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山负海 第4章 第 4 章

陆仲溟对盛伯嵩的感情，就像雨夹雪时的雪，好像有迹可循，落到地上却难以察觉。夹在亲情外表内的爱情太隐蔽，如果不是同桌展天翼和瞿巧巧的一次关于同性恋的争论，陆仲溟或许不会发现自己真正的情感。

陆仲溟一直在等，在等自己的十八岁，只要过了这个时间，他就可以不受任何人的制约，自由支配一切财富。

那时，他也不会再成为盛伯嵩的累赘。

陆仲溟还是太天真，认为只要回家，盛伯嵩就会不计前嫌，像以前那样向他敞开怀抱。

“仲溟，”盛伯嵩在门外敲了敲门，一扭门把手，发现没锁，他笑了笑，站在门口说：“出来一下。”

“干嘛跟我说话，我可是别人派来阴你的！”陆仲溟气呼呼地瞪着盛伯嵩，可是盛伯嵩只是站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陆仲溟就没法再气了。

“刚才的话我跟你道歉，昨天时间太晚，没来得及祝你生日快乐。”

陆仲溟依旧蔫蔫的，闷声闷气地说：“刚才不提你都忘了。”

“过来。”

陆仲溟扭扭捏捏的起身，跟着盛伯嵩走出卧室。餐厅中的杯具残骸已经收拾干净，只有墙壁上褐色的斑点提醒陆仲溟他刚刚才跟盛伯嵩吵了一架，还骂他傻逼。陆仲溟像个撒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跟在盛伯嵩身后。

“十八岁生日快乐。”

礼物盒塞进陆仲溟的怀里，他一时没反应上来。礼物盒是盛伯嵩昨天抱回来的，肯定是年会上收到的。陆仲溟心里失落，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别哭还难看的笑，说：“谢谢。”

“打开看看。”

陆仲溟一边拆礼盒，一边嘟囔：“借花献佛。”

礼盒里是一台今年新款的平板电脑，因为配置高价格贵所以热度很高。

“这个新款很不好买的。”

“喜欢吗？”

“别人送给你，肯定按照你的喜好，我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

“是送给你的。”

“配置这么高，我用不上。”陆仲溟拆开塑封，拿出平板，这质感确实和以往的版本不一样，“送礼物的人还真用心，全套配件都买了，我记得这些配件比这个平板还贵。”

“嗯，用心的。”

陆仲溟没到爱不释手的程度，只是下意识的想要看看内存配置，结果就在平板背面看到了熟悉的俩字：仲溟。

他没忘了我的生日？陆仲溟傻乎乎地盯着盛伯嵩，嘴巴张合几次也没说出一个字。他的心脏咚咚响，耳朵里都是心脏跳动的声音，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陆仲溟反复提出疑问，想要找出盛伯嵩在哄他的破绽，然后不断自我证明，证明这份礼物是盛伯嵩提前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全天下只此一份，刻着陆仲溟名字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盛伯嵩没遗漏陆仲溟眼中忽地亮起的光彩，他又问了一遍：“喜欢吗？”

陆仲溟点点头，十分郑重地说：“喜欢。”

“跟我来。”盛伯嵩带着陆仲溟走进书房，指着一个储物柜，对陆仲溟说：“生日快乐。”

十三岁，十四岁，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每一年的生日礼物，盛伯嵩都有准备。

被留下的盛伯嵩又何尝好过，他心目中唯一的弟弟却不能在自己身边。实习、毕业、公司，盛伯嵩很忙，生活非常充实，可是他的心很空，从陆仲溟离开的那一刻。

也只有给陆仲溟挑选生日礼物时，想象他收到礼物会出现的表情，盛伯嵩才会发自内心的愉快。

回到叶家的陆仲溟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更别提收到生日礼物。陆仲溟将这一天的孤独当作拒绝接听盛伯嵩电话的恶果。

陆仲溟不止一次想，盛伯嵩肯定会因为他的离开而生气，肯定会因为他不接电话的任性而无奈。盛伯嵩那么忙，会慢慢忘了他，忘了他的生日。

陆仲溟压根没有想过那份礼物是给自己的。

那么久，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想着他这么久。陆仲溟心里发烫，烫到他的眼眶有什么要涌出，烫到他的鼻子发酸，他冲过去，抱住了盛伯嵩。陆仲溟长高了，不能像以前整个人被盛伯嵩抱着，但能将头埋在盛伯嵩的肩膀，那也够了。

“你哭了？”陆仲溟的胳膊抱得很紧，肩膀逐渐被陆仲溟的泪水打湿，盛伯嵩有些慌，说：“有这么感动？”

陆仲溟吧嗒掉着泪珠，不出声，只会有偶尔压抑不住的呜咽。

“你小时候哭的可大声了。”盛伯嵩回抱着弟弟，对他有些单薄的身体感到讶异，好像这六年陆仲溟只有骨头长了。轻拍着陆仲溟的背，忆起早上看到他后脊梁凸显的模样，盛伯嵩目光冷了下去。

“仲溟，可以哭出声，我在呢。”

“哇…”盛伯嵩说的平淡，可陆仲溟一下子哭了起来，以为已经淡忘的那些事都翻上心头，积攒了六年的委屈全都爆发。他的软弱，展示给盛伯嵩也很安全，“我错了，我才是傻逼。”

盛伯嵩以为他在为刚才吵架的事道歉，安慰道：“刚才的事我们各打五十大板，互相承认错误，说过对不起就行了，兄弟之间不要计较那么多。”

显然陆仲溟的情绪没有被这几句话安抚下来，哭着说：“六年前我就不该走，去了那边我天天想你。他们从来没有给我过生日，我以为，我以为你也忘了。”

“我可不敢忘，也不知道是谁在我高三那年，因为我忘记买礼物，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爸妈哄都没用。逼得我没办法，十点半到的家，十点四十跑出去买炸鸡。”

“小时候的事，不提也行，太丢脸了。”

六年很漫长，能够让陆仲溟从孩子变成大人，能够让盛伯嵩变得无比强悍，两个人从分开的那个节点开始不断向前奔跑，各自度过了没有对方的时光。六个年头的空缺在两个人的一言一语中渐渐抹平，这是他们之间的和解。

哭完了陆仲溟这才觉得害羞，毕竟他也是个成年人了，嚎着哭那叫怎么回事。跑去洗手间，看着镜中哭成猪头的脸，陆仲溟恨不得拍死自己，他是万万没想到不到半小时，他就从酷哥变成了哭包。

情绪平复下来，陆仲溟在厕所演练了几遍，如果盛伯嵩拿这事笑他，他要怎么找回面子。

结果演练成果一点也没用上，盛伯嵩站在门口，不知和谁说什么。陆仲溟跑过去，对方一下子认出陆仲溟，指着他喊道：“就是他！说是盛先生的亲戚，肯定是他趁我不注意偷了管理卡。盛先生，我在这里兢兢业业工作，连续几年都是优秀员工，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纰漏，您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说什么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