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走秀还未开始,众人四散在美食摊点前。jiujiuzuowen
相关商业宣传前期早已安排妥当,沈季沉作为寿星,今日唯一的任务就是以观众身份参与全程。
沈季沉身着正装身形挺拔,即使周围一片喧闹也不为所动,缄默不语地夹起几颗通红的番茄,放置于盘中蛋糕边。
昂贵的腕表随着他动作时不时露出,凸显其主人的身价。
沈衍略带恭敬地双手接过,因为这份沉默咬住牙根。
众人眼中养他护他的沈季沉,与他之间早已有了无法跨过的鸿沟。
金属小叉子与瓷盘碰撞,响声清脆,沈衍喉中发苦,垂下眼硬生生将蛋糕吞下。霓虹灯闪烁,舞台上的灯光映得沈季沉侧脸线条更为锋利。
恍惚间,沈衍仿佛回到过去:他额角青紫地奔出家门,当无措地捡起足球时,一位锋芒初绽的男人将他死死抱住,因为失而复得而隐忍地啜泣。
当沈季沉问他是否愿意离开原生家庭的时候,沈衍毫不犹豫地同意。
日子总不会更差。
令他欣喜到发狂的,是沈季沉自此对他毫无节制的宠爱。
只是随着岁月沉淀,或许是意识到沈衍的轮廓与记忆中有些偏差,沈季沉对他依旧溺爱,却多了隔阂,他们之间的温度逐渐冷却。
沈季沉逐渐神经质起来,时常与足球说话。沈衍知道,沈季沉在挣扎在怀疑,只要找到“救命恩人”漏洞的那一瞬,就会毫不犹豫将他丢走。
沈衍在他只言片语中拼凑线索,隐藏起原先的自己,变得阳光、开朗,只不愿让此刻的生活崩塌。
但真的“救命恩人”出现了。
“前天你将陈叔丢下,做什么去了?”
平静的语气惊地沈衍一颤,回忆潮水般退去,他苦笑骗着,“去买了些糕点,天气热,就让他先回去。”
总不能如实告诉他,真假救命恩人相见了。
“嗯。”
“天气热了,多补水。”沈季沉并未抬首,兀自夹取零食。
沈衍连忙应下。
岁月将沈季沉打磨的更加锐利,不言语时带着难以接近的气势。
感受夜风拂过脸颊,他沉浸在莫名的思绪中,甚至未将视线分给那位义子一分一毫。
那日来访的青年时不时出现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幻想他狡黠的微笑,幻想他手捧足球的模样。这样怪异的想象让沈季沉辗转难眠。
将最后一口蛋糕抿入口中,他放下瓷盘,“去舞台边吧。”
“好。”
离开前,沈季沉淡淡一撇,有些疑惑地看着不远处头发亮黄的人迅速起身。
于歌拢好奶白色披肩,接收到信息迅速猫下腰,穿过人群挤到先前沈季沉逗留的摊位。
他乘工作人员还未收走餐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还沾着奶油的金属叉子放入盒子中,将其放在随身挎包才得意一笑。
“使用过的叉子——回收完毕。”
即使是为了隐藏身份以及与严辞云“晚间幽会”,但第一次身着百褶裙大摇大摆出现在公共场合,即使是坏脑筋多的于歌也免不了面红耳赤。
于歌撩了下头发压下忸怩,对远处的队友扬手,示意第一处任务点已顺利完成。
红毛黄毛摆上士兵出击的严肃神色,稍息立正,一齐拉着绿毛向舞台转移。
此时舞台已开始闪烁灯光,露天走秀即将开始。
受邀嘉宾陆续落座在T台两侧,人群也缓慢围聚在外围。
后侧聚集了乌泱泱的人,沈衍视线不时飘到边上,敏锐地发现了对方这两日的心不在焉。
直觉告诉他,平静的生活即将被打破。
沈季沉一言不发地垂首记录每一套设计品,对沈衍的欲言又止视而不见。
随着主持人声音高亢的开场白,露天走秀正式开始。模特步伐洒脱稳健,一个个从眼前晃过。
邻近走秀结束时,红毛在T台另一侧踮脚站起,紧紧盯着安保人员,在对方总算打着哈切移开注意的时候猛地蹲下。
见红头消失,于歌捂好口罩小腿绷直,迅速两步靠进蹲在沈季沉身侧。成熟幽淡的男士香水味道幽幽钻入鼻腔,于歌愣怔一瞬,这味道,怎么有些熟悉?
背景音乐节奏快,震耳冲天。围拢的人群正巧是掩护,于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毫不掩饰地盯着沈季沉,扬声说:“沈总生日快乐!我是你粉丝!能签名吗?”
沈衍闻声心一跳,手指再次不受控制地痉挛。
虽然有些不同,但这声线是于歌?
沈季沉动作顿了下,将钢笔放置好,平静地接过对方递来的纸笔。
对方夹住纸张的手修长骨感,白皙的手腕在舞台白光的映照下仿佛透明,沈季沉的视线无法克制地顺着对方的小臂向上,正撞到他的眼眸中。
对方双眼藏笑微微眯起,扬起的眼线与浓密纤长的睫毛并未减少它的干净。
灵动,澄澈。
记忆中,透过一片血色,就是这样乌黑的瞳仁紧紧盯住他。
“你…”将签名递过去,沈季沉吞咽口水,面前的姑娘似乎与那日办公室的青年相重叠。
为什么总会产生这样奇异的猜想?
于歌并不慌乱,随意理了下刘海,将签名仔细叠好放入包中,“谢谢沈总!”
心里默默补充一句:亲笔签名——回收完毕。
他压好百褶裙蹲在原地,故作不经意地向对面遥望。
灯光穿过人群,只能看见一颗赤红张扬的脑袋,红毛又站起来了。
停?
于歌心里犯嘀咕,原本三人的计划是红毛给信号,黄毛躲在沈季沉身后,在于歌成功取到签名后“一个趔趄”将水倾洒在沈季沉衣角。
接下来就是在沈季沉用贴身手帕擦拭的时候,黄毛再次出声抓取他的注意力,于歌乘乱摸走手帕和沈季沉的腕带——进入露天广场每个人都会分发佩戴,最后离开广场和严辞云碰面。
至于为何选取手帕之类的随身物品,追根究底还是于歌担忧这人一颗扣子就抵他一月餐食费,他不做损人的买卖。
此后会进行抽取幸运儿的活动,沈季沉反应过来也无法起身追赶。
但等了片刻,黄毛怎么还不出现?
口罩下的虎牙尖尖颇为不满地咬住下唇,就在于歌快顶不住沈季沉莫名的视线时,身后好歹是一阵骚动。
一位发色绿如海藻的瘦高男子在人群的推搡下脚一滑,吊梢眼紧盯沈季沉,即使已经条件反射找到平衡,也故意抬手倾倒玻璃杯。
水流如同被放慢数十倍,来不及反应水就落在了沈季沉身上。
沈衍惊呼:“爸?!”
沈季沉浑身倏地绷紧,面色沉冷地转头,绿毛天生凶相,加上压根没将他的怒视放在心上,就直勾勾和沈季沉对视。
两人一个散发帝王怒气,一个使出恶鬼凝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于歌见到绿毛的一瞬就龇牙咧嘴起来,这群不靠谱的竟然将绿毛赶来做任务!
“没事吧?”于歌赶忙将沈季沉注意力拉回来,“有手帕吗?我帮你擦一下。”
沈季沉扭回头,不满地开始擦拭水渍。
帮助他一同弄干衣角的时候,于歌不停挤眉弄眼,眼神示意绿毛喊沈季沉一声,只差沈季沉一个转身,手帕和手环就能立刻到手,他也能全身而退。
只可惜绿毛注视于歌半晌,最后一拍脑袋慢吞吞从裤兜里掏出个橘子,准备剥了给他的于哥吃。
“?”于歌嘴角抽搐,硬着头皮继续和沈季沉周旋。
橘子皮的清香四溢,聚集的人群之后,一位身形瘦小的男生鼻尖微动,心中总有些不祥的预感。
裴淼握紧拳头,死命抑制住对即将到来的疼痛的恐惧。
这又是沈季沉攻略线的重要节点。
原著中万人迷在刘师傅店前与沈季沉初识,两人不断摩擦出火花,沈季沉在万人迷和义子间摇摆。
而这次露天秀场,舞台上一位模特会意外跌倒,踹中边缘的花盆。万人迷心善,舍己护住原本会被击中的义子,让沈季沉更为心动。
错过了糕点剧情,这次苦肉计必须万无一失。
为了防止意外,裴淼特地摸索到于歌的侦探事务所,从门外将门死死抵住,将那家伙关在事务所。
他确信,阖上铁门前见到事务所内有男子在缓步晃悠,于歌今夜确实没法坏他好事!
扒开人群,裴淼得意地接近沈季沉。
只是为什么,沈季沉边上除去稳稳坐着的沈衍,多了个高个子美女?
从裴淼的角度只能见到于歌的奶白披肩,与飘逸的亚麻色长发。
来不及过多思索疑惑,伴随着舞台上传来的一声惊呼,花盆蓦然倾倒向台下跌去,空中划出的弧线显然对准了沈衍。
人群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裴淼咬牙做出立定跳远的姿势用力一跃,心中已幻想出沈季沉抱住自己心痛到发疯的样子。
沈衍打扮的运动少年的模样,但鲜少真的出汗运动,见花盆愈来愈近,只呆愣在原地。
裴淼死死闭上双眼在半空划过。
还未护住沈衍,疼痛更是还未来临,倒是人群发出一阵欢呼。
裴淼大惑不解地睁眼,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逆光而立,她微微侧身单腿撑地,另条修长笔直的长腿在空中划过利落的弧线。
“砰!”
本会砸的沈衍头破血流的花盆,猛地被踹到舞台下的铁板处。
动作快若脱兔的人得意地甩甩头发,与此同时,估算错位置的裴淼,直接向于歌的背扑去——
头擦过于歌的背摔倒在他的腿下,裴淼头上蒙着不小心带下来的白色披肩,尾椎撞得生疼,透过披肩的缝隙能见到两条白花花的长腿。
还未等他哀嚎起身,响彻云霄的怒吼撞入耳朵中。
“色!狼!!”
绿毛见一个男孩先是搂了下他于哥的腰,大胆用头抢走于哥的漂亮披肩,最后还敢在地上偷窥别人裙底!
顿时胸口不断起伏,绿毛怒气冲天赤红了眼,大步流星冲到裴淼边上将他一把拽起,“色狼!让红哥黄哥教训你!揍得你屁滚尿流!”
裴淼吓得大气不出,骇然顶着披肩蒙脸被人拖走。
舞台的光越来越远,裴淼总算意识到,那熟悉的背影,不是于歌是谁!
“那在事务所里晃悠的人是谁啊?!”裴淼无力哀嚎。
于歌拍两下手,没时间干涉绿毛的行为,此时电子腕表已发出震动,离九点只有五分钟。
他与严辞云相约九点广场南出口见,一同去看音乐喷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歌干脆两步跃回沈季沉面前,乌亮的眸子直视他说:“救了你儿子一命,现在我们算是两块九分熟的牛排了,拿你两样东西,谢了。”
不等对方反应,于歌飞速抢过沈季沉的手帕和手环,捂好口罩拔腿就跑。
即使周遭多么嘈杂,这句淡淡的话语却如同雷般,让沈季沉浑身颤抖。
沈季沉脸色苍白,呼吸骤然顿住,所有的回忆都如烟花般炸开。
当他的头颅无力地靠在马路上时,只能见到孩童明晃晃的小虎牙。
那位男孩手抱足球,见沈季沉奄奄一息不做回答的样子,奶声奶气地说:“你不和我说话,只是因为我们现在是两块七分熟的牛排,互相不熟。”
“你要好好在医院治疗,等以后再见,我们就是九分熟的牛排了。那时候,我们就是熟悉的朋友啦!”
虽然有料到这位姑娘就是此前的青年,但是虎牙、让他恍惚的笑颜、不带一丝刻意的狡黠…
沈季沉紧抿嘴唇眉头紧锁,意味不明地深深看了眼沈衍,随后毫不在乎形象地甩下西装外套,誓要拦下那位让他发疯的孩子。
他一直都找错了。
而沈衍手脚冰凉,如临冰窖。
“卧槽,追上来了?!”于歌吓得脚差些打结,更是加快脚步向南出口冲去。
两人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脚步如同踩在鼓点,皆是一刻不敢松懈。
于歌握紧最后两样物品,另只手还得压住假发防止它飞走,变扭的姿势导致沈季沉越来越近,他苦巴巴地喊:“我没有急支糖浆啊!”
电子表滴滴作响,已是晚上九点整。
于歌心里叫苦,南出口混乱的人流中,一个笔挺的身影孑然独立,四周的浮躁显得他游刃有余,清冷自信。
“帅,很帅。”于歌眼睛一亮,加足马力。
严辞云一向平稳的心跳在九点来临的时候,断了一拍。
直到一个熟悉的人喘息着大步向他奔来,这份悸动慌乱更是到达顶峰。
百褶裙随着动作不断晃动,对方解开口罩,干净而清冽的声音提醒道:“跟我走!”
轻风拂过,温热的手直接握住他的,略带强势地拉扯他一同向前跑去。
本被切断的感官重新受了控制,严辞云心如擂鼓,轻笑了下反客为主,拢住对方的手,拇指不受控制地轻柔摩挲对方的手背。
“小色胚,一起逃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