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太想摆脱连连加班的噩梦, 军事审查会这回在雄虫国度这件案子上下了十足心力,效率比起以往,堪称坐了火箭。
顾遇将名单交上去的翌日, 便得到了他们的排查结果。
名单上十几个名字其实很好筛选。能购下这款定制高奢香水的客户,大部分/身价斐然, 出身不低。
而这样的虫大多有一个共同点——忙。
要么忙着赚钱, 要么忙着花钱。
围绕劫持事件发生的时间段, 审查会调查了这十几个客户该时间的行程。无一例外, 赚钱者要么在会议,要么办公, 享受者要么度假远游, 要么与圈子里朋友聚会派对。
而时间点恰好的是,劫持事件发生的当天,雄虫圈子一位名“交际花”——这虫顾遇认识, 还是曾拳脚相向、将其揍成猪头的冤家伊文——正在举行生日宴。
顾遇没有收到任何邀请,对这事不知晓并不奇怪。他若收到了邀请, 才是最奇怪的。
因伊文的生日, 当日大多雄虫都参加了这场聚会。
与伊文有些交情的朋友,按理也该悉数到场。
“这个费奇.伊格纳缇, 也是伊文雄子的朋友。”林希安食指点了点资料上的照片, “可伊文生日当天, 他因病一直待在家中。”
“不仅如此,在这段时间前后共五天,他都一直和家里雌虫们待在一起, 没有出门过。”
“我认识这个费奇,”顾遇托着颌,扫过眼前的资料, “但并不熟,只有几面之缘。他得的什么病?”
林希安道:“说是流行性感冒,在家隔离。”
顾遇又问:“流行性感冒?请了家庭医生来吗?”
林希安摇头:“但他家里有个雌侍就是内科医生,期间请了医院的假,一直在家里陪他。”
顾遇拖长地哦了一声:“所以说——就连医生也是他家里的雌虫。”
林希安也觉得这只雄虫很可疑,他们可都太了解雌虫能对他的雄主身心依赖到什么地步。
“如果这个费奇是雄虫国度的成员,”林希安顿了一顿,“那么极有可能……他家里的雌虫也都归顺了雄虫国度。”
这就是雄虫国度这个组织本身的危险,帝国上层尤能警醒地意识到。
如果这组织吸纳了更多雄虫加入,那么将来无异于是把一个巨大难题摆在了广大雌虫面前——
对雄虫忠诚臣服的天然本能,是否能胜过对帝国法律、个虫道德的忠诚。
林希安轻轻叹了一声:“所以我本来就劝这些傻雌虫,找个雄主还不如单着……”
忽然意识到眼前就是只雄虫,林希安尴尬地咳了一下,找补道:“顾中校,我不是针对所有哈,肯定有个例嘛,比如像你这么优秀的雄虫,肯定很受雌虫欢……”
林希安又卡了,痛不欲生地拍额。
得了,越说越坏事,还不如闭嘴。
顾遇倒是原本没在听,随意地翻看着有关费奇的资料,却听见林希安最后一句话,怪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很优秀?乱夸也没你这么夸的。”
林希安诶了一下,摆摆手笑:“这顾中校你就谦虚了,看看你现在身穿军装站在军部的模样,就知道和此时此刻不知在哪闲着混着的帝国其他雄虫好太多了嘛,顾中校你绝对值得托付嘛!”
顾遇又低头翻看资料。
他翻看的方式,和一般虫很不相同,只是手握一叠,唰地一页页飞速卷过去,卷完一遍又卷一遍。
他一边这样垂着雪白的睫羽,卷着资料,一边闲闲地说:“都一样的,我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顾遇可太了解自己有多贪睡懒惰了。
他仍低着头,语调轻轻的,像无意说了一句:“唯一不一样的,只是缺了个契机而已。”
林希安没怎么听清:“什么?”
顾遇昂头,散下的发丝缱绻地垂在他漂亮至极的眸前,弯着唇角笑了笑:“我继续奋进去了,林会长,这周任务就是调查这个费奇了对吧?”
白发雄虫第一次笑得这么好看。
林希安为这不常见的笑容晃了眼,呆愣着点点头:“啊,是。”
直到顾遇活力满满地出门去了,纤细好看的亚雌才回神,苦闷地双手捂脸:“靠,陆沉真特么的走运!老子怎么没这福气?”
等想了想陆军团长以前在军部走路带风、众虫拥簇的模样,林希安再度捂脸:“顾遇真特么走运,陆中将那脸,那身材……而且那性格喜欢上虫,肯定专情得不得了……”
“真不知道羡慕哪一个,给我一个也行啊。”
他咽了咽口水,而后悲哀地发现一个现实:“靠,一个都不是我的,真特么虫比虫气死虫啦!”
*
这个跟踪调查任务,顾遇一个肯定搞不定。
更指望不上审查会。
要不是看在这次任务实在事关重大,林希安才不会这么大方,忍痛调了两个虫过来协助他。
而相比之下,第五军团的工作就闲得太多了。
尤其是身为顾遇的副官,上司跑去外面协助其他部门了,自己还留在原部门,只有闲得发慌的份。
所以顾遇以拉莫尔少校出来溜溜为名,行偷懒捡省事之实,三虫调查小组便可喜可贺升级为了四虫。
顾遇正在审查会提供的车内,百无聊赖地坐后车厢倚着窗打瞌睡。
别以为他会自己亲自来盯梢——拜托,这种小事情,还用劳驾组长亲自出马?
于是,顾遇心安理得在后车厢打起了瞌睡,莫尔在前面副驾驶,另两个位子则是审查会的两虫。除了顾遇,另三个都很敬职地举着望远镜,戴着监听耳麦,干着漫长无聊的盯梢工作。
这附近是首都星著名的有钱虫聚居地,街道上稀稀散散停了些车辆,倒不至于让顾遇他们盯梢这车太过显眼。
不远处就是费奇家的独栋别墅院落。
因暂不确定他家里雌虫加入雄虫国度的嫌疑,调查小组的主要盯梢目标,还是费奇这只雄虫本身。
关于这只雄虫能查到的一切资料,四虫都几乎能倒背如流。
双亲早逝,没有其他血亲,二十岁经帝国主脑婚配后,娶了首都星知名银行家为雌君,婚后又断断续续纳了两名雌侍,三名雌奴,不多也不少,没什么异常,是很正常的一般雄虫家庭。
若硬要找什么不正常的,只有孩子这个问题上有些奇怪。
明明雌君生育能力正常,也早其他雌虫进门多年,但底下雌虫们都差不多有了孩子,雌君却迟迟未有。
顾遇身为一个有经验的雄虫,在小组其他三虫疑惑时,点出了他以雄虫角度得到的结论——
“他可能不太爽这个雌君。”
“这个雌君名义上由帝国主脑随机匹配,但里面水/很/深,说是随机,在帝国这么多雌虫里随机到一个同居首都星的有钱虫概率又有多大?极大可能,背后有雄虫保护协会操作。”
其他三虫都很讶异:“雄虫保护协会?他们还干这种事?”
“任何地方都既有好鸟,也有坏鸟罢了。”顾遇随意地说,“他们中一部分虫当然有理由干这事,不然你们以为,为何雄虫保护协会在帝国上层如此不可撼动?”
单纯的三只雌虫尚是单身,从未接触过这领域,倒吸了一口凉气。
细思起来,这里面的门道太多了。
帝国上层,除去皇室,真正有钱有权、掌握帝国根脉的,哪一个不是雌虫?
既然是雌虫,那么或多或少都得想要个令他们满意的雄主。在这些雌虫这儿,就不是雄虫挑他们,而是他们挑雄虫了。
即使雄虫不愿意,那不是还有所谓帝国主脑“随机分配”的幌子在吗?
“雄虫保护协会上层不都是雄虫吗?”三虫心惊道,“他们为什么会反而站在这些雌虫这边?”
顾遇啧了一下:“权力呀权力,真正见过权力的虫才知道,那东西有多诱人。而且,在雄虫保护协会眼里,娶这样的雌虫不是为了雄虫好吗?他们何乐而不为?”
藏污纳垢,才为真相。
“但雄虫这种存在,很矛盾。”顾遇沉吟了一下,垂下了眸,雪白的睫在眼下的面庞上投下了浅浅的阴影。
“他们有着不基于本身实力的强势心理,尤其是面对雌虫,会天然地觉得雌虫就应该臣服于自己,不该有一点超出他们掌控的反抗。而且越是与雌虫相差过大,这种掌控心理越强,甚至趋近变态。”
三只年轻雌虫缩在车厢里,跟听鬼故事一样通身一冷,又倒吸一口凉气看看顾遇,往后面缩了缩。
顾遇向后散漫一靠,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们。
“拜托,我一点掌控你们的想法都没有好不好?”
三只虫又倒吸一口冷气:“那顾中校你想掌控陆中将了?”
可怕!
顾遇终于舍得向天翻了个白眼。
“大哥们,行行好,我在举例某些连低下本能都控制不了的无用雄虫,又不是所有雄虫都这样,不要随便把我扯进来行不?”
三虫哦了一声,放心了:“顾中校你不想掌控陆中将。”
顾遇扶额,唔了很长一声。
其实他自己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他也没想太久,还是点了一点头:“当然。爱应该是平等的。”
他理所当然说出“爱”这个字时,三只单身虫全涨红了脸,转过头去,不好意思再听某只雄虫秀恩爱了。
心里只是隐约记下了一点:确实如顾中校而言,世上有坏鸟,也必然有好鸟。有虫心理阴暗,就也有虫活在阳光下,如阳光般温暖明亮。
这世界,永远都不是绝对的好与坏。
*
顾遇打着瞌睡,白天一觉接一觉地睡过去,盯梢近一周,也没从费奇身上盯出半分不对劲。
白天睡得太过,以至于顾遇这种大懒虫都无觉可睡,晚上回家躺床上,搂着自己少将睁大眼睛,一点睡意也没有。
没有睡意,也就只能盯着陆沉睡得正香的面孔催眠自己,顺道伸爪偷摸摸四处占便宜。
然后越摸越精神。
顾遇又舍不得弄醒他家少将,只能悔不当初地将脑袋埋进枕头里,默默悲伤。
陆沉这周已经入了帝国机甲研究所工作,一开始的一周只是熟悉各工作室的情况,但也已累得回来倒头就睡。
这种情形下,顾遇反倒成了最轻松的虫,一边盯梢——自然是打瞌睡盯梢——一边还漫不经心地想,今晚回家做些什么菜犒劳他家少将。
这天下午,顾遇也正倚着座背,边听耳麦那头传来的日常对话,边半眯着眼,点着脑袋打瞌睡,漫不经心地思索晚上的菜谱。
他们的车,正缓缓跟着前面费奇和他两个雌侍所在的车。
晚上四虫小组一般是轮班盯梢。
昨晚顾遇才轮了,等会儿就可以下班回家做饭。
他漫不经心敲定了菜谱,盯了一天,其他三虫也都有些困倦,打起哈欠,却忽然听耳麦那头,沉默很久后,溢出了一声断断续续的呻/吟。
盯了别虫一周,总不能让目标配合你放弃夜生活。
以前这情况也不少见。每回有了动静,皆是顾遇依旧歪头睡他的,另三个面红耳赤,安排一个继续听,剩下的纷纷逃离战场。
只是这次没料到还会有动静。
——车上没记错,是有两只雌虫吧?
果不其然除去开头那一声,后面也溢出了另一个虫的呻/吟声线,三只单身虫又很快涨红了脸,火速互相看看,敲定莫尔留下,另两个撤了。
可怜的莫尔少校被迫硬着头皮继续听,脸已经憋红得快炸了。
另两个很体贴地回过头,不去看他。
顾遇无精打采歪头唉了一声,阖上半眯的眼,忽略耳机里的动静,打算趁下班前再补上一觉。
耳麦那头动静倒没持续多久,其中一个雌虫喘着气,渐渐恢复了神智,但或许部分理智还沉浸于失去警惕的欲/海中,问了雄虫一句:
“雄主,我的几个单身雌虫朋友也是组织内的,很想去服侍首领一次,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顾遇倏时睁开了眼。
昏昏欲睡的神智骤然清醒。
面红耳赤的莫尔也瞬时抬眼,极为讶异又惊喜地,与顾遇对上视线。
其他两个注意到他们的异样,投来不解的目光。
顾遇淡淡垂下眼,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们嘘声安静。
那头费奇低声,像是训斥了雌虫一句:“不该问的不要问。首领最厌恶的就是雌虫,去劝你的朋友不要犯傻,做不该做的事。”
之后话题很快跳过,回到了日常对话,仿佛刚才那一段只是他们的幻觉。
顾遇却又抬头,与莫尔对视了一眼。
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激动的光。盯了一周,可算盯出点水花了。
组织,首领,厌恶雌虫?
一切都指向了雄虫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