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酒开完会出来,发现顾衍礼在地下车库等他,男人站在车边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侧脸的鼻梁骨线条优秀,薄唇抿着,看得出心情不好。
他冲着她大步走过来,一出声气势却消减了大半:“三天了,你一直都没来找我,所以我就过来了。”
卿酒随手抛了下车钥匙,语气懒散:“我们都分手了,说好以后就是陌生人,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没说好,我没有同意。”顾衍礼顿了顿才又说:“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我吗?分手也是因为我不够重视你…别闹了好吗?我以后会改正。”
他以为这样的态度已经很谦卑,卿酒却不屑一顾,甚至懒得多废话:“让让行吗?我要走了。”
顾衍礼还是不甘心,后头却又有人走过来,封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顾总好兴致啊,居然亲自来到了这个小破公司。”
“你怎么在这儿?”顾衍礼问他。
“我们是青梅竹马啊,形影不离不是应该的么?”封沈笑着看他。
“我查过你们的关系,你不用在这里故意说谎。”顾衍礼很反感他的语气,逼近一步目光凌厉:“还有,我心情很不好,不要随便惹我。”
两个男人之前气氛紧张,却都不愿意在卿酒面前大打出手,那边二手越野车已经慢悠悠开了过来。
封沈摆摆手:“顾总,我先不奉陪了,而且咱俩是合作关系,你给钱,我帮你找人,互相平等,你不必用那么高高在上的语气跟我说话。”
他上车后,卿酒皱着眉往后视镜扫了一眼:“你为什么总跟顾衍礼过不去?”
封沈把安全带扣上:“估计是穷苦劳动人民出身吧,我就是看不惯那种高傲的人,好像他比别人都高贵似的。”
卿酒便有些无奈,她虽然跟顾衍礼分手了,但也了解他的性格,知道这人心眼并不坏,少不得又跟封沈解释了几句。
想不到男人目光忽然阴沉,看着她慢慢逼近过来,卿酒下意识侧了下脸,下一秒又见封沈的大手拉着她的安全带,往下拽了一截。
他淡淡说道:“你没系好,我替你调整一下长度。”
“你有毛病吧?”卿酒心里不爽,皱着眉骂他:“好好地车非往马路牙子上撞,撞坏了就天天坐我的车,当我是你免费司机啊?”
脑袋瓜被男人的大手按住,修长的手指收起来,封沈把她的脸转回去:“好好开车,你要是再撞车了,咱俩就天天打滴滴吧。”
…
前头的车子渐渐驶出地库,想也能想到车内二人欢快聊天的场景,顾衍礼一拳砸在车门上,吓得前座的秘书和司机一个激灵。
拿了免洗消毒液擦了擦手,顾衍礼才听那秘书战战兢兢提醒道:“顾总,您有一封信邮件过来了,是那个叫封沈的人发来的。”
顾衍礼强忍着脾气打开iPad,才发现那邮件里有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底下还写着一个地址,正是顾衍彧当初出事那个山区的邻省,两个地方距离也不算远,但需要跨过一座大山。
“这次咱们真的找对了人,真叫他把衍彧少爷找到了!”秘书跟了顾衍礼很多年,由衷的替他高兴:“我立刻替您订票,咱们…”
“订票做什么?”冷不防顾衍礼打断了他的话。
秘书愣了愣:“去接衍彧少爷回来啊,您不是一直在辛辛苦苦找他吗?”
目光在男子的照片上停留了片刻,顾衍礼才指了指后面的那一行字,长腿随意交叠着,他冷淡的撇了撇嘴。
“顾衍彧不是已经失忆了吗?那就让他安安心心在山村待一辈子好了,给封沈把酬金打过去,交代他派人把那村子守着,务必让我哥别再出来。”
秘书连连答应着不敢多说,顾衍礼盯着屏幕上那个‘彧’字,眉头仍未舒展,看着停车场雨廷传媒的指示牌,隐约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他并不傻,封沈和顾莲白再三暗示着什么,语气又十足的嘲讽,一定是知道某些他不清楚的事实…
手指敲击了几下扶手,顾衍礼沉思一会儿才说:“找人盯着卿酒和封沈,看看两个人是不是在同居,拍照给我反馈。”
…
卿酒接到电话后便赶了过去,天还没黑,又是闹市区,所以她没怎么害怕,远远的抱着胳膊,看少年被几个流里流气的非主流围在中间。
估计是双方有什么冲突,顾莲白白皙的额头上开了道口子,正在缓缓地渗血,鲜红的颜色倒给他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妖异。
双方起先还算平和,结果顾莲白不知说了句什么,那帮少年忽然一涌而上,将他猛地踹倒在地上,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卿酒看到事情不对,才随手拿出手机,进入了录音播放界面。
若隐若无的警笛声响起,人群作鸟兽散,僻静的胡同内,片刻便只留下顾莲白一人,满不在乎拍拍衣服上的泥土,他仰着头靠在墙上,笑容愉悦。
“姐姐,你来了吗?”
“你有病啊。”卿酒走出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蹙着眉非常不耐烦:“特地打电话叫我过来,就是为了演这么一出戏给我看,目的是什么?”
她用了些心思试图理解少年的想法,接着说道:“难道想测试我有没有爱心?你应该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多少有些中二病,要不要姐姐领你去心理诊所看看?”
“姐姐,我早成年了。”顾莲白眨眨眼睛:“而且你能来,就说明我的测试有效果。”
少年的皮肤在日光下几乎白的透明,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站起身慢慢走到卿酒身边,他的身高略矮些,但也有一米七六,刚刚比她高半个头。
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见女人仍旧没有回避的意思,顾莲白眯了下眼睛,故意低下头去,额头忽然疼了一下,却是卿酒伸手按在他的伤口处。
白白勾引了半天,人家根本就没注意到,反而奇怪的问:“血都快流到眼睛里了,你都没感觉啊?”
顾莲白破天荒有些泄气,懒洋洋道:“有感觉,但我自己又看不到。”
“旁边有个诊所,你去看病吧。”卿酒拿出湿巾擦了擦手,注意到旁边有个卖烤玉米的摊子,扭着头盯了半天。
“我不去诊所,姐姐你帮我处理一下就好。”顾莲白重复了两遍,见她心不在焉,脸色渐渐有些不好了。
…
卿酒买了碘酒和纱布创可贴回来,顾莲白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坐姿规规矩矩,看着还挺纯良无害。
她在纱布上倒了碘酒,没着急给他消毒,先问:“顾白莲,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封沈哥给的。”顾莲白挑挑眉。
“你俩又是怎么认识的?”卿酒简直头疼。
她说话的时候,手拿着纱布一直晃荡,冷不防被少年抓着手腕按在他额头上,那纱布倒了很多碘酒,他也不觉得疼,反倒加重了力气。
富人家的孩子一般脾气都有点儿怪,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多,卿酒勉强算是感同身受,叹了口气道:“小孩儿,你要是觉得不开心,可以打电话找我聊聊的,我暂时先不拉黑你的号码…没必要每次都用自虐的方式让自己清醒。”
“但我喜欢疼痛的感觉啊。”顾莲白的手掌很凉,慢慢放开她的手腕后,他弯了下唇角:“姐姐,我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你了,你确实很有魅力,以后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啊。”
少年说话云里雾里,俯身取创口贴的时候,语气又有些不悦:“还有,下次不要把沐浴露借给别人。
…
封沈咣咣咣第三次敲门,卿酒开门后直接把拖鞋甩了出去:“你是不是想被我直接从楼上扔下去?!”
“小酒乖啊,等哥洗完澡再让你扔。”封沈笑眯眯的:“借你沐浴露用用,我又忘记买了。”
卿酒都无奈了,侧开身让他进去:“还要什么,一起拿走。”
这人自从住到楼上后,一晚上要来打扰她无数次,卿酒虽然觉得烦,但渐渐也就适应了,她到了晚上总会胡思乱想,有时候情绪忽然不对劲,让他这么一打岔倒也混过去了,凑合着能挨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对面那幢楼没有住人,所有窗口都黑漆漆的,只有九楼的一扇窗户后忽然有一瞬闪出亮光,封沈反应很快,大手掐着她胳膊把她逼到墙边。
男人身上的热度隐约传来,他的身材很好,卿酒一抬头就能看清那T恤下头腹肌的轮廓,她往后靠了靠,皱眉问:“你干嘛?”
“顾衍礼派人来偷拍咱们。”封沈随手扔了手中的打火机过去,把大灯的开关砸得关掉了,这才把她放开。
对面楼上偷拍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不对劲,又按了两下快门。
“咱们现在在死角上,那人暂时拍不到。”封沈转头观察几秒,忽然征求她的意见:“需要我帮忙吗?只要让顾衍礼死心了,他就不会再来烦你。”
四周昏暗一片,卿酒摇摇头:“算了吧,他要拍就让他拍,我把窗帘拉上就好。”
她很讨厌这种压抑的黑夜,只想快些把灯打开,回头时才看见封沈神情不对,男人从手机上抬起头来:“小酒,你这些天先不要上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