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霄修士眼看逼问赵氏不成,拂袖离去。
赵氏神思恍惚地回到榕雪苑,掩上门,独坐在罗汉床上。
江南,是赵氏最不想提起的地方。
在那里,她与沐承昌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走到了同床异梦,相看两厌。
而罪魁祸首,就是沐祁归的生母。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更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世背景。
她只知道,那个女人容貌倾城,是个能蛊惑人心的“妖魅”。
那时,老镇国公还在世。
先帝下旨将沐承昌调至江南,归期不定。
沐承昌与她新婚燕尔,不舍她留在京州独守空房,就带着她一起去了江南。
起初,她和沐承昌还与在京州时一样,相敬如宾,夫唱妇随。
谁料……
赵氏的眼眸模糊起来,她疲惫地歪到小几上。
那一年的花灯节,她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江南的花车游行尤为壮观,就缠着沐承昌陪她去看看。
沐承昌无所不应,在花车游行必经路旁的环城河里,包下了一艘画舫。
结果,就在那里,沐承昌看到了灯火阑珊处,斜倚雕栏望月的那个女人。
就那遥遥一眼,沐承昌惊为天人,不顾他们刚刚成婚四五个月,执意要纳妾。
她誓死不答应,与沐承昌闹了半月,将他们的夫妻情分消磨得所剩无几。
讽刺的是……
沐承昌找遍了江南,也没有寻到那个女人的踪迹。
差不多过了大半年,就在她以为沐承昌终于要罢休的时候,沐承昌抱来了还在襁褓中的沐祁归。
沐承昌说,那个女人死了。
沐承昌还说,他恨那个女人,他要那个女人的孩子以血肉,以性命为镇国公府铺路。
赵氏指尖微颤,端起了小几上的热茶,屋里的地龙熏笼都烧得滚烫,她还是觉得冷。
她厌恶那个女人,连带着也厌恶那个女人的孩子。
但是沐承昌遣了护卫看守,她即使想要除掉沐祁归,也做不到。
是以,她忍了下来。
或许是沐承昌于心有愧,又或许是怕旁人察觉出异样。
沐承昌在回京前三个月,不再与她分房而居。
后来,她生瑾儿伤了根本,不能再为镇国公府生子承嗣……
“夫人,您怎么了?”
程嬷嬷推开门,看到赵氏发鬓尽湿,脸色煞白,连忙跑过去扶住她。
赵氏身子有些抖,像是魇住了一样,“承昌,承昌……”
她已有十余年没有这样喊过沐承昌了。
程嬷嬷掐着赵氏的人中,“夫人!夫人!”
赵氏渐渐止住了呼唤,靠在程嬷嬷身上泪水潸然。
程嬷嬷抚着赵氏清瘦的背,温声问道:“夫人,您是怎么了?那个修士到底跟您说了什么?”
须臾,赵氏答非所问道:“程嬷嬷,你说老爷在乎我吗?”
“夫人说的什么话,老爷看重夫人,整个京州谁人不知?”
程嬷嬷安抚道:“您想,京州哪户人家的后院,是只有当家主母,没有妾室的?”
赵氏阖上眼,苦笑道:“你也以为,老爷宁可镇国公府无子承嗣,也绝不纳妾,是为着我吗?”
这厢,赵氏有满心凄苦难诉,那厢,沐祁归也有满腹疑团难解。
玉棠宫里,沐祁归甫一走进,就看到白锦语又将一封家信撂到了桌案上,“都收起来,我懒得看。”
沐祁归睃巡过桌案上厚厚的三四封信,“这是……?”
白锦语揣着汤婆子,懒懒地坐在榻上,“父亲得知我不召白慕云,反倒将你召进宫,一早上连着发了三四封书信来。”
沐祁归轻抬眼尾,“你不是已经吩咐过宫人,不要再收家书了吗?”
“宫人原是不想收的,但看他送得急,怕真有什么要事,就还是呈上来了。”
白锦语闷闷不乐道:“我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就试着拆了一封,结果……是我高估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