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寿卫国一脸认真地问沃琳。jiuzuowen
“就是这样。”沃琳点头。
“好,你在这上面签个字吧,完事你就可以回去了。”寿卫国把笔录递给沃琳。
心里却是哭笑不得,善良的丫头,不过是想做件好事,结果差点惹上官司。
沃琳看过笔录无误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行了,你回去吧,”寿卫国收起笔录,玩笑道,“不过,你来的时候是警车接过来的,回去就得你自己搭车了,咱们警车只管接不管送。”
沃琳苦笑:“您就是送,我也不敢坐了。”
警车可不是这么好坐的,直到这会儿,她还觉得紧张呢。
寿卫国把沃琳送到警局门口,还没来得及转身回警局,他的手机响,是李宗荣的信息。
看过信息,寿卫国对沃琳笑道:“还是我送你回去吧,顺便办点事,你放心,这回不是警车,是我自己的车,你坐过的。”
不出所料,沃琳被带回警局这事,在医院里已经传开了,首长的信息,就是询问原由的,在电话里不好说,也解释不清楚,他还是当面去给首长解释吧。
虽然从发现命案,到现在为止,时间只过了多半天,但这个案子的事实已经很清楚,而且也不是什么绝密,说给首长也无妨,还可以给八卦再添上一笔重彩。
坐在寿卫国的车上,一路从警局到医院,沃琳都没怎么说话,寿卫国问什么,沃琳就答什么,寿卫国不说话,沃琳也不吭声。
寿卫国怕沃琳因这次的事留下心理阴影,开解沃琳:“丫头,别有心理负担,以后该做好事咱还做好事,咱不能因为在一个地方摔过跤,就永远都不去那个地方了不是?”
沃琳点头,可情绪还是高不起来,她问寿卫国:“那个孩子最后会怎么样?”
“这个不好说,”寿卫国轻轻摇头,“我们只管取证和勘察案情,后续就是检察院和法院的事了。”
他心里微微叹气,根据他这么多年和各种案件打交道的经验,那个孩子的结局,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不能告诉沃琳,作为一个警察,还没有发生的事,他不能随意和一个行外人讨论臆测结果。
而且,他也不忍心告诉沃琳。
沃琳只是做了个笔录,知道了案情的部分内容,就已经成现在这样了,要是让沃琳知道结果,以沃琳的性子,还不知会难受成什么样呢。
别这边的案子还没结案,那边相关人员就已出现抑郁症状甚至想不开而跑去自杀,那可就麻烦大了,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何况沃琳这种的,纯粹属于无辜被牵连,真出了事的话,太冤。
沃琳没再说话,眼睛看向车外。
不知该怎么安慰沃琳,也怕刺激得沃琳胡思乱想,寿卫国干脆也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到了医院门口时,寿卫国听到沃琳轻轻的一声:“咦?”
“怎么了?”寿卫国顺着沃琳的视线看过去。
沃琳指着窗外:“春晖旅社哪里去了?”
不止是春晖旅社,还有春晖旅社旁边的另外两个旅社,还有其他靠近医院门口的建筑物,都不见了,此时整齐地摆着卖水果和蔬菜的摊位,似乎那几个旅社以及杂货店饭店药店之类,从来没存在过。
没有了那些杂乱的建筑物,医院门口看起来干净整洁了许多,视线也变得开阔了,可是这突然的变化,让沃琳多少有些不习惯,感觉似乎心里有某些东西被抹杀了。
寿卫国好笑:“你不会这两天连医院都没出过吧,春晖旅社年前就拆了,还有旁边那些消失的那些建筑物,都是违规建筑,不止是危房,而且杂乱无章,很容易藏污纳垢,已经出过多起事件,市政府大力整顿市容以及治安状况,下令拆除了一大批违规建筑。”
前天晚上小刘送沃琳回来时是晚上,沃琳坐车也累了,路过时没注意到春晖旅社的消失情有可原,今天沃琳是坐警车出去的,心慌意乱间没注意到医院门口的变化也说得通,可沃琳这都回来两天了,竟然现在才发现这个,这丫头难道两天都不出门吗。
想起他第一次看到沃琳时,这丫头那安静的睡颜,寿卫国心里笑着摇头,办案子这么多年,那是他印象最深刻的画面,那么嘈杂的环境,这丫头竟然不受丝毫影响。
想着想着,寿卫国的心不由又抽动了一下,如果那天那个房间睡的是这丫头,就丫头睡的那个沉劲儿,寿卫国赶紧停止往下想。
“回来这两天,我就昨晚从后门出去上了古塔公园。”沃琳倒没觉得两天没出医院有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不是要买菜做饭,或是买生活必需品的话,她连着好几天不出医院门很正常。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进医院,寿卫国直接把车子开到三号单身宿舍楼下,自说自乐:“不知简赋做的饭,够不够我蹭的。”
算算时间,这个时间点简赋应该刚做好饭,正如沃琳给简赋说的,她从警察局回来,刚好跟上吃饭。
“不够吃就让简赋再加菜呗,对他来说,多加几个菜就是分分钟的事。”回到熟悉的环境,沃琳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说话语气轻快了许多。
“算了,我只是说着玩的,”寿卫国呵呵笑,“回来两天了,我还没有去李院长那里报到呢。”
他阻止沃琳开车门下车,自己先下了车,走到沃琳那边,边从外面给沃琳打开车门,边小声说着,“我一个堂堂刑警队大队长,亲自送你回来还不够,还得亲自给你开车门,才足以破掉谣言,懂吗?”
说着话,寿卫国把手伸向沃琳。
沃琳明白寿卫国话里的意思,她把自己的手伸给寿卫国,寿卫国一只手半握住沃琳的手,另一只手护着沃琳的头不撞到车门,沃琳就着寿卫国手的力道下了车。
“沃琳姐,你回来了?”头顶传来费娜丽惊喜的声音。
沃琳和寿卫国同时抬头往上看,看见费娜丽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然后是高阳、小周、简赋的脑袋相继伸了出来,脸上都带着惊喜,最后才是秀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简赋扯着嗓门嚷嚷:“卫国哥,沃琳,你们可算回来了,菜都做好了,赶紧上来吃吧,你们再不回来,菜都该凉了。”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其他宿舍很快又有人出来朝下看,从沃琳和的角度看,就是头顶上一排排的脑袋都以同一种俯视的姿势围观着他俩,两人顿时有种自己是动物园里关在池子里的猴子的既视感。
有人窃窃私语:“不是说那个女的被抓起来了吗,怎么警察还亲自给送回来了,看那警察的派头,似乎来头还不小?”
“什么叫给抓起来了?”另有人说,“你没听见那个男的叫警察哥呢吗,说明那几个人和警察关系好,那女的只是和警察有事出去了,这不是一起回来了吗,还约了聚餐呢。”
旁边有人插话::“这个警察你都不认识呀,据说曾经是李院长的跟班,现在混到刑警大队长了。”
“哇,来头这么大呀!”
“嘁,说的好像你认识一样!”
“出入有警车接送,这他妈是什么感觉?”
“想知道是什么感觉,成啊,有两个途径给你选,要么,去和这位李院长的跟班攀上交情,要么,你去急诊科广场大喊一声,想报仇的,都跟着老子冲啊,保准有警车来接你。”
“滚!”
“哈哈哈哈——”
听着杂七杂八的议论,秀才锤了简赋一拳,难得的夸起简赋:“还是你小子会来事。”
只要简赋在z市,肯定会来秀才这里,简赋除了买菜做饭外,其余时间基本都陪着秀才,两人就差成连体人了,所以,秀才对简赋在z市的人际关系门儿清。
简赋和寿卫国之间的关系,充其量只能说是见过面,论起交情来,可以说是根本没有,简赋突然这么亲热的喊寿卫国为哥,还说是大家在等寿卫国和沃琳吃饭,目的很明确,为了让旁人误会他们几个和寿卫国的关系很亲密。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把沃琳从谣言里摘出来。
寿卫国也惊讶于简赋的机灵,笑着冲楼上摆摆手:“饭我是吃不成了,李院长那边找我有事呢,你们吃吧,下次我买菜,还是你掌勺。”
然后,寿卫国压低声音交代沃琳:“李磊妈妈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已经基本不认识人,和一般的精神病人不一样,她犯病的时候很安静,她清醒的时候攻击性反倒很强,你如果看见她,记得一定要尽快躲开,不要有任何犹豫。”
梅景琼伤害过沃琳一次,如果梅景琼再次见到沃琳,保不准会再次攻击沃琳,这叫惯性伤害。
沃琳震惊:“咱们这是在医院,难道没有办法治疗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有效的办法。”寿卫国说完,上车,将车子开离单身宿舍楼。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梅景琼还坚守着心里的秘密不说,即使犯病的时候,也没有说过一句和过去有关的话,可见她的意志有多坚强。
可正是这样的意志,将她自己硬生生逼到了如此田地,任何药物和精神疗法,对她都没有用。
可悲的是,她坚守的秘密对于李宗荣和沈娴来说,已不是秘密。
怕刺激得梅景琼的病情恶化,李宗荣没有说出他已知实情,工作之余,就在家耐心陪着梅景琼,虽然他也恨梅景琼隐瞒沈娴是他亲生女儿的事,却狠不下心来不管梅景琼。
而且,除了隐瞒沈娴是他亲生女儿这件事之外,他找不到梅景琼哪里还对不起他。
虽然他对梅景琼的感情不能称之为爱,可他已经习惯了梅景琼的存在,这些年来,梅景琼一心扑在家庭上,对他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如果没有梅景琼的付出,他不可能将全部精力放在提高医术上,更不可能有他现在的成就。
更深一步讲,处在他现在的位置,抛弃患病的妻子的话,他又如何向外人解释原因,一切的苦与痛,他只有往自己肚子里咽。
家,对于他来说,算不上港湾,却也为他遮过风挡过雨,为了儿子,也为了他自己能顺利在这个位置上实现自己的雄心伟志,他也得保全这个家。
女儿已经远离,儿子尚不知他相伴他长大的表姐就是他的亲姐姐,只是因责怪姐姐的一再不告而别,儿子不肯原谅他的姐姐。
为了保留儿子心目中曾经温柔体贴的母亲的形象,为了儿子不至于讨厌这个家,他也要永远守住这个秘密,到死,也不让儿子知道。
敲门声将李宗荣的思绪拉回现实中,给寿卫国开门的是表弟媳妇。
“你回去休息吧,”李宗荣吩咐表弟媳妇,“下午晚点来,你嫂子得睡得几个钟头呢。”
这个表弟媳妇,正是春晖旅社的老板娘,春晖旅社拆了后,表弟两口子没事干,李宗荣就让表弟媳妇到家里来照顾梅景琼,按月付给表弟媳妇工资。
“哥,那我回去了啊,您一定要记得吃饭。”表弟媳妇摘了围裙,又和寿卫国打过招呼后,离开了。
“吃饭吧。”李宗荣吩咐过寿卫国,自己先坐在了饭桌前。
桌上摆了两幅碗筷,都还没动过,李宗荣一直在等寿卫国来。
女儿和儿子都不在身边,经常陪伴他的,还是寿卫国,这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对他情似父子,却又很理智地保持距离的孩子。
寿卫国先给李宗荣盛了饭,再给自己盛饭,然后不等李宗荣,自己很不客气地先开吃。
三十多年过去了,曾经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如今已是影响一方的人物,看着寿卫国吃得那叫个香,李宗荣心里别有滋味。
那个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自己有多大了,也不知来自哪里的小男孩,如今已年近不惑。
心里长叹一声,李宗荣明白,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感慨过去,眼前人既然已是一方人物,自然随时有可能会有事离开,就像他自己一样。
昨晚的突发车祸,他一直在办公室坐镇,作为医院的一把手,他就是这个医院的主心骨。
从昨晚到现在,他还没有合过眼,虽然所有人都说让他今天下午休息,可他却不能放纵自己,即使睡觉,也要随时处于警醒状态,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你的人把沃琳带走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在医院里已经产生了很大影响,这次你必须给我说清楚。”李宗荣问寿卫国的语气,一如曾经他作为寿卫国的首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