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爱生命捂紧马甲 第8章 乱世

数不清的轮回里，有那么一世，正当乱世。天地不仁，众生皆苦。作为世家女子出身的姚分水曾带着一家老小奔波逃命，三年之内走过十几个地方，路途遥远而艰辛，从上百家丁到最后只剩下十几个老弱妇孺，天下之下竟然无一处安身之所。

后来，她倾尽家产，带着亲弟前往西楚投奔辽郡王。路上却遇上土匪山贼，血拼数个时辰，终于带着亲弟从山里的逃了出来。只可惜经此一战人力物力尽耗，完全没了去西楚的资本。

她抱着亲弟，带着所剩无几的家仆一路前行，路过一处荒山。山上尸横遍野，血雾弥漫。姚分水冷着脸走过，在中途却被个死人堆里的生人阻挡了脚步。

那人细微的声音几乎不可闻：“救我……”

救我……

姚分水本来不想管，这天底下将死未死的人太多了，救回了一次，也许不到两日他就会又被别人夺走了性命。亲弟尚且年幼，姚分水抱在手上已经很吃力，抬腿间，那地上垂死挣扎的男人却抓着她的脚踝不放手。

姚分水有些恼了，放下亲弟在一旁。她蹲下身，想把抓住她脚踝的手撬开，然而她的手指刚一触碰上去。便被原本应该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反手握住了指尖。

“救……救我……”

也是在那一刻，姚分水心一软，轻手抹去了男子脸颊的血迹，看见了传说中的帝王相。

姚分水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前世今生，还好男人被她推开以后，像是恍然惊醒一般，迅速转身又回到了屏风的那头。

接连的两句短小的话姚分水都未能听清楚，她的目光随着男人的身影移动，只回想到方才那一刹那间看见男人衣衫不整的“春色”，脸颊稍微上了点红。

这是转世之后的君越，不记得任何前程往事，在这个世界上如同自己这般能轮回不死的怪物并不多，姚分水松下一口气，觉得自己相对安全。

趁着男人在里头换衣，姚分水动了步子，便想悄悄溜走，只不过还没挪到门口，就听见屏风那头的男人像是在外长了双眼睛一样，察觉到她的动作，淡漠而冷凝的声音幽幽响起，且布满了警告。

“站住。”

姚分水步伐一顿，然后就看到男人穿好了衣服整整齐齐的从屏风那头走了出来。

他依旧还是她喜欢过的模样，清冷的面目俊美不似凡人，五官精致而分明。男人穿着一身宽大而秀丽的白色衣袍，身姿雅若矫健，步伐轻盈无声。一双美目清隽而深邃，不笑的时候却显得格外冷漠。

姚分水内心几乎是奔溃的，相隔不过数百年，她的记性又好，遇见已经转世为人洗净了记忆的老情人，怎的一个尴尬了得。

“君……君越师兄。”

姚分水憨憨的打了一声招呼，声音略显僵硬。自己的话刚落下，便看见对方眉头微微一皱，脚步也停了下来。

细小的面目表情姚分水看过不下百次，自然而然的认识到对方有些不高兴了。

沐浴中途被人打扰，任谁都不会高兴吧。

只见君越寒着一张脸，带着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也许是因为玉兰阁的药人身上穿着都是如同姚分水身上如出一撤的白色底衫，令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看的越久，君越脸色便越森冷，他盯着姚分水，沉声道：“你怎么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这听着不像是面对陌生人才有的话！姚分水听得心惊，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我……自己来的。”

君越神情微变，“你来给山幽真人试药？”

他的脸色实在复杂，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姚分水心里拔凉，硬着头皮道：“是的……”

“滚回去！”

姚分水：“……”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气场太强，自己身份又过于低微，姚分水恐怕会挑衅一句：关你什么毛线事？

姚分水站着没动。

“我无处可去。”姚分水默了默，强调道：“也是自愿来此做药人的。”

君越脸色沉沉，他意味不明的盯着姚分水一会，最后才道：“……你想要什么？”

姚分水：“……玉骨丹吧。”

君越：“……”

熟稔的话随口而出，姚分水恨不得自打嘴巴。全怪当初被纵容的次数太多，才让她一时忘形。但是话即出口就没有收回的余地。姚分水都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尴尬不比。

她极力挽尊：“我的意思是，试药虽然危险，但却是我唯一的机会。还望师兄能够理解。”

许是没想到姚分水回答的这么干脆，一开口就是一枚上品丹药。君越神色一顿，面目更显冷峻，说不上好看，但也不见怒火。他深知以姚分水如今的资质，的确需要一枚上品丹药的滋养，才能勉强挤进仙门世界。

“你叫什么名字？”

姚分水抬了头，慢声回答：“弟子姚分水。”

“你被骗了……”猛地撞进女子幽深的双眸中，君越狠狠皱了眉头：“玉骨丹，如今山幽真人手头上可没有。”

姚分水眨了眨眼，道：“不止是玉骨丹，我还需要通关玉蝶。”

通关玉碟就是路红等人手里头拥有的用来参加仙门二选的重要凭证。

此话一出，正如姚分水预料之中的，男人脸色微变，额头隐隐有青筋迭起，看向她的目光越发深沉险恶，姚分水感觉他可能下一秒就要发怒了，恰在这时，房间外却传来熟悉的属于山幽真人诡异的叫声。

“18号是个小女娃子是不是？！我的小乖乖，这是藏哪去了？！老实出来好不好，爷爷给你糖吃……”

姚分水：“……”

一指山的高人都是半个疯子，山幽真人一时间在外头找不到人，便和姚分水一样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寻，只不过他是药房的主人，行事肆无忌惮。

不到一会儿，姚分水身后就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姚分水分神去听的瞬间，人却猛地被往前扯着走了一步。在回过神来，她整个身子，都被君越藏在了身后。

属于君越的房间门就在这时被人从外头打开一条隙缝，门缝里赫然出现的是山幽真人那张枯黄干瘦的鬼脸。

山幽真人半个身子在外，一张脸兴奋莫名，他眼睛依旧冒着精光，视线在君越以及姚分水的身上来回打转，最后完完全全落在君越身后的姚分水身上。

“你是18号，”山幽真人看着姚分水笃定道，他神色隐隐有疯狂之势，但是说话却稳稳当当：“出来吃药啦！”

君越道：“她不吃了。”

山幽真人的视线缓缓从姚分水身上挪开，他一双诡异的大眼瞪着君越，脸色不悦道：“君越小儿，你的伤还想不想治了？识相点儿别碍我的事！”

“你受伤了？”

毕竟曾经亲密无间，咋一听到山幽的话，姚分水心底起了些波澜，不由开口问了一句。

君越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无事，小伤。”

山幽真人咧嘴笑了起来，视线又转换到姚分水身上时，像是才看清楚她的样子，眼中异光闪现：“小娃子，你过来……”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来试药，那么现在在亲眼看见这山幽真人竟然如此神经质之后，姚分水隐隐打起退堂鼓。

这山幽真人，不会是个恋童癖吧？！

玉骨丹和通关玉碟这种东西，她可要可不要的啊。

姚分水抬头看了一眼脸色绷得紧紧的的君越，迟疑道：“现在说不试，还来的及吗？”

山幽真人脸一黑。

“来的及。”君越点了点道，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下来，但是声色低沉，说话依旧冰冷，他对着姚分水道：“一指山试药历来讲究你情我愿，你既然不想试了，便随我一同出去。”

从“滚回去”到现在的“随我出去”，亲疏立见，完全取决于山幽真人的出现。

“君越小儿，我话放在前头，你今日若是带她出去了，就不要在回来……！”

“你的伤我不给治了！”

“喂……！”

“回来啊！”

山幽真人虽然嘴上放着狠话，却没有具体的动作阻止两人离开。

一路相对无言的从药房出来，遇见了不少修行弟子，其中认识君越的人颇多，再看见他身后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时，都不免惊讶了目光。

姚分水一走出玉兰阁，立马就向君越道别。她记着山幽真人说的君越身上有伤的话，觉得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于是便意思意思的关心道：“师兄惹了真人不高兴，身上的伤可怎么办？”

出了玉兰阁展现在众人目光下的道衍宗大弟子君越远比在药房中要冷淡静默的多，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姚分水的身上，一张俊脸布满寒霜，亲启了嘴唇，半天吐出几个字：“不牢你费心。”

姚分水：“……”

这人的脸，是在阴晴不定。姚分水不知又是哪里得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