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尴尬到了极点,房遗爱除了先答应下来,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在他的千呼万唤之下,沈安终于端着汤盆走了出来。mengyuanshucheng
四神汤温补益气,浓郁的香气,让挑剔的李治也找不出错来,他立刻举箸大快朵颐。
李治吃的香甜,仅有的几个作陪的臣子,个个都眼馋的很。
沈安办事讲规矩,当然不会忘记给李世民也盛上一碗。李世民征战沙场多年,在军营里从来都是大口吃肉,大碗饮酒,最嗜吃的就是牛羊肉。
对猪肉,其实兴趣不大。
但沈安的手艺,他也很愿意尝试,他拿起汤匙,看看李治,通红的小脸正卖力的嚼着,嘴巴一鼓一鼓的,分外可爱。
“沈安,我们父子能有今天,多亏了你爹还有你啊!”他突然感怀道。
忽听得李世民的感慨,沈安心中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他重提旧事,只要沈安趁热打铁的追问,说不定就能了解李世民和父亲的渊源。
惊的是,李世民御赐的玉牌还在房玄龄手中,若是他说到兴处,让自己交出玉牌,他到哪里弄去。
要知道,上一次他已经推脱过一次了,这一次,如果再拿不出来,以李世民的心机,绝对会察觉出异样来。
同样紧张的还有房二郎,沈安瞥眼一看,果然,某人现在也呆愣的看着李世民,汤匙都快掉在地上。
房遗爱面色铁青,真不知道沈安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一旦让李世民察觉出破绽,他和老房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世民凝视着沈安,还在等待他的回答,四神汤的热气已经渐渐减弱,沈安额上冷汗直冒。
下作一点,可以把实情全都告诉李世民,让他自己去定夺,可如此,就把房遗爱彻底卖了。
就算是解脱了一时,他在大唐也没法混了。
他眼珠一转,急中生智。
“家父时常教育微臣,身为臣子,时时刻刻都要以李唐社稷为己任,尽忠职守,能为陛下及晋王殿下效犬马之劳,是微臣的荣幸。相信家父的在天之灵,知道微臣的做法,也会欣慰的。”
沈安的话让李世民热泪盈眶,他探过身子,揽住沈安的肩膀,慨叹道:“你们父子都是忠义之人,当年,沈全在战场上替朕挨了一箭,救了朕的命,回到京城,朕几次三番要给他升官进爵,可他就是不依,偏要在善和坊安家。”
“朕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的话,他说,陛下执掌大唐,日夜操劳,我宁愿在这里看井,保障陛下吃好水,也不愿升官发财。”
沈安微微颔首,李世民的话,倒是与他脑中沈安的形象重叠了起来,老实忠诚,从不以功劳要挟于人。
这样一位善良忠厚的人,最后居然会被逼投湖,当真是人间惨剧。
别说李世民这样重情义的人,就是沈安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都心有戚戚。
这个天煞的长孙无宪,要不是他,沈全何至于如此!
他真想把长孙氏的种种恶行,都向李世民和盘托出,话到嘴边,却还是努力咽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况且,他自己都一屁股麻烦事没有解决,怎能轻易挑唆长孙无宪和李世民的关系。
“你身上的那块玉牌,就是朕赐给沈全的,当年,他救了朕的命,朕就把自己贴身的玉牌交给他,朕告诉他,以命换命,以后,朕与他就是过命的交情,朕一定不会亏待他。”
“可惜啊!他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死了,朕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是朕对不起他,朕……”
忆及当年,再想到沈全的惨状,李世民涕泪交加,这眼泪全都是发自肺腑。
伴随着李世民的哭声,现场的气氛骤变,在座众人,再也没有心情大吃大喝,就连顽皮的李治都放下了碗筷,奔到了父亲身旁。
“父皇!”
“陛下,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陛下的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大唐的社稷,难免有无法顾及的事情。”
“还请陛下宽心,陛下的身子若有毁损,微臣真是上对不起黎民苍生,下对不起家父。”
沈安卖力劝说,李治也抱着他的肩膀,一个劲的摇晃,几方合力,李世民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
“人死不能复生,父皇还请节哀。”李治伏在李世民耳边,奶声奶气的诉说,李世民见惯了风雨,悲痛过后,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座下瘦弱的沈安,让他感慨万千,就在十几年前,也是这样的君臣相聚,沈全亦拒绝了李世民加官进爵的建议。
到现在,他的儿子也一样不愿做大官,可不是子孝父行。
“孩子,你爹的玉牌呢?拿出来,朕想看看。”
咣啷啷……
声音一出,沈安呆立在那里,房遗爱手里的银匙脱手,发出一声脆响。
完蛋了!
终于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静默了片刻,沈安艰难的开口:“陛下,玉牌贵重,微臣不敢随身带着,在家里放着呢。”
除了这个借口,沈安已经想不起还有其他的说辞。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求李世民快快忘记这件事,不要再想起。
然而,李世民还没说话,李治就窜上来补刀:“你家就在隔壁,去拿一下不就好了!”
“那块玉牌我也没见过,快拿过来,让我也见识见识。”
“是啊,沈安,玉牌是朕赐给你爹的,你还怕朕再拿回来,你看朕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李世民的笑容和蔼至极。
“快拿来给朕看看,玉牌与朕分离,已经十几年了,今日正是机会,快去!”
房遗爱一听,立刻就慌了,他奔到御前,磕磕巴巴的说:“启禀陛下,那玉牌现在……”
“现在就在微臣的家里,微臣这就去取,还请陛下稍侯片刻!”
遗爱还没说完,沈安就果断出手,打断了他的话,他还不服气,瞪着眼想要继续说下去。
沈安拽着他的袖管,用眼神告诫他不要多嘴,而后就对座上的李世民回道:“陛下,微臣去去就回,二郎好像喝多了,不如让他和微臣一起去,醒醒酒。”
房遗爱异常的表现已经引起了李世民的怀疑,他眯着眼睛,视线在他二人身上转来转去。
怪,实在是太怪了!
沈安、房遗爱这两个性情截然不同的青年,如今为何如此要好,看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莫不是玉牌有什么问题?
丢了?
还是被人抢了?
他又想到上一次在甘露殿,提到玉牌,沈安的表情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他可以把他们的伪装彻底揭开,可他却不打算这么做。
御宇天下多年,他早就掌握了抓大放小的要领,就算玉牌丢了,他也不会降罪沈安。
毕竟,他可是救了李治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