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琳琅如同当头一棒,顿时失了所有言语。
齐恒做了那么多年的警察,这小姑娘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当下便道:“慕小姐给警方逮捕罪犯提供了重要线索,这是我向局里申请的奖金。不多,就一万块。”
他知道慕家有钱,一万块可能属于掉地上都懒得捡,但这是发下来的奖金该给还是得给。
赵兰姿接过了齐恒递来的一叠钱,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是豪门夫人才有的优雅高贵:“麻烦齐警官跑这一趟了,钱不钱倒不重要。只是,网上的舆论对我女儿的影响确实很大。”
齐恒点点头,表示他们这边会澄清的。他踌躇片刻,终于不好意思地问出了口:“咳,案子已经破了,陈海估计会坐一辈子牢。那,白卉还跟着我的吗?”
慕瓷眼皮一掀,看了眼正在客厅里到处乱飘,满脸惊叹和羡慕的白卉。
她没回答,反而是问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为什么陈海就只是坐牢?”
闻言,齐恒也是苦笑了一声:“没办法,这属于感情纠纷。和随机杀人相比,对社会的危害性更低。无期徒刑,已经是最重的判决了。说不定,还会酌情减刑。”
他看多了这样的案子,心中有数。慕瓷哪怕看起来沉稳从容,也是少年心性,便多解释了几句。
慕瓷也听明白了,南楚的律条要严苛一些,现代的法律更多的是考量到社会的稳定。
“既然案子已经结了,她便不会再跟着你了。”
齐恒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世上有鬼,但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齐恒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杯没动过还冒着气的热茶。
慕瓷正要上楼,就被慕琳琅喊住了:“小瓷,我只是关心则乱,你千万不要介意。”
慕瓷头也不回,语气轻飘飘的:“那你下次还是不要这么心急了。”
一语双关。
慕琳琅涨红了脸,委屈地看向了赵兰姿,眼眸里泛起了水色:“妈妈,小瓷是不是误会我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赵兰姿也不忍太过苛责:“以后说话注意分寸。”
慕琳琅乖巧地点了点头,修剪得尖长的指甲却狠狠陷进了肉里。
慕家只有用晚餐时,人才聚得齐。吃完饭后,也就各干各的了。
慕瓷上了楼,从抽屉里取出自己雕刻好的玉符,一共三块,分别给了慕方岳,赵兰姿和慕珣。
慕方岳看着手上的鱼形玉符,一贯冷峻的面容微微松动。他工作太忙,对这个女儿的关注实在不多,可慕瓷还给他准备了礼物。
家里的几个小子从没如此贴心过,慕方岳掏出手机,给慕瓷转了一千万,又询问她在学校感觉怎么样,受了欺负就和他说。
慕瓷只是摇了摇头,她不喜欢麻烦别人,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回到房间,她看着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白卉,这才问道:“你还不走?”
白卉四处打量的眼神顿住,惊喜地看向慕瓷,语气中还带着点委屈:“你终于理我啦?”
慕瓷抱起脚边的小狐狸,提醒道:“像你这样的鬼,还是不要逗留人世的好。”
白卉虽然是被陈海失手杀死的,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怨气,实力也不够强,很容易就被其他恶鬼吞噬了。
白卉的情绪忽地低落下来,不再像方才那么跳脱:“我不想走,我还那么年轻,二十岁就死了。陈海呢,说不定坐个几年牢就又出来了。”
慕瓷叹了口气,但她也没过多安慰白卉,只道:“人一生的罪孽功德,都记在生死簿上。活着没赎清的罪,死后也会继续偿还。”
“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感情纠纷便要从轻处理?”白卉一脸的忿忿不平,说着,飘到了慕瓷面前:“你那么厉害,可不可以帮帮我?”
慕瓷一口拒绝:“我是道士,不是法官,左右不了陈海的判刑。”
她虽不会见死不救,但也算不上是个热心肠的人。昨日之所以插手这件事,也是替自己积攒阴德。
宁静的夏夜,繁星闪亮,明月高悬。慕瓷看了眼窗外的圆月,眉眼都覆盖上了一层寒霜。
很快,她额头上就泛出了细密的汗。一股紫到发黑的气体在慕瓷体内肆意凌虐,贯穿筋脉,试图侵蚀她的心脏,淡淡的金光阻隔了那道紫气。
慕瓷嘴唇发白,浑身都在颤抖,显然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白卉吓了一大跳,急得都快哭了:“你这是怎么了?”
明明是有些燥热的夏日,慕瓷却感觉自己就像被泡在万年寒冰里,连骨头都被冻住了。
半个小时后,紫气渐渐消散,慕瓷再无一丝力气,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一的升旗仪式后,高三学子又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学习之中。
虽然格雷礼顿混日子的不少,但也有许多都是家族中优秀的继承人。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他们往往比平常人更加地努力。
五班第一节是语文课,方老师正领着学生复习着课文,但却突然卡壳,忘了下一句。
他眼睛瞥着书,才把这堂课磕磕绊绊地上完。出教室时,他心里还纳闷,最近记性怎么变这么差了,烂熟于心的课文自己都能忘了。
慕瓷却是盯着他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就一个周末的时间,方老师身上的文昌气淡了许多,基本快没有了。
“喂”慕瓷抬眼,就见谢名立正眼神不善地瞪着他,桀骜的眉宇间透出了点戾气来:“你敢耍我?我妈这周末查出了怀孕。”
天知道,他去质问他爸是不是出轨了的时候,差点被打断腿。
“恭喜啊”慕瓷不咸不淡地说完,又低下头,整理起笔记。
谢名立冷哼一声,长腿踹了踹慕瓷的桌子,不让她写字:“这笔账该怎么算?”
慕瓷停下动作,目光直视着他:“谢同学这话真有意思,我骗你什么了?你难道没有多一个弟弟吗?”
谢名立气得磨了磨后槽牙,慕瓷当初分明就是故意让他以为他爸出轨了。可要是和她继续理论下去,不就显得自己很蠢吗?
谢名立确实是格雷礼顿一霸,喜欢约架逃课,是老师眼中的不良少年。但他从来不屑于欺负女生,相反,有时还会教训像姚松那样仗势欺人的渣滓。
谢名立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又把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放到慕瓷桌上,挑眉问她:“没想到你还真会算命。哎,你给我算算,我和你哥谁的命更长,能笑到最后。”
慕瓷有些无语,这人和慕珩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谢哥”谢名立前排的学生递过来一张表:“运动会报名表啊。”
谢名立懒散地接过,瞟了几眼,就选了三个项目,填上自己的名字。
突然,他目光顿住,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哟,谁这么殷勤,都给你报好了。”
慕瓷拿过表一看,马术、射箭还有女子五千米这几个项目,都有了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她的字迹,慕瓷的视线一一扫过表上的名字,最后定格在了黄雪琦这个名字上。
由于害怕参赛人数不够,体育委员曹自强规定,每个人都必须至少报名一个项目。最多能报名三个,是运动会的规定。
大部分对体育不感兴趣的,都会选择拔河,健美操这类集体参赛的项目。
而黄雪琦就只报了一个健美操,慕瓷提笔,给她加了女子五千米和跳高两个项目。
谢名立饶有兴致地看着,觉得有意思极了。他本以为慕瓷方才是想划掉自己的名字,虽然被后面填报的人看到她报名又划掉的举动会有点尴尬,但总比到了比赛时丢脸好上太多。
“你怎么知道是她干的?”谢名立看着那以假乱真的字迹,啧啧称奇:“也是算出来的?”
慕瓷双手拿着表,传给了后桌,回过头时,见谢名立一副问不出答案就不转过的样子,只好解释:“每个人运笔都会有自己的小习惯,黄雪琦写捺笔画时,力道会轻上一些。而且,她的字迹并不难辨认。”
字如其人,是有一定道理的。比如字迹端正,说明这人做事目标明确,有恒心和耐力;字迹豪放,可以看出这人行事胆大,不为琐事所累。
下午第四节是体育课,慕瓷和蒋语瑶在去更衣室换了运动服。出门时,她们与一个模样俏丽的女生擦肩而过,慕瓷的肩膀被狠狠撞了一下。
“黄雪琦,你不长眼睛啊,看不到人吗?”蒋语瑶有些生气,扭头叫住了那个女生。
黄雪琦抱着双臂,眼神自上而下地打量着慕瓷,语气轻蔑:“哪儿有人?我只看到了一只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低贱麻雀。”
更衣室顿时响起哄笑声,不少女学生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起了热闹。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慕瓷的神情很是平淡,仿佛被嘲笑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和黄同学的缺心眼比起来,似乎也强上许多。”
“你!”黄雪琦跺了剁脚,她想骂回去,可却找不到话反驳,只能无力地回了一句:“你才缺心眼,乡下来的土包子。”
慕瓷却不再理会她,和蒋语瑶去了操场集合。黄雪琦憋着一股火换好了衣服,等看到体育老师手里拿着的表,心情才稍稍好了些许。
体育虽是副科,但这个老师脾气火爆,又是部队退役的。他才不管什么家庭背景的,看不惯的学生,从来都是直接开骂。
慕瓷乖乖去参加比赛,会丢人,她涂掉自己的名字,被体育老师揪出来,当众挨骂,那也是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