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斯特一旁的艾特兰大使脸色难看极了。
按理奥格斯格代表联邦大胜帝国, 他该高兴可是。可奥格斯格居然跟敌方将领——还是联邦死对头陆沉示爱,这叫个什么事?
邓利奥恨不得敲开奥格斯格脑袋看看构造,但又不得不咬紧牙关,示意自己忍下去。他虽然在国内便与奥格斯格隐隐不和, 眼下却还不能和奥格斯格明着撕破脸皮。
毕竟奥格斯格在联邦民众中人气极高, 又是元帅面前的大红人, 未来官途比起他可谓畅通至极。
而且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并非简单地只是来参加一个联合机甲大赛。背后行动中, 和奥格斯格的合作必不可缺。
评委台上, 轮到委员会诸位就选手表现点评, 并给出自己的评级。
在这种机甲比赛里, 胜负一眼便能看清, 评委的作用也只是就双方选手的综合实力再加以评价, 通常为赞赏或指正,再或者对某些有争议的胜负进行评判。
评委的评级则更为主观,并不影响冠军的产生, 只是会在赛后依照评级额外推出一个大赛优秀选手奖。一般而言,这种评级依据也多半出于选手实力, 最终成为冠军选手的附带奖品。
虽然奥格斯格首场比赛便下手狠辣, 但论胜负确实毫无争议。
帝国评委虽心有不满, 但也不好站在道德立场指摘这位联邦赫赫有名的少将, 不情不愿给出了一个A,间或一两个少之又少的B。
联邦评委则恨不得临时添加A 这个选项,以表达他们对奥格斯格少将连绵如滔滔江水的仰慕之情。光是评语这块,就夸得天花乱坠,险些把一旁的巴德中将隔夜饭给恶心出来。
巴德打得很低,给了个C。按竞技场不成文的规矩, 一般给胜利方的选手最低都给的B,巴德打C完全毫不掩饰他极其主观的不满。
现场联邦观众嘘声一片。
奥格斯格站在场内,挑起眉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很快将视线转移到接下来的陆沉身上。
陆沉神色平静,没有任何多余表情地打了F。
所有评级中最低的一个。
因为打得实在低出天际,联邦观众们一时看呆了,嘘声都忘了发出。
黑幕呀简直是黑幕!陆沉他绝对是故意的!
绝对是因为刚刚他们少将光天化日对他求爱,又或者是因为他们少将稍微比赛里下手重了一点,导致陆沉怀恨在心,才昧着良心打出这么低的评级!
黑幕呀简直是黑幕!
奥格斯格笑眯起眼问:“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陆沉仿佛不想跟他多费口舌,极其吝惜字眼地说:“因为你菜。”
联邦网民们正炮弹般一发接一发,急吼吼地在弹幕里打出“评委黑幕”、“陆沉不按实力评价”、“帝国骑士原来是道德卫士”的字眼,都因陆沉这句“因为你菜”突然哑了下来。
奥格斯格的笑容都有些僵了:“我哪里菜?”
“因为本来以你的实力很快便能赢下,却拖到了十分钟。”陆沉向椅背缓缓一靠,双腿交叠,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我看到的,只是在炫技。”
“联邦出名已久的机甲第一高手,十分钟赢了我们帝国某个师的中校,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他语调冰凉地说,“我说你菜,难道不对吗?”
这话听起来居然还十分有理,联邦观众们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欢呼了。
因为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他们少将赢了对方一个小中校确实不奇怪,输了才该惊奇。
奥格斯格嗤笑了一下,眉眼锐利至极地上挑看着陆沉。
“你说我菜,我姑且接受。但如果是你家雄主,那个只有脸和基因等级够看的雄虫来,又能几分钟拿下一局呢?”
陆沉丝毫没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也不进他设的套。
“几分钟我不知道。”陆沉悠悠地说,“但对上你,无论多久,赢的一方也永远会是他。”
他语气平淡,但论谁都能听出他话里不可撼动的自信。这自信浑然天成,即使毫无依据仍能理直气壮。
奥格斯格眼里的冷蔑为挑起的一点兴趣所掩盖了些许:“哦?居然帝国还有除了你以外能战胜我的对手?那敢问这位顾少将在哪呢?怎么现在还不敢出现?”
陆沉竖起一根食指,幅度极小地晃了晃。
“请记住,不是谁都和你一样闲,奥格斯格少将。”
他眸光浅淡,靠坐的姿态从容,而从仰视的角度望去,更天生自带一股万物入不了他眼的淡漠的蔑然。
这股仿佛天生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气场,让从小什么都极其容易得到的奥格斯格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名为征服的欲/望。如果陆沉同属雄性,那么奥格斯格必定和他一辈子不死不休,沦为死敌。
但这样的陆沉居然是只雌虫,而且还有雄主——虫族社会中“丈夫”的代名词。这难道不令人惊奇吗?
身为联邦独一无二的S级Alpha,奥格斯格从骨子里自带蔑视一切的优越,这优越感伴他出生,毫无刻意,也属于浑然天成。但陆沉是他目前人生中唯一一个,让他也不得不仰视佩服的对象。
奥格斯格自然看不起虫族社会,更由衷觉得这个病态社会束缚了与他同样优秀的陆沉的灵魂。
而他一定会让陆沉醒过来,让他看清他对他家雄主的一切迷恋,不过是虫族基因本能所造成的错觉。
“啊啾——”
顾遇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十足面无表情地说:“哪个孙子在念我?”
正陪他核查后台的莫尔,刚刚听完E区军虫无任何异样的报告,回头一看一半都在摸鱼的上级,不由呛了一句:“少将,那可说不定,念你的指不定就是陆中将呢。”
“那哪成,”顾遇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陆老师念我,我可不会打喷嚏。这指不定哪个孙子背地里骂我呢。”
莫尔语带虚伪至极的惊奇:“有这个功能,居然少将你没有天天无时无刻不在打喷嚏?”
顾遇默了默:“我有那么招虫恨?”
莫尔一本正经地说:“我以为你对这点会有自知之明的。是我错了,当我没说,少将。”
后台不见光,一路灯光亮堂堂的,顾遇每次眯起眼睛避开刺眼的光线都得忍不住打个哈欠。
困啊,实在是太困了。
这种挨个挨个核查的工作不该审查会来做吗?林希安林大会长去空港口核查个安保,至于核查到现在?他完全有理由怀疑,每次林希安也都是一路这么摸鱼,致使带动整个审查会效率都如此低下。
“嘀——”
真正在摸鱼却毫无自知之明的顾遇,哈欠刚打到一半,光脑消息就弹了进来。
来自克莱斯特。
顾遇一边听着莫尔的报告,一边随意地戳开,即使是来自帝国皇太子的信息,他表情依旧漫不经心,要多懒散有多懒散。直到真正看清消息内容后,顾遇表情才渐渐凝固。
莫尔看他神色不对,皱起眉来郑重问:“是出什么事了吗,少将?”
顾遇的表情有股平时难得一见的凌厉。他看消息时由于垂着眼,眼角下压,常常自然而言流露出极其冷厉的味道,但当抬头时,和主人一样随意的发丝垂落,也就掩去了相貌自带的冷厉,变得十足慵懒散漫。
可这次抬头时,顾遇的眉眼依旧下压着,苍灰色的眼眸里辨不清的情绪流转,而定下后便彻底沉了下来。
“有事。”顾遇一字一顿,“有他妈的急事。”
莫尔更加觉得他这状态不对劲了,着急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少将?”
“剩下三个区你先去查。”顾遇捏着指关节,明明眼眸冷得骇人,唇角却弯起诡异地笑了一笑,“有个事我得先处理一下,一会儿回来。”
听他轻轻松松的这话又不像大事,但看他表情却比他妈叛军打过来了还要可怕,莫尔更加一头雾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能让刚刚还打着哈欠,表情写满“这世界不值得我多看两眼,什么都无所谓了”的他上级,忽然这么苦大仇深起来,看起来竟然活像……活像被绿了?!
莫尔万万没料到他这都能猜对一半,顾遇果然捞起袖子,一副马上就要去干架的姿态接着说:“有不怕死的敢来撬我墙角,敢骚扰我家陆老师——我这就让他见识见识,帝国的花儿为什么这般红。”
莫尔迅速翻了一眼八卦版块新闻,很快得知发生了什么,刚想张嘴劝两句下手轻点,事关两国邦交之类的话,那只白发雄虫已经九匹马也拉不回地卷起袖子往外冲了。
莫尔沉默片刻,只有一句话想要吐槽。
如果顾少将平时上班也有这热情这劲头,那该有多好?他该有多省心啊……
莫尔默默心痛地畅想了一下那副画面,随即被现实打回原地,深深叹口气任劳任怨地回去接着核查了。
清楚他上级实力的莫尔,可一点都不担心雄虫打不打得过那个联邦少将奥格斯格。
毕竟,就顾少将那种打架全凭心情和状态的不稳定实力,碰上眼前这都快被绿了的劲头,那还用疑心胜负?唯一该自求多福的只剩他的对手。
只希望千万不要影响邦交。莫尔如此默默祈祷道。
而此时首都星最大的空港处,林希安才是最任劳任怨地干着最朴实的活、遭受最朴实的骂的那个虫。
首都星作为帝国最繁华的行星,每天空港的星舰吞吐量本就十分巨大。再加上碰上联合机甲大赛的盛事,光是每日AI检测出的疑似有问题货箱和客舰都数不胜数,即使有空港工作虫员协助,再加以一一核查,工作量仍十分巨大。
既枯燥又巨大。
可林希安不敢疏漏任何一个可能性。
一个多月前,顾遇和陆沉才从乌拉星带来了疑似低级虫族的虫卵。虽然是虫蛊的形态,只有进入虫体内才能繁衍生殖,比起一般低级虫族危害小了许多,但军部仍严令不可疏忽任何一种潜在可能。
这些潜在可能中,最可怕的便是虫母的出现。
一旦有了虫母,即便是蛊,也能在体外进行大规模的繁衍蔓延。
林希安回忆了一下虫母那恶心的资料图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种只知道蚕食和繁衍的恶心低级虫族,怎么还没有死绝?雄虫国度搞这种东西出来,真他妈太恶心了!也亏他们下得去手!
林希安狠狠唾弃了一番那群没下限的恐怖/分子,一边听着下属的报告,一边浏览着光脑信息界面。
他家里雌父又又又在催他相亲了。
作为一个社畜,外加一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林希安真没心思去和那堆雄虫玩过家家。每次他一抗议,必定和他雌父吵起来。
真的烦死了!
林希安烦躁地紧皱眉头,正想再以工作原因推脱回去,忽然听到里面的货箱检查仓里传来一声尖叫。
林希安眼皮都吓得跳了一下。
很快里面跌跌撞撞跑出几个他们审查会的军虫,喘着粗气跑到他面前:“会长!不好了!虫、虫卵!里面那个货箱里有虫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