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科幻灵异 > 枕边陌生人[悬疑] > 第22章 第22章

枕边陌生人[悬疑] 第22章 第22章

作者:绾山系岭 分类: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24-12-14 11:43:40 来源:文学城

李重啊。

许多年以后,你在远离黔北的地方被绳索高高吊起,血管崩裂、青筋爆凸、气管窒挤时,是否走马灯似的又过了一遍这35年的每一瞬每一息?是否会在你即将永死的脑海里为1995年初夏的那个遥远下午多停留一会?

除了你,没人知道。

-

那天。

密密麻麻的人杵在遵龙镇主街上像一条条充斥人间的人形鱼干,他们的眼珠子凸凸的,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漩涡中的你和老陀,以及恨不得钻地缝里的你的母亲。

这本不该凑在一起的三个人,彼时却像极了一家人。

老陀用他胡子拉碴的脸回蹭着你的小脸,哄你道:“重重不怕不怕啊。答应老陀再也不哭了好不好?”

你母亲则又气又恼地使劲掰着你的小指头,试图把你从老陀的身上拽下来,她凶狠地威胁你,“又想被关到小黑屋了吗?”

撕扯中你攥在手里的钥匙戳住了老陀的后脖子,像一把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枪顶住了他。他突然笑起来——是的,他笑点总是又低又奇特又不分场合——他贴着你的耳朵悄声说:“重重和老陀玩个寻宝游戏好不好?只要你找到和这把钥匙相配的门,你就赢了,我就能回来。”

你一愣,下一秒,你被高高抱起,母亲连忙后撤几步。警察押着老陀,老陀使劲扭头看你,还不忘冲你笑,被铐着的手朝你做了个插锁拧门的手势……

你嚎啕大哭起来。

泪眼朦胧中,你一眼看到那张藏在一堆人形鱼干中的野人的脸。

-

他怎么能觉得自己可以藏得很好呢?

很久以后当你回忆起这一幕,竟然也有点想笑。一定是老陀的诡异笑点传染了你。

鱼干们的眼睛又大又凸又呆板,野人的眼睛却在喷火,不仅烧红了自己,还越过鱼干们喷到你们三人身上。

何况,他还有一个只有你才能看到的血洞。

野人阴沉着脸喷了一会儿火,立马佝起肩膀,消隐在鱼干身后。

你像是明白了什么,喉头抖了下,“爸爸!”

你母亲吓得赶紧捂住你的嘴,“瞎喊什么!他不是你爸爸!”

你被母亲的五指山死死捂住了脸,这个恐怖却又熟悉的窒息感让你抖得更厉害了,但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撕心裂肺地大喊。

“爸爸!”

“爸爸!”

“是野人爸爸!”

-

你生了一场病。你母亲也紧跟着生了一场病。

两个滚烫的额头,两双呆滞无神的眼睛,两具有气无力的身体,两个无人照顾的可怜人。

幸好隔壁的王翠莲这几天不出车,进进出出的又是煮粥又是喂药,悉心照顾了几天你们才好转起来。

但也没有多好转。

你躺在床上,两个眼睛直直盯着斑驳灰白的屋顶,全身上下唯有偶尔眨动的睫毛提示你还活着。

像被抽走了魂。

任凭王翠莲怎么逗你也没反应。

你母亲则是无声地流泪。或者说,在她没觉察的时候,泪已经流下来了。擦掉后,眼泪自动从眼眶底部渗出来,再擦掉,再渗出。如此往复,她凭空在脸上长出了两个永不枯竭的泪泉。

“哎呦,真是造孽啊!都怪我!我不该放重重出去!不然也不会受了这么大刺激!哪个小孩看到警察不怕?何况还当着孩子的面儿抓人!”

“庆芬,你这就是累的!天不亮就出去摆摊,一站一整天,家里里里外外也是你在忙,唉,要是朝贵能……算了!不提他了!你刚好趁机会多休息几天,活是干不完的,钱也是挣不完的……”

王翠莲喋喋不停。

你知道母亲不是因为累病倒的。

母亲也知道你不是因为害怕警察病倒的。

你们同时艰涩地转动脑袋,母女两人生平头一次如此默契,互相看着对方。

你无声地质问:“是吗?”

她无声地反问:“为什么?”

-是吗?是野人爸爸害了超人爸爸?妈妈你也知道的吧。

-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叫老陀爸爸!故意害我丢人是吗?你爸爸现在彻夜不归你总算高兴了吧?

-

一周后你母亲终于有力气出摊了。临出发前,她站到镜子前。

边缘破损的圆镜里映着一张白惨惨的脸,用牙使劲咬着嘴唇,才能略有血色。

她张开嘴,努力张,露出八颗牙,一张僵硬的笑脸被制造了出来。

你背着书包静静看着母亲。门后窸窸窣窣的,你知道,它们想出来。

它们共用一条蛇身,却长了两个人头,按照人头数量,你称呼为它们,确实没错。

这几天你烧得厉害。是它们每晚从屋顶爬下来,用冰凉的蛇身把你紧紧缠绕起来,两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轮流贴着你的额头,一点点把热气吸走。

它们吐着细细的气,一声又一声,叫你小可爱啊小可爱。许是喉咙通着蛇身,声音听起来嗡嗡隆隆,像是来自于遥远地下的空鼓幽洞。

蛇身轻轻蠕动着,一层层鳞片在月光下化作海浪把你推走扯回……它们成了你的蛇形摇篮。

身后的窸窣声越来越大,你趁着母亲不注意偷偷回头……两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上下交错着挤在门缝处盯着你,巨大的蛇尾盘旋其后,把整个卧室填满。

“小可爱啊小可爱~”

你赶紧朝它们嘘了一声。它们两个立马听话地闭上了嘴,往后退去,悄悄撤回了两张脸。

-

一切照旧。天未亮时你就被放在了幼儿园门口。母亲头也不回地弯着腰拖曳着拉车走进薄雾里,消失在路的尽头。

你毫不犹豫地跳出母亲在地上画的圈,远远跟了上去。

集市还是那个集市,可老陀的摊位被旁边卖袜子的霸占了不说,母亲的摊位上也另站了一个手脚麻利的女人——同样的羊肉粉招牌,同样的一元一碗,同样的铁锅里炖着羊肉羊骨头羊眼羊尾巴。

在母亲消失的一周内,这个世界迅速又多了一个“她”。

你敏锐地闻出这个模仿者炖的羊肉来自绵羊,而不是更为腥膻的麻羊。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立命安身的地方被人霸占了。

母亲又惊又怒,甩开膀子上前理论。

卖袜子的冷笑道:“我们可都是正经做买卖的,跟你这种爱发骚爱勾引人的不是一路,你可别糟践了这么好的地儿。赶紧有多远滚多远,遵龙镇不欢迎你。”

模仿者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你还没离婚呢就给你闺女找了个新爹,你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做生意?我可用了十大桶水把这里洗刷地干干净净才敢站上来,生怕沾了你的骚气,染了你的晦气!”

“你闺女当着大家面叫人家老陀爸爸,小孩子可不会说谎!这不是证据,什么是证据?可别说我们造谣欺负人!”

“就是就是!我看就应该把你也抓起来!”

“早都看你们两个不正常了!又不是夫妻,又不是兄妹,整天凑一起你帮我我帮你,勾勾搭搭的,能不出事吗?”

……

你站在不远处,看到母亲的肩膀抖成了筛子。

证据?

你这个被众人强行指定的“证人”一脸懵。

你看似有一个爸爸,实际有两个爸爸,你看似有两个爸爸,其实又只有一个爸爸。

别人不懂,你母亲一定懂。

她咆哮,否认,歇斯底里跳脚回骂,可对方人多势众,嫉妒她手艺好,挣钱稳,恨她面对绵延几年的流言蜚语都不肯退缩挪位……这次,他们誓要把她硬挺的脊梁打折,把她嚣张的脸面踩碎,把她永远赶出遵龙镇。

这些无人压制的人形鱼干异常凶猛,他们推搡着,拽扯着,把你母亲的拉车推到在地,强行在她身上泼满了脏水。

这次再没有人帮忙。

她孤零零一个人成了被唾沫包裹的灰尘,连飞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

你转身就跑。

派出所就在主街的尽头。老陀就在那里。

风声在耳边呼啸,心脏快跳出喉咙,可待你气喘吁吁跑过去,穿着制服的人们无情地把你拦住。你拼命地问老陀呢?老陀呢?他们压根听不明白,也不知道你在哭什么。

你失望极了,只得又跑回集市。

母亲早都不见了。

那个模仿者趾高气昂地掂起一桶水朝地上泼去,边泼边冷笑:“还有脸回来叫我让位置?!晦气!”

说完,换了张笑脸高声喊道:“正宗的麻羊羊肉粉,一元一碗!一元一碗!”

-

1995年那个遥远的初夏下午,如果老天爷恰好将祂怜悯的目光投射到黔北市遵龙镇,就会发现有个小小的身影,犹如一抹幽灵在迷宫一样的街巷极速穿荡。

这抹幽灵生前可能是一头小犟牛,见到门就想撞开,不管这门是不是红色。

从早到晚,从晴空无云到初夏惊雷,从雨启到雨停,你这头小犟牛不知疲倦,手握着那把钥匙,见门就插,被人骂神经病也无所谓,被人推倒搡翻也在所不惜,你要打开那个门,你要老陀回来!

他工作的粉末厂你去了,看门大爷把你拦住,骂你不好好上学净干偷鸡摸狗的事。

他的家你去了,同院的邻居大妈把你拦住,骂老陀穷鬼一个没东西让你偷,除了一堆破书。

你不偷不抢,你只是想找到那个门,那个能让老陀回来的门,那个能让你拥有爸爸的门。

没人明白。

你找了一天,饿了一天。

正值满月,一轮皎白缓缓跟着你,你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侧比你还高的野草影影绰绰,摇摇晃晃,里面藏了无数人形鱼干,正在对你指指点点。

“就说你是倒霉蛋吧!刚给自己找了个好爸爸,好爸爸就被抓走了。”

“你就只配过这样破烂的人生!你永远也不可能幸福!永远不可能!”

“爸爸不爱妈妈不疼,现在连老陀也不见了,你怎么不哭啊!哭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

……

就在这时,一条野狗出现在你面前。

它比你还惨,饿得瘦骨嶙峋,饿得两眼发光。

你停了下来,两侧的人形鱼干也停止了晃动和碎语,它们的眼睛又大又凸,闪着精明的光。

这是一场野狗与野孩子的大战,一场被抛弃者和被厌恶者的大战,也是一场人形鱼干们最爱看的好戏。

你想起老陀说的话。

“重重啊,见到狗不要跑!要缓缓蹲下,在地上捡个棍子或者石头,朝它龇着你的牙齿!对,就像这样,嗷呜一声,凶一点,它就被你吓跑了!”

你呲着牙,裂开嘴,缓缓蹲下。

野狗冒着幽冷的光朝你走近两步。

你嗷呜一声,声音小得人形鱼干们都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野狗又走近了两步。

一个比手掌还大的石头被你吃力地攥着,你又嗷呜了一声,轻柔地像一阵风拂过。

野狗懂了。

你是假把式,你是比它还垃圾的小垃圾,你自然是最好欺负的。

该换它龇牙了,该他当王了,当你这个小垃圾的王。

它一跃而起,呼啸而来,枯草一样的毛发在皎月下总算有点光泽,瘦凸的肋骨根根分明……你连连后退,惊恐中,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它们!

是拥有巨大蛇尾、和你长着同张脸、喜欢叫你小可爱的它们。

它们从你身后飞窜而起,朝着皎白月轮,在空中划过一道无与伦比的硕大影子,两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骤然变形,嘴巴越裂越大,大到可以看到里面通着的血洞蛇躯,大到可以吞月纳星……

你仰起头,满脸兴奋,看着它们一头一半将野狗吞进肚子,看着它们甩动巨大的蛇尾把躲在野草里人形鱼干砸成了鱼泥,看着它们转过身来,朝你一声声吐着细细的气,唤你:“小可爱啊小可爱!”

你像王一样,一步一步走过去,蛇尾乖巧地缠着你的脚,盘上你的腿,窜到你的胸口,将你紧紧裹在怀里,冰凉却又温暖……

-

“李重!”

“李重!”

母亲穿过夜霭出现在路的尽头。

蛇尾咻的一下松开,它们赶紧朝你的左右脸颊各亲了一口,懂事地钻入黑暗中,悄无声息。

宽阔的大路只剩下你一人。野草摇摇晃晃,高高挺立。

母亲满头大汗,一路小跑奔向你。

“死孩子,你跑哪去了?我找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你。你想让人贩子把你拐走吗?你想让野狼把你叼走吗?你想让……”

她咆哮着,还没说出第三种让你人间消失的方法,便被你一个箭步抱住了腰。

你把脸深深埋在她的怀里,任凭她怎么扯你都不松手。

……

末了,她也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她在哭什么?

哭自己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又被人抢走的摊位?哭自己有一个永远只会带给她霉运的女儿?还是哭自己那个连见都没见过一面的儿子?

亦或是,哭自己不能说出口的对老陀的担心?

你从书包里掏出那把钥匙,递到她面前。

她一把攥住它,盯着你说:“他给你的?”

哪个他?

你们默契地没说名字,可你们都知道在说谁。

母亲破涕而笑,连眼泪都来不及擦,扯着你疾步往主街跑。

-

“庆芬,我哥们有间房。虽然离主街有点远,好歹是个门面房。你拿去开个羊肉粉店,比在大集上搞临时摊位强。慢慢把门头熬起来,你和重重也好有个依靠。要是做得好,说不定熬成咱们黔北第一羊肉粉老字号。”

“店名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王庆芬羊肉粉店。用你自己的名字,亮亮堂堂地叫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个好手艺,你能挣钱养家,你不比谁差。”

“你把钥匙拿着。别不好意思啊。我哥们现在在广东做生意,有钱的很,这房子他空着也是空着,我就当个二房东,转租给你。租金就是每天给我做三碗粉。”

“你要是嫌我吃得多,那就每天两碗粉。要是还嫌我吃得多,那我就帮你打个杂,洗个碗。”

“这事没人知道,就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旁人说闲话。”

“哎,我说正经的。你别不信啊。我有钥匙,真有钥匙。”

“……”

-

从主街回来。母亲破天荒地牵起了你的手。

月亮爬得更高了,两道影子不紧不慢地在身后互相伴着。

再远一点,它们也悄然跟着,像永远忠诚的卫士。

月光下,前面一大一小,后面两头一尾。野草随风摆动,偶尔几声虫鸣。

诡异又和谐。

父亲竟然在家。你发现他的手腕上戴了一块从未见过的机械表。

他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满脸不悦地盯着深更半夜才回来的你们。

“干什么去了?”

好似这几天消失不见的人是你们,而不是他。

母亲平静地说:“看月亮去了。”

你抬头看了眼母亲,点点头道:“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真漂亮。”

“你们知道老陀犯了什么事吗?”他得意洋洋主动提及。

你不由往前挪了一步,母亲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你的手心。

你停了下来。

“我早说他是个老流氓,你们还不信?!他犯了强|奸罪,这可是要判十年以上的重罪。”

“他前头那个老婆都再婚了,他还不停地去骚扰。前段时间他喝多了酒把人给强|奸了。”

“李重,你还想让这样的人当你的爸爸?”

“还有你,王庆芬,你还把他当好人?”

“你们两个别再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了行不行?!”

你沉默地盯着他。

父亲看着你这张连听到强|奸两个字也能平静的脸,又觉得心颤肝疼。

母亲说:“你说这些跟我和李重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想听。”

她低头看向你,“是吧?”

你点了点头,“嗯。”

父亲颇为意外。

母亲把一瓶鸭溪酱酒放到桌子上,温柔地说,“要不要我给你倒点?喝舒服了好睡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