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平静自然,随后坐了下来。
只见于然却无声地挪开了距离,祁白表情微动,没说话。
直到于然接过日记本,又和平时一样嬉皮笑脸“哇塞,你好厉害啊!”
他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
“是你眼瞎。”
于然:“……奥”
“但我们之间有一个不瞎就够了呀。”
说完冲祁白比了个爱心。
祁白:……没眼看。
闹完后,于然翻开破旧泛黄的日记本,外皮湿乎乎的,上面隐约有水渍。
但当手触碰到纸页发现这并不是水渍,而是血迹,里面是褐色的纹路。
第一页,血水泡发了的字迹模糊,于然只能提取出几个字眼。
“白明…、喜欢?”
继续向后翻,前半部分日记本都写了“喜欢”两个字,有的会出现“白”或“明”这两个字眼,于然猜测是白明尧,但无法辨认出“尧”。
日记的下半部分,画风突变。
王一写下了“宝宝”两个字,语气变得害怕,并多次提到了“他”,这肯定不会是前半部分的“白明”。
最严重的一页,上面用红色写字笔涂满了叉子,字迹非常用力,仿佛用刀刻出的痕迹。
于然伸手去摸,的确凹凸不平。
直到最后一页,笔记中出现了“张”,但里面的内容也紧接着嘎然而止。
于然合上本,刚要出声。
——门铃响动
慕瑶现在门口台阶,她隔着几步距离和人招手,
“哈喽,我来了。”
于然听见敲门声时就立马把笔记本藏了起来,所以慕瑶并不知晓,她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于然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三人围在一起分享昨晚的历程。于然先开口说“我推测王一是吃了食堂的饭才死亡的。”
慕瑶听见立马慌了神,张大嘴,“那我……”
差点也吃了。
于然安慰道,
“没事,以后小心点,而且我也是推测。”
“昨晚,王一忽然吐出了一块血淋淋的肉,和食堂锅里的东西很像。”他继续说。
慕瑶点点头道谢“早上对亏了你俩。”
“奥对了,我昨晚掀开王一的衣服,看见她下腹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很像很像……”
她顿了几秒似乎是在寻找形容词,最后说出一句。
“很像刨腹产留下的刀疤。”
“你是说她生过孩子?”
于然一开始没往这边想,但结合日记里的“宝宝”,这么一想是通顺的。
慕瑶点点头,“我觉得很像,我学护理的,在老师ppt上见过。”
“那就是了。”
于然眸底暗下去,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还有别的吗?”
“她身上好像还有淤青,应该是生前留下的,因为王一身上的淤青并没有融合成片,反而边界清晰,而且——”
慕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才继续说,
“尸体太新鲜了,连尸斑都没有依照现在炎热的天气,绝不可能。”
她说得小心翼翼,脸上还不时流露出惊不安的表情,“还有,高亭和我说,昨晚那个黑影追上了张山,但奇怪的是,他今天居然又完好无损地出现了。”
经历了被毅然决然的抛弃,慕瑶幡然醒悟,将希望寄托在别人,即使是爱人身上都毫无意义,只有紧紧握在自己手中才有出路。
她攥紧手指,新换的衣服也被搓出了褶皱,欲言又止。
于然看出她表情的微妙,主动问。
“你还想说什么?”
她抬起头,饱含歉意地说,“是高亭告诉白明尧他们,尸体在食堂垃圾桶里的,我没制止。”
于然已经大概猜出了,此刻脸上并没有诧异,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
“第一天,你们怎么和王一分开的?”
说完,他看见慕瑶的表情有些痛苦,在谎言与事实间挣扎,终于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白明尧让我们离开,分散找线索。”
那按理说慕瑶和高亭也会分开,那为什么?
慕瑶继续说,“离开教室之后,高亭突然拉住我,说不舒服要回宿舍,让王一自己去吃饭,我当时也很疑惑,但还是跟着高亭回去了,但等了很久,王一都没回来,我是真没想到王一会死。”
她的声音越说越哽咽,眼泪连成串往下掉。
于然递了一张纸巾,没有安慰继续问,
“你为什么如此相信高亭?”
慕瑶听见他的问题,手指揪着纸巾犹犹豫豫,“因为、因为我们是同病相怜的恋人。”
“我和高亭都是被张东抛弃的女孩。”
于然无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晒得人心惶恐。
白明尧离开王一的宿舍,找到基因检测报告,同样也是张东的孩子,证实了他们的猜测,便提出聚在一起讨论第二个任务的答案。
但没想到刚出王一的宿舍,就碰上了于然和祁白,白明尧脸上挂着微笑。
“我找到了线索,开始讨论吧。”
语气如常,但在看见于然时候背过了手,似乎在故意躲藏什么。
于然捕捉到这个动作,只微微挑眉,并没有戳破,一起去了前厅。
众人到齐,白明尧主动开口,
“我们发现王一也是张东的孩子,现在可以绘画人物关系了。”
其余人都凑在一起坐下。
于然的眼神一直钉在张山身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出现到坐下,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一直在模仿白明尧的动作。
白明尧拿出纸笔,在原本的图纸上又添了几笔,张山喜欢白明尧,张颜恩也喜欢白明尧,高亭和慕瑶相互爱恋,王一与张颜恩也是同父异母,纸上几乎组成了一个闭环,于然盯着若有所思。
——因为王一的故事并不完善。
但于然故意没说,他是侦探有自己的任务要保护凶手。
同理其他玩家也有守护的秘密,早在前几局,他就找到了这个漏洞,因此在涉及到人物关系的任务,是并没有正确答案的。
只要线索正确,不管是否完整都是可以通过的。
中午,他们将人物关系递交给校长。
接下文件后,校长表情微动,却没说什么。
手又开始抚摸自己的大肚腩,满脸褶子皱在一起,笑得油腻腻,“恭喜你们,可以进入下一个任务了。”
众人离开礼堂,白明又开始充当领袖的身份。
“那我们下一步就是寻找学校谣言了。”
高亭附和,“是不是和昨晚那个男人有关?”
“可是那也太危险了!!”
于然没说话,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慕瑶主动说,“会不会档案馆也有?”
“我们上次找校长档案时候,还有另一个架子,上面会不会有?”
白明尧点点头,“我们可以先去找找,看情况。”
确定好下一步举动后,众人就分散了,因为下午上课还要等到两点,其余人都选择回到宿舍休息。
于然却去了王一的宿舍,里面翻找痕迹明显,衣柜、床单都被扯了出来,他迈开腿想再看看。
忽然,他踩到了圆形硬物。
低下头瞬间,于然一瞬僵在原地!
——这是姐姐的东西!
怎么可能?
游戏世界里怎么会出现?
他蹲下身,颤着手捡起,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脸上的震惊无限放大:
这不可能??
祁白看见他状况不太对,出声问,“你怎么了?”
但没有回应。
于然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苦涩与酸痛,周遭的一切都无比遥远,耳膜仿佛盖上了一层厚重的海水,将他完全隔绝开。
他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
直到祁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于然仿佛经受到极大的惊吓,咋破魂魄般跌坐在地,脸色煞白,惊慌失措。
祁白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赶紧蹲下身,“……你你还好吧?”
他伸手在于然眼前晃动,对方的眼睛却没有焦距,无比茫然呆滞。
于然感觉心脏仿佛被一条锋利的绳索紧紧缠绕,越挣脱,越刺痛。
他攥紧了手,身体却无力地下垂,血流过慢的轻微麻痹感一点一点蚕食心口。
如同溺死的鱼。
祁白感受到手下的人颤抖幅度越来越大,他以为于然是精神力被污染了,赶紧拽过他的手。
有一个穴位能让人产生剧痛,祁白飞快找到按下去。
“啊”
于然下意识抽回手,全身仿佛被巨剑劈成两半,无比剧烈的疼痛将他从恍然的记忆中唤醒。
祁白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如释重负。
“你刚才怎么了……?”
“被同化了吗?”
于然手心还攥着姐姐的扣子,他没说实话,轻轻点下头,认可了祁白的说法。
他不再说话,推开祁白,疯了似的在房间寻找,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于然原以为这只是个细小的游戏错误,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彻底慌了。
——王一有个弟弟!
年龄身世和自己处处吻合,唯一不同的是,弟弟18岁死于车祸。
这怎么可能?
于然简直不可置信,通红了眼眶,他无力地靠着墙壁瘫下去,嘴中不断重复。
“这是b世界,这是b世界!!”
他浑身颤抖不停,刺骨的寒意从脚蔓延到头顶。
“那也不行!!”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于然攥紧了扣子,眼睛红得滴血。
失去至亲的痛苦让人生不如死,此刻胸膛仿佛被捅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不断渗血,却怎么也填不满,只能任由冷风不断呼啸。
忽地,他又想起了什么。
猛地抬起头,推门离开直接走进白明尧的房间。
下午上课时间,其余人都去了教室,按照于然的方法讲述新课,获得钥匙。
因此宿舍楼很空荡,于然推开门,直奔白明尧的衣柜,却什么也没找到!
他气得浑身颤抖,嘴里不断重复:
“不可能、不可能!”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涌出,迷糊了视线,于然无力倒地,双手捂着脸,低声抽泣。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早点发现呢?
或许……或许王一就不会死。
心底连成串的痛苦与悔恨如波涛汹涌的海浪拍翻了强撑的理智与冷静,于然喉咙堵住了密密麻麻的刺,氧气变得稀薄,他痛苦地捂住脖子仰头大口大口呼吸。
然后要命的窒息感却没有缓解分毫。
祁白进来时,就是这样一幕。
漂亮白皙的脸都被泪水打湿了,棕色的卷发凌乱不堪,遮住了那双永远澄澈充满笑意蓝色眼睛。
于然面色如纸,单薄得仿佛风刮就会消失。
有种脆弱到一碰就碎的漂亮。
祁白不由得愣住,他从未见过于然这副模样,他一直是充满生气的,仿佛任由狂风暴雨也不会挫败。
现在却如同一只被砸烂的狗尾巴草。
祁白心底说不出的酸楚,缓缓走上前,轻轻揽过于然的肩膀,柔声问,“怎么了?”
却被人一把推开,祁白没想到他会反应这么大,一时愣住。
于然语气充满防备和抗拒,“你怎么来了?”
和以往的讨好或冷漠都不同,像在和陌生人说话。
犹如被这个陌生的眼神刺痛,祁白眼底瞬间暗淡。
收回视线,冷冷地回:
“找线索。”
对的,找线索。
“线索”两个字犹如机械指令敲动了于然迟钝的大脑,凌乱的情绪,他立马恢复原状。
把刚才的脆弱隐藏得一干二净。
“对啊,找线索。”
于然又自顾自地重复一遍,语气和平时并无差别。
听见声音,祁白脚步一顿,视线落在于然扬起笑容的侧脸。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对方当然听不到他的心声。
于然指向床,“这里还没看。”
祁白没动,目光凝视着他的脸,似乎在寻找什么。
察觉到他的目光,于然就笑嘻嘻地回应他。
那笑容里连半分真心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祁白摇摇头。
想自己在做什么呢?
于然还是初见时那张充满讨好殷勤的笑脸,怎么能就因为一瞬的动容而对他发生改观呢?
祁白在心底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