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皇帝一月前于行军途中驾崩。”
“京中生变,齐王伪造陛下遗诏,立越王元杰为帝,缉捕先帝重臣,我等只得拼死护晋王元鸿离京。”
“齐王犯下矫诏大罪,还请安阳侯护送晋王回京继位,完成大行皇帝遗命!”
面露沧桑的老臣王俨说话时胡须都在抖动,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心中愤懑的机会。
高怀瑜垂眸一语不发,默默听着这位皇帝近臣诉说。双眸古井无波,内心却已冰冷得如同帐外纷飞的大雪。
从王俨说完大魏皇帝元熙在军中驾崩开始,高怀瑜就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语,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飘忽不定,无法坠入他的耳中。
皇帝崩了。
皇帝不是天子,是万岁么?就这样死了?
他信誓旦旦地说要跟自己一统天下,结束这百年乱世。他已经灭了自己故国大燕,再过几年又将南下灭陈,这两百多年间不曾有人做到的事,他就快做到了,他却死了?
两月前,他还在军帐中留自己说话,没有谈战事,只说他前年酿的葡萄酒也埋了好些时日了,这次回去便挖出来开封。
半年前,他还说自己府上花园可以重新修葺一番了,自己不怎么在乎这些,他还说他来帮自己看看。
那些记忆中的画面,潮水一般不停地向高怀瑜眼前漫来,一波又一波,混乱得很。最后只剩了当年他被故国皇帝赐死,出逃途中藏身的那个小破庙,然后连那个小破庙也在眼前变得模糊了。
“安阳侯,大行皇帝遗诏在此。”
王俨的声音再次响起,高怀瑜才发现自己的视线早已被眼泪遮挡住,忙垂眸侧脸,悄悄抹去泪滴。而后他沉默了许久,微微咬牙,终于说了第一句话:“陛下不过而立之年,怎会突然驾崩?”
骗自己的吧,都是骗自己的……
皇帝必然是想试探自己,看看自己会不会得知他的死讯就谋反。必定是这样,他平日里一副待人真诚的模样,其实疑心甚重吧?他最近病得有些厉害,怕自己这个故燕宗室生乱,所以要这样骗自己。一定是这样,他是大魏的皇帝,本就应该猜疑自己……
可是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疑心自己呢?
“陛下多年征战落下病根,又哪里说得准……”王俨一怔,与高怀瑜说了那么久的京中局势,本等他开口商议对策,没想到他却问起了元熙驾崩。然而这种事,王俨到底回答不了。
高怀瑜眸光微动,似乎察觉自己不该是这样的反应,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月前……如今呢?陛下呢?”
王俨愣了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答道:“陛下灵柩已经移入陵寝。”
高怀瑜顿时发出一声嘲弄的笑。
为什么?
一月了……他走了一月,才让自己知道?他不是就离灵州两百里地么?
天子驾崩,百官不过服丧二十七日……等自己回到玉京是何时了?他都不愿等一等,等自己回去为他服丧举哀?
他还那么快就去了那里……用得着那么快么?灵柩下葬,帝陵地宫永远关上了,自己连见他一面都不可以?
也罢,他死了,也不欠他的了。
高怀瑜咽下口中的苦涩,沉声道:“既然如此,俨公何必来找我?俨公莫不是忘了,我乃旧燕皇室,陛下既已龙驭宾天,我也不该留在大魏。”
王俨神色复杂:“大行皇帝……临终托孤时,特地命臣等照看侯爷。”
高怀瑜眸色一变,抿了抿唇。
何必在托孤之时还要特地提起自己,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会走的吗?只不过一次又一次犹豫,至今依旧未能下定决心。
而今他死了,自己还需要犹豫什么呢……
王俨双手捧着那份皇帝遗诏,俯首跪拜:“请安阳侯护送晋王回京,完成大行皇帝遗命!”
他手上拿着大行皇帝的遗诏,他不该跪,可他在求高怀瑜。
那份遗诏被他高高举起,还遗留着天子的威严。
高怀瑜怔怔望着遗诏,全然忘了去扶这位老臣起来。
半晌,高怀瑜木然地伸出手去,指尖从那遗诏上轻轻抚过,似乎在触碰什么早已消散的东西。
如果燕地不曾叛乱,他是不是就不必来前线,不会死在这个时候?
如果自己没被叛军拖在灵州,是不是至少可以见上他一面?
齐王,矫诏……他在时齐王何曾显露过什么,如今他死了,便有人什么都敢了。
违逆他的遗命……缉捕他的重臣……他们竟然敢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
凭什么?
注视着遗诏,高怀瑜缓缓跪地,深深一拜。再抬起头时,双目布满血丝,可他的语气却异常平静:“灵州战事已了,臣奉诏回京。”
半月后,京中众人尚未察觉之时,大军已然抵达城外。王俨出面说服禁军统领,悄无声息地控制宫城。高怀瑜一身缟素,直闯太极殿。
新帝与百官正行朝议,忽然便听刀戈声起,不及撤退躲避,就已经被一群玄甲士兵围在殿中。
皇帝驾崩已过一月有余,按照礼制朝臣早已换下素服,高怀瑜一身缟素,反倒格格不入。
他牵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缓缓走进大殿,粗麻首绖掩住他眉眼,无人能从他唇角读出什么情绪。
斜拖的长剑上还残留着血迹,进殿之前他杀过人。太极殿外的侍卫是他亲手杀死的,太极殿紧闭的大门也是他挥剑砍开的。
一切都出乎殿中众人的预料,高怀瑜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他们根本来不及应对。得知高怀瑜率军攻入宫城的时候,他们已经无法撤离,只能关紧太极殿大门,指望宫中禁军能将宫城守住。
着甲士兵鱼贯而入,殿中刀兵林立。
被推上皇位的小皇帝在龙椅上害怕得身体僵硬,百官亦是惊惶无比。站在皇帝身旁的齐王被士兵擒住,纵使慌张,这位两鬓微白的男人也只能强撑气势,指着高怀瑜喝道:“安阳侯,你这是做什么!”
高怀瑜微微仰头,朗声道:“高琅奉先帝遗诏,迎晋王元鸿继位。”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毕竟龙椅上还坐着一位新帝,怎会又来一份遗诏?
元昧手微微一颤,道:“高琅,先帝遗诏说得清清楚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矫诏!”
高怀瑜淡淡道:“陛下崩逝前尚在军中,遗命王俨迎晋王继位,如今京中不见王大人,尔等遗诏又从何而来?”
元昧怒道:“你口口声声质疑先帝遗诏,是何居心!竟敢领兵入宫,你是想反不成?”
高怀瑜踏前一步,冷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随着他话语,王俨一身素服从外走入,在众臣面前停下,道:“齐王矫诏立幼主,对我追杀堵截,我不得已外逃求助安阳侯。容此等逆君叛臣挟持幼主据有龙位,我百年之后以何面目去见先帝!”
“一派胡言!本王乃先帝皇叔,元氏宗亲,有何必要矫诏?你们难道听信这两个贼子胡言,却不信本王?”元昧眼见周围众臣面色有变,忙道,“高琅!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个亡国奴!先帝看你有几分才能,才破例让你掌控兵权,你有何资格质疑我元氏皇族?本王早就看出你这燕国余孽心怀不轨,今日诬陷本王,必是想乱政复国。”
一番话拿着高怀瑜身份抨击,又让一些人面露疑色。只可惜高怀瑜似乎并没有要与他纠缠的想法。
“元氏皇族……”高怀瑜冷笑,“我只认陛下。矫诏大罪,当诛!”
话音方落,士兵纷纷上前扣押众人,元昧一瞬间大乱失措,嘶声惊叫道:“高琅!你敢!果然,燕国余孽,早有反心!”
高怀瑜不理会他的话语,只淡淡望向他:“念您是陛下的亲叔叔……还请您自己留个体面。”
士兵送上的毒酒已经摆在元昧面前,元昧挣扎许久,最后还是被强行灌进喉咙。
高怀瑜默默看着这一切,听周围人的惊呼咒骂,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只有素服飘扬。
忽地高怀瑜一挥手中长剑,割破咒骂扑来之人的喉管。鲜血飞溅时感觉手上一紧,被他牵着的孩子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垂眸凝视着在滴落血珠的剑尖,轻轻道:“别怕,你要完成先帝遗命。”
少年被他转过来的幽暗目光激得生出一股冷意,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
元定五年冬,大魏开国皇帝元熙驾崩于军中,时年三十有二,谥曰太武,庙号高祖。
其后宗室矫诏乱政,安阳侯高琅持遗诏平乱,辅佐新帝元鸿。
八年后,安阳侯薨逝。
又五年,都城玉京陷落,静和帝元鸿投湖自尽。
……
紫极宫寝殿,大魏皇帝元熙忽地从噩梦中惊醒。
睁开眼,看到的是金色纱帐。
这纱帐料子极好,有光一照,表面便如同水中波光流动,是他寝宫里的布置……
元熙猛然坐起身来。
这并不是梦里。
外面候着的人听见动静,便凑上前来,隔着殿门口的纱帘:“陛下,您起了。方才庆丰宫那边来报,侍君高珩醒了,已无性命之忧。”
元熙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声音来处,在脑海里搜寻关于这个侍君高珩的记忆。
侍君高珩?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噩梦成真了?
刚死丈夫的寡妇穿丧服带着儿子大闹灵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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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皇帝萧琤处死了自己的竹马白月光。
竹马临死前失望至极,说他登基数载猜疑心日重,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有赤诚之心的萧鸣玉。
第二天他就被竹马的亲信行刺,重伤之后回到了十六年前。
可他还是萧琤,一睁眼就对上了萧鸣玉看向自己的好奇目光。
萧鸣玉:你怎么跟我长得那么像?难道我是父王收养的,你才是我亲生父亲?
萧琤:……臭小子,别乱认爹。
……
萧琤其实只是想保护他,让他少受一点自己受过的苦。
结果这臭小子非但不领情,还唾弃自己心狠手辣又渣又狗,天天把自己气出脑淤血。
萧琤给萧鸣玉扫除一切障碍决定离开,萧鸣玉这只暴怒的小狗冲过来张口就咬:“萧琤!不许走,说好的做我男人呢!负心汉!”
萧琤:?你不是讨厌我吗!
黑化的我被从前的我攻了
萧鸣玉(意气风发小将军攻)x萧琤(心狠手辣皇帝受)
一只可爱修勾和一只疯批大狼
水仙年下,但两个人除了长得有点像完全不一样,也可以当两个人看。
PS:萧琤是萧鸣玉登基之后为了方便百姓避讳改的生僻字名,区分开攻和受。
他俩五官长得一样,但有年龄差,萧鸣玉偏稚气漂亮,萧琤偏成熟英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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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