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是从哪里出的错?
庆功宴后,盛伯嵩最常想这个问题。
亲吻有许多含义,或尊敬或亲昵,它可以存在于许多关系中,不单指爱情。
盛伯嵩跟着父亲长大,直到陆美玉成即将成为他的母亲,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充满母性关爱的吻时,年幼的他才知道,吻是这样的温暖的存在。
温暖、甜蜜、幸福,似乎与之相关的词语都是让人快乐开心的存在。
他从未想象过,吻这样美好的存在,会苦涩,会心酸。
早上为陆仲溟系上的领带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在陆仲溟亲到自己的瞬间,盛伯嵩的眼睛便睁开了。彻底的黑暗让他的感官格外敏感,颤抖的抽泣声,生涩的亲吻,眼泪的濡湿,都像铭刻般印在了心头,勾勒出陆仲溟的轮廓。
脑中似乎闪过一丝光线,将以往的种种串联起来。
陆仲溟,他的弟弟,对自己产生了超出家人的感情。
所以才会嫉妒,所以才会生气,所以才会在身上纹一座山。
门轻轻被关上,盛伯嵩扯下领带,手指滑过被蜂蜜水打湿的缎面,微润的手感很像沾了眼泪的嘴唇。他猛地将领带甩出去,银灰色的领带在月光下散发着摄人的光,犹如引诱夏娃吃下禁果的毒蛇,正在引诱盛伯嵩走向不可控的境地。
盛伯嵩几乎做了一夜的噩梦,第二天醒来,活像一具丢了魂魄的尸体。
他呆滞地坐在床铺,许久之后与心理医生长谈近两个小时。
盛伯嵩还要顾忌陆仲溟的高考,一时间犹豫不决。最终他接受了心理医生的建议,冷处理这次的事情,在日常生活中多注意界限,待平稳渡过高考再解决这件事。
盛伯嵩粉饰太平,却怎么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关卡,原本他可去可不去的出差,也变成了必定亲临现场。
他逃了。
自从抓到了盛华安的把柄,他们一家偃旗息鼓,在他眼前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没想到盛恺这小子还不死心,用下作的手段想要搞臭盛伯嵩。
整个公司如临大敌,严阵以待。这样紧张的时刻,盛伯嵩却走神了,他在想陆仲溟。
现实如此的直白**,不断给盛伯嵩提醒,社会舆论对同性恋并不友好,陆仲溟不能走这条路。
雨下的很大,整个空间都潮潮的,盛伯嵩不喜欢这种感觉,总会让他想起那个吻。
卉珍的出现,为他解决了燃眉之急。
她说想试试交往。
盛伯嵩下意识是拒绝的,他不喜欢卉珍,这样是利用并不是爱情。
卉珍还在等待回答,盛伯嵩的眼睛却越过她,看到了门外的身影——是陆仲溟,他的弟弟。
这傻孩子浑身都湿透了。
他冷不冷。
会不会感冒?
盛伯嵩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和灵魂是分开的,他担心陆仲溟,腿却向前一步,抬起手,拥抱了卉珍。
躲在门外的男孩的手紧紧的攥着,青色的血管在惨白的皮肤上清晰可见。
接着这只手的主人默默的离开了门口。
盛伯嵩想,这样也好,让他死心。
陆仲溟在哭,盛伯嵩只是听到手机那头的声音,便知道了。他心疼,又不该心疼。
矛盾荒唐的感觉让盛伯嵩快要被撕裂。
他又逃了,这次甚至完成工作后在出差地漫无目的地待了好久,让李淳将飞国外的航班直接定在B省。
卉珍经常给他发信息,问什么时间回A市。
盛伯嵩只觉的事情的发展方向越来越奇怪。
飞国外的航班是在下午,盛伯嵩收到贺竹兰的短信,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陆仲溟怎么会无缘无故流鼻血?
他让李淳改了航班,定在第二天的凌晨,匆匆回到A市,只为确定陆仲溟的身体没有问题。
陆仲溟多久没见盛伯嵩,卉珍就多久没见他,盛伯嵩不能拒绝卉珍的好意,他在骨子里完全继承了陆美玉的温柔。
谁知陆仲溟会提前回家。
陆仲溟很难过。
盛伯嵩盯着他盛满委屈的眼睛,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回忆起那个吻。
卉珍的手艺很好,盛伯嵩站在陆仲溟的房前,他知道陆仲溟不会锁门,只要扭动把手,就可以推开这扇门。这是两人儿时地约定,生气时不能锁门,要道歉要和好,都要打开这扇门才行。
可是盛伯嵩固执地敲了敲房门,并没有进去。
幸好陆仲溟没有太给他难堪,一顿饭吃的毫无滋味。
吃饭时盛伯嵩关心着陆仲溟的身体,陆仲溟并没有太多反应。
时间过得很快,临近高考,盛伯嵩将杂念摒除到脑后,请了假待在家里,陪着陆仲溟高考。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和谐的兄弟氛围,你看这样多好。
高考前一天,卉珍来到家里,盛伯嵩对不请自来有点慌,生怕影响陆仲溟的心情。这样的惴惴不安持续着,接着他被更大的不安笼罩。
时针过了10,陆仲溟还没回来。
新闻好死不死正在播报江边发生的高三生投江,盛伯嵩送走卉珍,便去江边找了一圈。
这傻孩子在这里听听力。
盛伯嵩经常对陆仲溟说,要保护他,暗下决心不再让陆仲溟流一滴泪,可是陆仲溟流得最多的眼泪,都是为自己。
高考当天,怕影响陆仲溟考试,沉默成了他应对二人独处的武器。
以前陆仲溟向自己讨了两次拥抱,可怜兮兮的。此刻他看向妈妈团们的拥抱,眼睛里全是羡慕,
陆仲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像个酷哥似的向自己招手。
盛伯嵩很少会去看陆仲溟的背影,他转身,似乎就像离家的学子,马上就要离开自己。
盛伯嵩又一次行动快过理智,他拉过眼前这要永远离开似的小孩,抱住了他。复杂繁乱的感情全都堵在了胸口,所有的言语都不能表达那时盛伯嵩的心,他轻张嘴巴,只说了两个字:加油。
盛伯嵩越界了。
望着陆仲溟慌乱的背影,盛伯嵩捂着胸口。
卉珍那边不咸不淡的进行着,时间久了,盛伯嵩甚至想,应该早点结束与卉珍的恋爱关系,他的权宜之计,最终只会伤害卉珍。
出差回到家,已经是早上七点。
盛伯嵩看到陆仲溟还在睡着,没有打扰他。
将餐桌上随手扔的东西摆好,盛伯嵩随手拿起了桌上的礼品盒。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牢固的吸铁盒一下子打开了。
盛伯嵩看到了盒子里的水晶球。
一朵美丽的永生玫瑰花。
鲜艳的红色代表爱情,似乎也代表着危险。
陆仲溟的慌张显而易见,盛伯嵩不得不佩服自己随了他爸盛华年的淡定从容,面不改色,临危不乱。
两家人的见面就这样安排下来。
这样陆仲溟肯定会知难而退。
既保全了他们之间的亲情,又能让陆仲溟明白他们不可能。
陆仲溟的反应比盛伯嵩想的要大,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个词,摇摇欲坠。
他跟了上去,劝着他,劝他放弃,劝他接受。
陆仲溟像只困于牢笼的兽,朝自己竖起獠牙。
这对盛伯嵩何尝又不是一种折磨。
盛伯嵩不明白,陆仲溟到底在坚持什么。
他真的搞得懂什么是爱吗?
他为什么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
他的眼睛为什么会那么悲伤。
或许从那个吻开始,一切早就回不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