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寇莫追。zuowenbolan”
赵恺正色道,“还有,我们啃了骨头,总得给别人留口汤吧?”
魏野恍然大悟,“你是说后方还有军队?哈哈,倒让他们捡个大便宜了。”
虽然有点遗憾,但魏野也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那点不快转瞬即逝。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小卒易得,猛将难求啊,赵恺一脸欣赏地看着他,盘算着该怎么把他拉进虎贲军里去。
“在下姓魏名野,字胜文,乃是里巷一无名小卒。”
有了这次战役,魏野身上的罪责估计不成问题了,他自然也有心结交赵恺这样的高级将领。
“魏兄身手不凡,果然不愧是胜文啊,哈哈……”
赵恺哈哈一笑,有意用玩笑与他拉近了距离。
说话间属下士卒便已经开始清点战绩,这一仗死伤并不严重,说起来里巷这些人也算是运气很好了。
他们没经过训练,但对方也大多都是新人,关键士气不振,一触即溃,要真是拉到正规战场上,这些人都不够别人试刀的。
好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崇德殿中,众位大臣一听总算彻底放下心来,这场轰轰烈烈的谋逆大戏,也就此尘埃落定。
只是,对于某些人来说,难过的还在后头呢。
龙麟卫和司隶校尉一个负责追索余党,一个抓紧时间查抄赵戒的老巢,不一会儿,一个精美的檀木箱子就被送上了大殿。
“禀陛下,这里面全都是赵贼与人勾结串通的信件。”
朝堂上顿时出奇的安静,有人吓得魂飞魄散,也有人置身事外,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更有人怒火中烧,振振有词地进言要求严惩不贷。
刘志伸手拍了拍箱子,似笑非笑地巡视了一圈,将百官们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
瞧这脸色,被这箱子套住的人还不少啊,呵呵~有意思。
说实话,他还真没料到,会有如此多的人毫无气节,与赵戒背地里勾勾搭搭。
他实在是高看了古代公卿们的品格啊,以后,可千万要引以为戒。
唉,这些家伙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他的三观,对付他们,还得要多用点手段才行。
“看样子,与赵贼交往密切之人,不少啊。”
他这里语气不明,只听得那些心中有鬼之辈,心惊肉跳。
完了,陛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你们都说说,这箱子朕该如何处置?”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玩弄权术的,还不是被生活吊打出来的。
“陛下,国家危难之际,这些人不思为君分忧,反而与逆贼为伍,实在罪不可赦,当诛!”
老太尉黄琼少有地态度坚决,其实他的意思刘志也懂,那些人首鼠两端,今次不除,下次再有人振臂一呼,他们照样趋之若鹜。
经过了此次动乱之后,黄琼与刘志之间的关系,是真正地进入了蜜月期,他们相辅相成,却又相互辖制,这才是皇帝与太尉该有的样子。
但刘志却不这么想,时代如此,人人都是趋吉避凶,将国家大义置之脑后。
这是整个思想层面的问题,根源不除,就是换一批人,事到临头的时候,结果还会是一样的。
黄琼的观点,得到了朝中许多重臣的呼应,当然他们的动机就不尽相同了。
有人的确是嫉恶如仇,觉得不能姑息养奸,但更多的人是藉此机会打击异己,剔除政敌。
一片吵吵嚷嚷之中,刘志却看得兴致盎然,他现在慢慢地发现,其实朝堂议事大有文章可做。
这些人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个个都胸有城府的高深模样,但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却在朝堂上各种斗法。
做皇帝的,有些时候要能做到跳出局外去,以一名旁观者的姿态去分析,才能冷静地洞察到他们每个人深藏内心的真正意图。
要知道,这里可是汇聚了全大汉最会说话的一批人,什么含沙射影,语带双关,指桑骂槐,指东打西……
真是处处皆陷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忽悠到坑里去,栽得头破血流还不明不白。
就像现在,只要刘志明白了他们的真正目的,就不会受话术的影响了,不但看了一出好戏,还能不时地分析一下各人的攻击特点和风格。
临朝听政两年余,刘志如今才摸到些做皇帝的真谛。
尤其是看着那些心怀鬼胎之人的种种反应,他心里渐渐地有了底,朗然一笑。
“前日逆贼突然发难,连朕都避之不及,然其挟持太后,蒙蔽皇后发布朕驾崩之消息。
当是时,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诸位臣工有不明真相者,实属情有可原。”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主张严惩的自然很失望,不过他注意到黄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选择了尊重他的意见,没有出言反对。
而那些本以为大祸临头的官员们,更是反应各异,有人如释重负,也有人还是愁眉不展……
“昔日朕读《说苑》,有楚庄王绝缨之逸事,朕今日便效法为之。”
说罢朗声道,“来人,将此信当廷焚烧,其中内容,朕亦未曾阅览,从前种种一笔勾销。
往后我等君臣当同心协力,共建太平盛世。”
这一番言辞他说得十分煽情,配以豪言壮语,振聋发聩,直指人心。
果然不愧是一碗上好的鸡汤啊。
张让与左悺立刻走出来,抱过檀木箱子放在台阶上,又泼了点松香,这才引火点燃。
刹那间就腾起了熊熊烈焰,黄琼叹息一声,按他的意思,这可都是送上门的把柄,留着以后对那些心怀二意之人,也是个警告。
没想到刘志居然有如此心胸气魄,竟然看也不看,就付之一炬了。
在场之人也有许多露出了可惜的神色,而更多的人终于彻底放了心。
司空袁汤一直沉默不语,这里面也有他的信件,虽然陛下早已与他挑明了,但这些信件留着,始终都是个威胁。
也时刻证明着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将来即便百年之后,恐怕史书也会把他放入奸佞传吧?
因为这个原因,他已经暗下决心,准备找个机会辞官归隐,从此放浪山林,再不问世间俗事。
可现在,他惊诧地抬首,看向了御座上那个年轻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