过去一样令人作呕。

楼下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病人和病人家属，还有的甚至干脆坐电梯上到楼顶，想凑近看的更清楚一点。好在楼顶早就有警察驻守，只要他们一出电梯就会被赶回去。

但这样一来一回，还是让原本就慢的电梯变得更加拥堵。楚秋寒和韩爽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两人心一横，直接从应急楼梯往楼顶上跑。

15层。

韩爽经常锻炼的人都已经气喘吁吁了，更别说楚秋寒了，等他跑上楼，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扶着电梯扶手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南方的寒风夹杂着湿气，楚秋寒穿的不算少，此时站在天台上都觉得刮来的风刺骨的冷，更别说杨子瑜只在病号服外套了个外套了。

杨子瑜侧身站立在天台的护栏边，他只要跨出去一步，这场营救计划就能宣告失败。

他的主治医生急得在原地不停跺脚，看到楚秋寒来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警察同志，你们能安抚住他吗？下面的救生气垫安排好了吧？”

楚秋寒拍了拍医生拉住自己胳膊的手，他能感受到医生的紧张，此时手已经在哆嗦了，但还算温热。

又冷又紧张，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韩爽走过来：“楼下的救生气垫也已经安排好了，孟队他们马上上来。”

没等回话，两人就被周围人的叫声吓了一跳。

韩爽：“怎么了？”

楚秋寒和韩爽回头，就看到杨子瑜已经背对着他们坐了下来，两条腿悬空挂着，像是再来一阵风就能轻松把他带下去。

主治医生吓得满手都是汗，他在自己本来就没剩几根毛的头上抹了抹。刚想再向楚秋寒寻求点心里支撑，扭头一看，这人已经大跨步朝杨子瑜走了过去。

他顿时觉得这个警察疯了，又不敢大声说话，怕刺激病人，只能走到韩爽身边不爽的小声嚷嚷：“你同事怎么回事啊？这样等会儿更加刺激病人怎么办？”

韩爽看了医生一眼，没说话。

医生下一秒就能爆炸，他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越想越焦虑，干脆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杨子瑜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扭头看了一眼。

看到是楚秋寒，他也没这么排斥，任由对方走到自己不远处站定。

楚秋寒看到杨子瑜不排斥自己的靠近，又往前了几步，确保能在吵闹的风声中听清他的话。

孟寒州三人也终于在这时候来到了天台。

韩爽：“孟队。”

孟寒州看着楚秋寒和杨子瑜的背影，问：“什么情况？”

“多怪我。小楚刚才去给杨子瑜付款，我看有护士在给他输液，就去了趟卫生间，结果回来之后他就不见了。”韩爽有些自责的挠挠头，“他原本住在二号楼，不过我和小楚只在监控里看到他进了二号楼的楼梯间，没有在大厅看到他。还是他的主治医生在这里找到的他。”

李朝绕到韩爽身后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背。

孟寒州也安慰道：“没事，这件事不是你的问题。”

沈忱归：“小楚怎么过去了？”

韩爽：“小楚说杨子瑜不排斥和他接触，他去试试对方的态度。”

“你不用来劝我，你们也不用为了我花这么多人力物力，没必要，也不值得。”杨子瑜淡淡的说。

“这件事错的不是你，你也是受害者。”楚秋寒的手机震了震，他偷偷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孟寒州的消息。

“杨子瑜刚才是去二号楼看他母亲了，他母亲得了肺癌，现在在住院。”

“好。”

楚秋寒收回手机。见他没开口，道：“你认识程昭昭吗？”

听到这个名字，杨子瑜愣了一下。

“她也是金米KTV的服务生。前几天她自杀了。”

“什么？”杨子瑜猛地回头，眼里流露出一丝恐惧，不过很快就苦涩的笑了笑，“死了也好，死了就解脱了。”

“真的解脱了吗？”楚秋寒又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快到与杨子瑜齐平的位置了。吓得身后的重案组其他人都捏了把冷汗。

“没事，小楚有分寸。”孟寒州安慰自己。

楼下看热闹的人不知道上面发生的事，他们只知道又有一个人像是要跳楼，议论声一阵接一阵。

楚秋寒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叹了口气。“程昭昭是在河道里被发现的，在她身体里我们发现了罗旭的痕迹，血液里

还有大量被注射的镇静剂。”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她选择了自杀，可伤害她的人，逼得她自杀的人呢？他还在逍遥法外，甚至在短短几天内又伤害了你。”

“你可以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是你知道你这么做了谁最开心吗？”

杨子瑜环保着蜷曲的双腿，把头靠在膝盖上，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楚秋寒：“是罗旭。”

杨子瑜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很多事情，你不站出来警方就很难给罗旭定罪。如果你死了，罗旭完全可以一口咬定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没有监控，没有证人，警方就算知道其中有猫腻，但迫于没有证据还是不能给他应有的惩罚。从此他继续逍遥法外，祸害更多的人。而你，程昭昭，或许还有许多像你们一样收到罗旭伤害不敢站出来的人，就会被所有人遗忘。”

“唯一记得你们的，唯一为你们死亡而痛苦的，只有你们最亲的家人。”

杨子瑜一把抹掉流出来的眼泪。

楚秋寒指着右前方的那栋楼，“那里是二号楼，你妈妈还在那里等你呢，如果她知道站在楼顶想要往下跳的是自己的儿子，你猜她会怎么想？”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楚秋寒突然开口，“至少你还有亲人在等你。我不一样，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车祸去世了。在他们出事前，也因为工作繁忙很少陪我，所以我和他们的记忆很少很少。尽管每次想到他们，都像有把刀在我心上割，但我还是一直不停的去回忆和他们相处的细节，生怕把他们忘了。可尽管这样，我对他们的印象也还是越来越模糊。”

杨子瑜终于说话了：“死去的人还活着，只是活在了你的记忆里。”

“那你呢？你只想继续活在别人的记忆里吗？活在你母亲的记忆力，让她用剩下的时间不断去怀念自己的儿子？”

杨子瑜摇摇头，“我不想，但是我好脏，我还沾了毒。我没脸再去见我妈了，我也没勇气继续活下去。”

“你注射的毒品不多，而且是你第一次沾毒，只要你接下去积极配合治疗,可以戒掉。”楚秋寒叹了口气，“至于其它方面，是罗旭伤害了你，你难道不想亲眼看到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想。但是很多事情都没有那么简单。”杨子瑜一直盯着二号楼的某一间房间出神。

“是关于金米KTV吗？”楚秋寒默默往杨子瑜方向挪了挪。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冷的失去知觉了，在栏杆旁颤颤巍巍缓慢移动着。

孟寒州趁两人聊天的间隙，已经披着夜色来到了杨子瑜斜后方不远处，只要等他再卸下一点防备，孟寒州就有把握救下他。

“我不能说，如果我说了，他们是不会放过我母亲的。我活着的时候就没本事，没能尽孝，不想死了还给她留下那么多麻烦。”

“你真觉得如果你死了，她还会继续治疗下去吗？”楚秋寒想拍他肩的手顿在空中，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轻轻拍了拍。

“我说了那么多，不是想让你把金米KTV的事儿告诉我，这些就算你不说，我们也能去查。”

杨子瑜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只留下两行泪痕，他扭头看着楚秋寒。

“我说这么多，是想让你活下去。有些事情只有活下去了，才会有转机。”

杨子瑜心颤了颤。

就在这一刻，孟寒州急速上前，还没等杨子瑜反应过来已经把他脱离了栏杆边。

毕竟也是个大男人，就算身体有些冻僵但力气也还是很大。杨子瑜不断挣扎踢腿，连带着孟寒州两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孟寒州就这么给他当了回肉垫，摔得四仰八叉。

沈忱归他们见状赶紧过来制服了大喊大叫的杨子瑜。

楚秋寒腿都麻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他把孟寒州前后左右扫描了一遍，确定他没事才放下心来。

“让下面的兄弟们都先撤了吧，还有那帮看戏的，也不嫌冻得慌。”孟寒州拉住楚秋寒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用力揉搓了好一会让才让对方稍稍回温。“把杨子瑜带回病房，这次看好了，别让他乱跑了，其他人收队。”

孟寒州和楚秋寒坐在车里看着前面来往的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双双伸了个懒腰。

“刚才聊的怎么样？他心情好一点了吗？”孟寒州揪了一下楚秋寒的脸。

楚秋寒摇头，“没。我不大会说话，效果一般。”

“也不是你的问题，别想那么多，过段时间他自己会想明白的。刚经历了这种事，换谁都会难受。”

“哥，这个金米KTV一定有问题。杨子瑜刚才说他怕自己说多了家人收到伤害，我猜这背后也许会牵扯出很多人。”楚秋寒扭头看向孟寒州。

“嗯。但是他们这么多年没被查到，表面功夫一定做的很好。直接去肯定查不出什么，所以明天我打算亲自去一趟金米KTV。”

“我跟你一起去。”

孟寒州揉了把他的头，自从上次自己出事后，楚秋寒就特别粘着自己，他知道楚秋寒在担心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更心疼对方。

“好。”孟寒州温柔的说：“多叫几个兄弟，我们乔装打扮一下，一起去探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