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下半夜忽然凉了起来。以往睡个毯子都觉得热,今天却格外不舒服。山陶拉着被子把自己包住,结果这会上边不凉,下边又凉了。他又把脚往回缩了一点,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鬼望着他,在他脸上幽幽吹了口气,山陶瞬间如坠寒冬,整个人嘴唇都开始发抖起来。
今天怎么忽然这么冷。
他迷迷糊糊想着,忽然听到耳边问道:“冷吗?”
山陶当自己在做梦,下意识回答:“冷。”
“那就把被子盖上吧。”那人说着从旁边递来一床被子。
这梦还挺贴心的。山陶说了声谢谢,然后从他手中接过被子扯到了了自己身上。被子交接的过程中,山陶和对方的手指触碰到了一起。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山陶一激灵,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忽然清醒了一点。
不对,刚才给他递被子的是谁?这被子又是从哪来的?
他抓着被子低头一看,自己的宝贝被子此时正盖在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
山陶彻底清醒了,但他不敢去看给自己递被子的人。
容与和沈榆都知道他对被子的宝贝,不会这样捉弄他。再联想到刚才那只冰冷的手,山陶忽然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将脸颊移到了旁边。
苍白脸颊的鬼望着他,细长的嘴咧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山陶眼睛睁大,下意识尖叫出声。喉咙里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仿佛什么东西压在了喉咙上,让他的声音完全传不出来。
“嘘。”细长的手指压在唇边,鬼直勾勾地望着他,脸颊上流淌着两行血泪,他轻声问道,“不是冷吗?怎么不睡了呢?”
山陶欲哭无泪,嘴唇发抖在心里呐喊:兄弟你疯了吧,这我哪敢睡啊。
男鬼继续问道:“难不成要我哄你?”
山陶立即疯狂摇头,然后捂住脑袋装睡。虽然不知道这鬼什么毛病,但是他暂时不杀自己就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他能不能坚持到小榆和容哥醒来。这鬼不会等他们三个一起醒来对他们痛下杀手吧?
山陶心累,甚至想要和可云一样捂嘴,抓脸,摸头发,大声哭泣。
然而越是怕,他越是清醒,可他一点都不敢睁开眼睛。鬼冷冷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山陶不敢赌自己睁眼会发生什么。
只希望这个鬼是个遵守契约的鬼,他假装睡着以后不要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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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榆迷迷糊糊揉了一下眼睛,然后打开手机。上面还停留在他和容与昨晚的对话界面。
容与:拍拍.jpg
容与:还在生气?对不起。
沈榆抿唇,他其实刚开始是有点懵,但是后面也没有在生气了。可是他昨晚睡得太早,结果连容与后面的消息都没有看到。
犹豫了一下,沈榆悄悄发了个早安过去。
容与那边立即有了动静。
“早,小榆。”容与和他打完招呼,利落地从床上跳下来,提醒道,“我去打热水,到时候你用我的,不用再出去一趟了。”
“好。”沈榆应下来,等到下了床,两人洗漱完以后,他心里有些不对劲,抬头去看依旧呆呆坐在床上的山陶,“山陶,你怎么还不下来,再呆坐会就要迟到了。”
平时山陶也有早起待机状态,可最多五分钟就爬起来了,今天他这么叫都没有动静。沈榆从阳台走到山陶床边。窗帘他们都打算军训之后再装,所以沈榆很容易就看到山陶现在的情况。
他不知道在干什么,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呆呆坐着,平时宝贝得不得了的被子也披在身上。明明昨天晚上睡前还没有这样的。
沈榆小心去碰他,山陶吓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躲开他的手掌。
“山陶?”沈榆小心翼翼叫他的名字。容与也发现不对劲,走到他身边皱眉说道:“是不是生病了,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山陶眼睛眨了眨,缓了一会才将通红的眼睛落在他们的身上,等到终于认出面前两个人影是谁的时候,他立即一嗓子嚎了出来:“小榆,容哥,你们不知道我昨晚有多害怕啊!”
他平时都活泼得不行,沈榆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憔悴,担心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山陶就要开口,脖子后面忽然一冷。有什么东西在他背后吹了一口气,仿佛在提醒他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山陶咽了口唾沫,手指紧紧攥着床单,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那个鬼没有走,他就在自己身后,如果自己乱说话,那鬼对他动手也就算了,要是连累了小榆和容哥怎么办。
想到这,原本的诉苦全都被山陶吞了回去。他故作笑颜,强忍着害怕说道:“没什么,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早上醒来我还没庆幸呢,忽然发现我的被子在我昨晚梦游的时候被打开了,这是什么生命不可承受之痛啊!”
这解释放到他身上倒也很正常,容与叹口气说道:“行了,你先下来洗漱,我和小榆想办法给你把被子复原一下。”
山陶狂喜说道:“谢谢容哥,我这就下来。”
他将被子小心放到凉席上,然后快速去收拾自己。容与和沈榆对视一眼,复原他的被子。沈榆一边压着棉花不平整的地方,一边看了一眼山陶的床铺。
刚才山陶床铺深处传来一缕阴气,是他的错觉吗?
不太像。他的感觉一向不会出错的,难道是宿舍的那个鬼有动静?
两人等到山陶收拾完,出门的时候,沈榆特意落在后面锁门,关门前他看向季温文椅子上的那个鬼,发现他依旧坐在那里,如同雕像。
门顺利合上,沈榆也没有看到,那鬼忽然抬起头,向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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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烈的阳光落在众人的头顶,晒得一张张脸黑红黑红,就算是涂了防晒霜也没有作用。
山陶站着军姿,眼前却一阵阵发黑。昨晚他一晚上没睡,再加上早上这个训练,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早上能起床来参加训练就已经是费了老大的功夫了,这会却感觉坚持不下去了。
身体催促他快点晕倒,意志却让山陶忍着。
他昨天在那里口嗨说想要请假,可不代表他真要请假啊,更何况军训时候晕倒了,一部分要被送到医务室,不严重又要送回到宿舍,一想到宿舍里的那个鬼东西,山陶悄悄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试图清醒,然而脑袋眩晕越来越重,最后,山陶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便没有了意识。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宿舍,耳边还传来咔嚓咔嚓吃东西的声音。
这清脆的声音,怎么那么像他那袋未开封的薯片呢?
“我不是在军训吗?怎么在这啊?”
“还军训呢,你晕倒了,同学把你送到医务室,医生见你熬夜了,就提议你回来休息一天。恭喜,你的愿望达成,不用训练了。”
山陶却高兴不起来。
完了,成了他们班最先晕倒的,这把肯定要出名了。
“是你带我回来的吗?谢谢你啊同学。”他坐起来,探头下去说道,“下次给你带奶茶……”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他惊惧地看着坐在下面的男生,手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感谢就不用了,奶茶倒是可以。”男生抬头,露出一张昨晚梦中的面容出来。
“哇——”山陶吓得乱叫,迅速往床角缩去。
男生漂浮起来,手中还拿着他的薯片在吃,仔细打量着山陶。
山陶欲哭无泪:“大哥你究竟要干什么啊,你要是想吃东西,没问题,我给你买,可你不能又吃我东西你还吓我吧,你要是有什么遗愿你就说,我尽量帮你啊。你千万别杀我。”
他一边卖惨求饶,一边悄悄打量这鬼。然而他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年头,有人吃个薯片还这么……优雅,对,就是优雅。
山陶也说不上来,但是对方的一举一动就很有韵味。
不过小命不保,他这会也没时间多观察,又往后悄悄缩了两步。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你的命不值钱,杀了你,脏了我的手,惹来鬼差便不好了,我还要……”鬼说到这里一顿,捂着自己生痛的脑袋喃喃自语,“我还要干什么来着?”
他喃喃自语,脸部的表情剧烈变化,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莫大的痛苦之中,五官也因此显得格外狰狞。山陶吓得一哆嗦。
这难不成是要进化了?不行,他得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跑,不然这家伙要是不受控制了,把他给刀了怎么办?
悄悄摸摸从床上跳下来,眼看着鬼还没有反应过来,山陶穿上拖鞋就想着外面跑去。
一只手刚拧开门,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你要去哪?”
一阵阴风袭来,山陶尖叫一声,连忙向外面冲去,结果就和人撞在一起。山陶抬头一看,发现是沈榆,后面还跟着提着盒饭和奶茶的容与。
“小榆,容哥,快跑啊,咱们宿舍有鬼!”山陶惊慌失措提醒。
“鬼?”沈榆被容与同时看去,也看到了宿舍站着的阴郁男鬼。
他看起来有些烦躁,身上的阴气非常不稳定,但是却克制住了鬼魂身上的暴虐气息:“跑什么,都说了我不会杀你。”
山陶两只手挡在沈榆和容与面前,颤声说道:“我给你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害我,别害小榆他们。”
鬼翻了个白眼,拿着薯片又坐回自己椅子上。
“他看起来好像没有恶意。”沈榆说道。
“别信,他肯定就是把我们骗进去,然后想要杀了我们。”山陶哭诉着昨晚的惨状,“你们不知道,我昨天之所以没有休息,就是因为他昨晚盯了我一晚上,神经病一样看着我睡觉。”
“先进去再说。”容与听着楼梯里众人回来闹出来的动静,提醒道,“待会其他人就回来了。”他们三个站在外面,会看起来很奇怪。
山陶还是害怕这是那只鬼的阴谋诡计,死死挡在他们面前。
沈榆没办法,小声说道:“他应该没问题的,你们看他的模样很完整,没有显露死前的模样,眼睛里还有隐约闪烁的金光,这应该是他生前做了好事,被人供奉过,害人的鬼和他不一样。”
“真的吗?”山陶鲁豫语气。
沈榆点点头,他很好哄地说道:“那我们进去看看。”如果没危险,他也不想待会被别人当猴子看啊。而且他们以后总不能不住宿舍吧。
容与跟着进去,神色复杂地看了沈榆一眼。那天看到宿舍鬼以后,他就去恶补了一下相关的知识,沈榆说得这些和水火轮给他的资料完全契合。
可是沈榆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山陶也奇怪:“小榆,你刚才说得这些,都是从哪里了解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