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陷入两难境地……
要是承认了沐昭瑾违反规矩礼节。
带沐昭瑾赴宴的就是端王,她身为六宫表率,想将沐祁归赶出宫,就得一碗水端平,责罚端王和沐昭瑾。
并且,有睿仁帝和摄政王在,她也不能徇私,轻罚端王。
要是不承认沐昭瑾违反规矩礼节。
她公然睁眼说瞎话,睿仁帝和摄政王怎么可能答应?
即使睿仁帝顾着她的颜面,没有多言,她也无法再厚着脸皮赶走沐祁归了。
太后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沐祁归,思忖再三,还是妥协道:“沐二姑娘算得上是赵侧妃的娘家人,赴皇家家宴,虽有不妥,但也能说得过去。”
“太后娘娘所言不错。规矩礼节不外乎人情。”
白锦语举止娴静地行了万福礼,“太后娘娘,臣妾与祁归一见如故,姐妹情深,有她陪伴,臣妾心中欢喜。还望太后娘娘成全。”
言罢,白锦语抬眸去看沐昭瑾,“祁归的母亲有疾,我也忧心不已。要不,就命御医前去诊治,要是真的病重……”
她蹙眉轻叹道:“我自然是要许祁归出宫看上一眼的。”
说白了,赵氏要是真的病入膏肓了,沐祁归总是得去送赵氏最后一程的。
沐祁归几不可察地笑起来。
白锦语素来是个看上去柔柔弱弱,说起话来能噎死人的主儿。
沐昭瑾听出白锦语的弦外音,按耐住愠怒,可怜兮兮道:“大过年的,文昭容是在诅咒臣女的母亲吗?”
白锦语郑重其事道:“我与祁归姐妹情深,怎么可能咒她的母亲?我只是担忧镇国公夫人的病体。”
睿仁帝重重搁下杯盏,“沐二姑娘怎能曲解文昭容的善意?”
太后训斥责备语儿,他确实不便插手。但,沐昭瑾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她来说三道四?
沐昭瑾霎时怔住,迟钝地跪下道:“臣女不敢。”
她嘴上虽在告罪,心底却满是不忿。
她以往装出楚楚可人的模样,除了在沐祁归和白锦语面前,几乎就没怎么碰过壁。
谁料,摄政王和睿仁帝各个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就知道欺她,辱她。
冬日里,宫殿四面窗扇紧阖,地龙烧得火热,每个坐席侧边都有香雾缭绕的熏笼。
白锦语站立已久,头晕乏力,又闻到满殿熏香,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她拿出锦帕捂着唇,“臣妾殿前失仪,皇上,太后娘娘……恕罪。”
沐祁归搀住白锦语,“皇上,殿内闷热,文昭容害喜严重,还望皇上体恤,准臣女扶文昭容出殿透气。”
睿仁帝掩住眼中的担忧,“母后……”
太后善解人意道:“家宴而已,不必拘谨。文昭容不适,就退下吧。”
睿仁帝稍安,与沐祁归对视了一眼,示意她好生照料文昭容。
沐祁归心领神会,福身道:“谢皇上,谢太后娘娘。”
随即,她与如画一起拥着白锦语离开垂拱殿。
走至廊下,有风拂过。
白锦语的恶心终于缓和下来,她抚着胸口,望到不远处建在莲池中央的水榭,提议道:“我们在那里坐一会儿吧。”
如画抖开披风,罩在白锦语肩上,“娘娘,天寒地冻的,水榭也没什么景能赏,我们还是……”
沐祁归知道白锦语自赶进垂拱殿,就始终没能坐下歇息,这会儿估摸着正腰酸腿疼不想乘步辇颠簸,遂拦住如画的劝告,应道:“好。”
莲池里枯枝败叶随波漂荡,满目萧索。
水榭四周因着潮湿,在冬日里结下了冰,路滑难行。
沐祁归唯恐白锦语摔倒,紧紧扶着白锦语一脚深一脚浅地缓步前行。
沐祁归将自己的披风铺在了靠椅上,“你有孕,受不得凉,就坐在这里暂歇吧。”
白锦语实在乏累难耐,便没有推拒,安然歪在了铺着披风的靠椅上。
水榭有垂帘挡风,坐在里面一时半会儿的倒也不觉得冷。
如画体贴地蹲在白锦语脚边为她捏锤小腿。
白锦语懒懒地道:“出殿的时候也没看到步辇候在哪里,我是真的走不动了。”
沐祁归远远望着垂拱殿,“我们来得晚,宫殿附近的地方想是都已被人占了。宫人或许把步辇抬得远了些。”
沐祁归观察了一下,这里离垂拱殿算不得远,有事高声呼救,立即就能有侍卫赶到,应是没什么危险。
她嘱咐道:“我去把抬步辇的宫人喊过来,如画,你在这里陪着文昭容,别乱跑。”
如画手上不停,乖巧道:“奴婢晓得。”
白锦语撑起身子,“祁归,麻烦你了。”
“与我客套什么?”
沐祁归掠过小径,瞬息间已到垂拱殿前。
沐祁归走了不过半刻,有脚步声渐行渐近。
如画不敢懈怠,站起来展开双臂挡住白锦语,“是谁?”
白锦语手覆小腹,警惕地看着被垂帘遮盖只露出缎面绒鞋的来人。
来人身侧的侍女撩起垂帘。
身着湖蓝对襟袄裙的郑淑涵映入眼中。
郑淑涵见到白锦语,像是还有些惊讶,她行礼道:“文昭容万福。”
白锦语靠在栏杆上,“仪婕妤怎的不在垂拱殿听曲儿赏舞,倒跑来水榭吹冷风?”
郑淑涵俯身道:“我来醒酒,不想竟遇到了文昭容。您不是身体不适,要回玉棠宫吗?”
如画拦着想要靠近白锦语的郑淑涵,“我家娘娘要休息,仪婕妤还是另寻别处吧。”
郑淑涵向身侧侍女使了个眼色,“我想与文昭容小叙。”
侍女领命,抱住如画的腰就往水榭外拖。
她有股子蛮劲儿,如画挣扎了几下,居然脱不得身。
“救命!救命!”
察觉到事出反常,如画大喊呼救。
白锦语站起来,连连后退,斥道:“仪婕妤,你好大的胆子!”
郑淑涵眼见不妙,以足够盖过白锦语呵叱的音量高喊道:“文昭容小心,我来救您。”
与此同时,郑淑涵扑向白锦语,想要拽着她一起跳进莲池里。
白锦语顾着腹中的孩子,不敢与郑淑涵硬碰硬,她弯下腰,抱住肚子,“别过来!”
“扑通——”
“扑通——”
有两个人落水。
白锦语感觉被人推得后仰。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
她并没有掉入预想中刺骨的寒水里,而是跌进了清冽可靠的臂弯。
白锦语惊魂未定地缓缓抬眸,正望到沐祁归将她扶回靠椅,“祁归……”
如画随意捋了几把凌乱的发髻和夹袄,就赶紧俯身安抚白锦语,“娘娘,您怎么样?”
文昭容呆愣愣看着还在寒凉莲池中扑腾的郑淑涵及其侍女,迟疑道:“她们是……怎么掉进去的?”
如画想到刚刚的场景,低笑附耳道:“是沐大小姐飞身赶来,两三下踹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