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行扶着安陵容慢慢走远,直到出了倚梅园才略微松了口气:“小主方才太过大胆了,若是皇上以为您冒犯了先皇后恼了,那……”
“那就没有现在了。”安陵容也有些后怕,她故意带了极重的“彻骨寒”,只是稍微走动都能够留下一阵幽微却持久的香气。自己绕了那样远的路,皇上进了园子就指不定能够嗅到一丝丝梅香,她赌皇上对梅香的敏感,赌在太液池边拾起梅花香囊的烟行,还赌这个倚梅园……所幸这事,现在看起来成了一半。
“话若是说得好听了,皇上可不会真去想冒不冒犯的,只要他自己过得舒服就成,哪会管这样多。”若不然也不会有这宫里许许多多的女人了。
安陵容回望了一眼沉在一片安静中的倚梅园,多么可笑,纯元同玄凌在倚梅园一同植下了一片梅树,却让玄凌在这园中与别的女人相遇。他的深情,当真是不值得,却又是这后宫中最值价不过的东西。
安陵容转过头向前走得毫无留念,你若要怪,便去怪他吧,原是因为他让你在下面也不得安宁,日后我怕是还要扯好久你的幌子呢……何况这样的人也不止我了,你便眼不见心为净吧。借了你的名,来日我送别人下来陪你。
想着想着安陵容又有些想笑,等到日后,若是纯元想玄凌了,指不定给自己托一个梦,自己也是愿意送玄凌下去的,只是那该是要过很久了。
“小主这么说话,奴婢便不敢听了。”烟行只笑着说了一句,又道,“今天这天瞧着好,却有些闷热,小主不如早些回去,奴婢听人说这几日要连着下好几天的雨。”
“也好,那回去后也拘着些下面的人,既然雨下得大了,便都歇着不要轻易出去了。”等过上几天什么痕迹都快要不见了,低调着些少些人知晓总是好的。
“小主体恤,让大家伙有时间歇息,奴婢同宝鹃也能陪小主做做绣活。”这句话倒是,安陵容升了位分是真的,不得宠也是真的,内务府送来的衣衫布料,少不得要自己费神。烟行抬头看了看天又说:“若是快一些,这雨今天夜里怕是就要落下来了。”
安陵容闻言也抬头,瞧着方才还晴着的太阳也没有什么不同,约莫还更热了几分,只是若是再落一场雨,那便真是天助我也,嘴边流出一抹真心的笑:“那就走快些吧,这日头晒着也难受。下雨好呢,我便是喜欢下雨天……”
一下雨,那就真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那雨来得快,倒真是当天晚上就劈里啪啦地下来了,只是也只开始下得急,后面几天便都是绵绵的雨,连着下了好几天。皇后说体慰妃嫔们早晨请安雨大路滑,便特意免了这几日的请安,直到这雨下过了,各宫的人才都又开始在外面走动。
剪秋听了消息进到内室来,瞧见皇后正斜倚着龙凤炕几假寐,轻声唤道:“娘娘,长扬宫的消息送来了。”
“说吧。”皇后抬首揉了揉太阳穴道。
“说是安美人觉着上林苑的风景不好,便不想去上林苑。”剪秋见状便走到皇后身边伸手帮皇后按摩着头部。
“无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皇后冷哼一声,因着剪秋的按摩眉头稍微松泛了些,“上林苑不好?那她觉得哪处的好?”
剪秋的动作没听只继续说着自己探听到的消息:“上林苑的人看着安美人是去了的,只是捡着阴凉隐蔽的地方转了会,就往倚梅园走了。”瞧着皇后挑了挑眉剪秋又道:“后来皇上也去了倚梅园。”
听到这皇后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倚梅园?……那到真是一个好地方,一个二个的都喜欢往那去。”
“可有些什么事?”
剪秋没有接先前的话,只答了最后这句:“那天人少,他们只敢在旁边远远地看着,只是瞧着也没什么事,后来皇上到上林苑的时候,安美人身边的宫女返回来拾了东西,只是也不曾撞见,之后皇上便去了倚梅园。”
“安美人身边的宫女?”
剪秋会意:“是安美人从宫外带进来的,瞧着其貌不扬,没什么其他的。”
“她的运气倒好……倚梅园里面呢?”
“皇上进去了,李公公便清了场,只是在外面似乎听到了若有若无的歌声,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听错了。”
“歌声?”皇后笑了,又放松了下来,“这安氏倒也是一个有本事的,那倚梅园也真是一个好地方。细调教些,指不定要比那余氏能上台面。”
“皇上好几日不曾进后宫了,也该劝皇上注意着些身体。”皇后捻了一枚枣子又道,“你同太后身边的竹息姑姑说一声,太后挂念皇上身体,便不用我们多言了。”
雨后的天气总是好的,玄凌也有雅兴取笔作画,落了笔在纸上就显出一朵梅花。李长随侍在玄凌身边,瞧见了这朵梅花,心头便转了转出声道:“前几日奴才去过通明殿,听人说素日常来的妃嫔不少,只是亲自去的,约莫便是上次救了惠嫔娘娘的安美人,听说安美人时常去供奉手抄的佛经祈福。”
玄凌没有说话,只是正要落下的笔停了停,忽地想起那个衣着淡雅,瞧着一瓶梅花唱歌的女子,低头换了个地方着墨,寥寥几笔纸上便开出了一片梅花,参差错落,疏斜有致。
“这梅如何?”
听见玄凌问话,李长忙上前一步瞧了一眼道:“奴才斗胆,瞧着皇上今日兴致好,只这么几笔,奴才就像是看见了倚梅园的梅花一般”
“你倒是灵巧。”玄凌道,换了淡墨又是几笔,再下笔,画面中便多了一个女子的身影,穿着素净的袍子穿行在白梅之间,“只是倚梅园未免寂寞,添些人影才算是生动。”
画完了后,玄凌搁了笔看了一眼便递给了李长,让收好拿去装裱,整理衣袍后又道:“去颐宁宫给太后请安。”
李长没敢多看,只收捡好了跟着玄凌出去,寻机交给了小夏子嘱咐好生拿去装裱,便跑几步跟上了玄凌的御辇。李长心头明白,皇上亲画可是少有的事,别的不说,这位主近些时候怕是要好生伺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