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村灯火零落,偶有三两声犬吠,不知为何,夏芒似乎很是激动,攥着何真衣角的手微微抖着。
“你怎么了?”何真放慢车速,扭过头看了看夏芒。
“没……没什么,有点冷。”夏芒垂下眼帘,将校服拢了拢。
“哦。”何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慢悠悠地将摩托车往山坳里开。
进山坳的路越来越不好走,摩托车颠簸地跟条蛇似的歪歪扭扭,夏芒一声不吭地坐在后面。
短短五里路,何真觉得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前边出现一栋石头垒成的小屋,何真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是你家?”何真皱了皱眉。
“嗯。”夏芒点了点头,从车上跳下。
“石头房子很罕见了。”何真将车停在门口的枣树下,又忍不住掏出手机照了照这石头房。
夏芒从书包里摸出另一串已经有些生了锈的钥匙打开了石头房的小铁门。
随着铁门一声闷响,何真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霉味,还带着凉凉的阴风,有些瘆人。
何真举起手机四处照看着,这房子约二十平米,两间极小的卧室,一间巴掌大的小客厅,还有不足一平米的厕所,几个小小的木窗户上早已沾满淡灰色的蜘蛛网,上边的玻璃也不翼而飞了,何真抬手挥了挥,灰尘簌簌而落。
何真一连打了发个大喷嚏,手机都差点掉地上。
“别乱动,脏。”夏芒将何真拖到一旁,熟练地从一方小木桌的抽屉里找出几只蜡烛和一个生了锈的打火机。
“还能用?”何真将手机凑近了些。
夏芒没回答,拿着打火机试了试,这玩意还是那种比较早期的滚轮打火机,夏芒大拇指指甲盖按压的都泛白了,依旧没能转动那个滚轮。
“我来。”何真将手机递给夏芒,又将打火机拿了过来,他蹲在地上直接将它徒手拆开了。
夏芒虽然持怀疑态度,不过依旧什么也没说,他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过了一会一股细细的蓝色小火苗便窜了出来。
两只灰蒙蒙的白蜡烛被点燃了,何真将蜡油滴了几滴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它固定好,这才拍拍手,眉毛一挑,问夏芒:“服不服?”
“嗯。”夏芒出奇地没有同何真怼起来,只是轻轻答了一声。
“在哪里洗澡?”何真忽觉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很重。
夏芒关了手机手电筒看了看时间,两只眼睛望向窗外:“都快十二点了,这屋里也没有烧水的器具了,得去门口的水塘边洗,你……不怕冷?”
何真举起双手就把衣服给扒了,光着膀子冲夏芒露齿大笑:“开什么玩笑,这也叫冷?”
夏芒不大自在地偏过头,两眼盯在某个虚空之处:“那你……注意点,水塘边的石头上长了青苔,很滑。”
何真将脏衣服往肩膀上一搭,拿过手机,脚步迟疑了一会儿,看着夏芒问:“你不一起去?”
夏芒干脆转过身:“不!”
何真摸了摸鼻子,眼珠子转了一圈,幽幽道:“半夜水塘里指不定有水鬼呢。”
夏芒微微哆嗦了一下,咬牙道:“你屁话很多!”
何真吓唬道:“我说真的,真有水鬼,小时候我妈妈说……”
“滚犊子。”夏芒猛地转身将何真推出门外,随即抬起一条腿把门无情地关上了。
乡野的夜色萧条疏朗,淡淡的天空如一片晶莹的琉璃,月亮清冷明净,水面上秋风微拂,露水清冷,竟有些孤寒之感。
何真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架在岸边一棵歪脖子柳树枝桠上,又挑出一根细枝绑了半圈,这才放心地脱掉长裤下了水。
不知是不是何真自己刚刚说的水鬼勾起了他童年的某些可怕的记忆,何真后背一阵寒凉。
“卧槽。”何真骂了一声:“这水真他娘的冷!”
不远处有一户人家的灯光还亮着,门口一只大黄狗“汪汪”地冲着何真吼叫着。
有了这条狗的叫声壮胆,何真倒也无甚在意,慢悠悠地在水塘里游了几个圈,身体逐渐适应了水里的温度,他便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慢慢地清洗起来。
屋内夏芒从立柜里拿出一件破旧的衣服,将它撕成小块放进一个小灰浆桶里便去了水塘边。
刚出门就远远地看见一束白煞煞的光打在水塘边上,夏芒下意识地往光线所射过去的方向望去,这一眼便看见何真白花花的身子。
夏芒全身的血液直往脑门上窜,他吓得像见了鬼似的往回跑,两条腿一瘸一拐地,很是艰辛,灰浆桶上的铁丝把手因长年不用锈的严重,经夏芒这么一跑,晃荡几下便断了,抹布掉了一地。
何真听见声响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他便乐了:“喂,偷看完了就溜啊?”
夏芒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将抹布往桶里一扔,心里暗骂:谁他妈的偷看了!
这是污蔑!绝对的污蔑!
“哈哈……”一串魔性的笑声响彻天际,惊的远处的大黄狗躁动不已。
夏芒紧张的心脏突突直跳,一脸狼狈地抓着灰浆桶跑进屋,那只受伤了的脚火辣辣地疼,夏芒气呼呼地将门关严实了,这才拿着干抹布小心地擦拭着屋里为数不多的器物,或许是年代久远,有些东西已经发了霉,甚至腐朽,有些能用的灰尘也很厚,只需轻轻一碰,便呛的不能呼吸。
“喂,不必这样吧?你偷看我,咋还傲娇上了呢?”何真趴在一扇没有玻璃的小窗户上,探出半个身子笑嘻嘻地冲着屋内忙碌的夏芒笑道。
夏芒抬起头瞪了何真一眼,提醒道:“窗台上灰尘厚的狠,你可以多趴会。”
何真闻言愣了愣,忽然抬起长腿搭在窗台上,另一条腿一蹬,直接从窗户外边跳进了进来。
“你……我……”夏芒捏着手里的抹布,目瞪口呆。
“区区障碍怎么能阻挡我何少侠?”何真将手在湿漉漉的衣服上抹了抹,一脸嫌弃道:“怪脏的。”
“你就穿着湿衣服睡?”夏芒将抹布丢进灰浆桶里,转身就往外走。
“干嘛去?”何真拽着夏芒的手臂。
夏芒甩开何真的钳制,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又将灰浆桶提起来晃了晃,解释道:“给你拿干净的衣服,顺道洗下抹布。”
何真挠了挠头,一脸茫然:“你家干净衣服都放在屋外?”
夏芒白了何真一眼,没有回答,径直往外走。
何真恍然大悟,须臾又咕哝一句:“我能穿么?”
何真打了个呵欠,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肚子还有点饿,他的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不由地心下一凉:这里不但没吃的,连个睡觉的地都没有。
不管了,何真将滴着水的衣服又剥了下来,两只手又抓着用力扭了几下,将水分挤干净,在一张看起来像张床的土炕上擦了擦,实在是困的不行,何真便坐上去靠在墙壁上眯起眼准备打个盹再说。
迷迷糊糊间,何真感觉到了有人左右摇晃地进了屋,一只手在自己脑袋上扒下几缕蛛丝,又拿出一件纯白色的T恤直往自己身上/套。
这大概是个梦。何真下意识地将脑袋伸了伸,乖顺地配合着把衣服穿上,忽地身下一凉,那人竟弯腰扒着自己的裤子。
“卧槽!”何真脑子里一阵嗡鸣,猛然坐起身,睁开双眼便看到夏芒憋红的脸。
夏芒心一慌,忙将裤子甩到何真怀里:“你自己穿。”
何真拿起裤子翻看了一下,忍不住吐槽:“这个短了啊。”
夏芒伸出手,冷冷道:“爱穿不穿,不穿还我。”
何真忙攥紧裤子躲了躲:“不不不,我穿,只是裤衩是湿的,穿的也难受哇。”
夏芒没辙了,搂着一袋衣服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满脸淡定道:“你可以挂空档,在这里没人稀得看你。”
何真怔了怔,照办了。
夏芒:“……”
何真将红色的裤衩在夏芒眼前甩了甩:“劳驾,帮忙洗一下呗。”
夏芒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把那袋衣服一件一件地抹平叠好,又拿出两件放在一旁。
何真凑过脑袋,可怜巴巴地祈求着:“帮个忙呗。”
夏芒拿起衣服,没好气地斥道:“你没手么?”
何真将脚往上缩了缩,饱含热泪道:“窗台有玻璃,我踩雷了,疼……”
夏芒将眼皮子抬了抬:“我信你个鬼……”
何真装不下去了,无奈之下只好放弃:“逗你玩的。”
夏芒在背后冷冷地说了一句:“放那吧。”
何真没有回头,走了出去,不多一会,窗外的枣树上便挂了一条红艳艳的裤衩,凉风一吹,摇曳生姿。
夏芒将土炕上的灰尘抹的干干净净,何真蹲在一旁托着腮帮子,困的脑袋直往地上坠。
“起来睡了。”夏芒伸出手在何真柔软蓬松的发顶上拍了拍。
“好了?”何真迅速起身,一屁股坐了上去,土炕上已经铺上了一块蓝色碎花布,虽然有股淡淡的霉味,不过也好过光秃秃。
夏芒拿过一件薄外套卷成一个小枕头放在何真脑袋下,这才独自出门洗漱。
“要我陪你去么?”何真盯着夏芒的背影问。
“不用。”
说话间,夏芒已经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远。
这段时间事情特别多,
现在慢慢走向正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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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回夏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