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仙门妖气过盛 第26章 岁聿云暮

司是大概当真所言非虚，又或是应了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的老话，一晃两个月便过去，虽未曾落雪，却也来到了岁聿云暮、一年将尽的时候。

“蓝师妹，蓝师妹——”

蓝翎刚提着剑从山路走过来，就见到一位身姿飒爽的女子冲她招着手。

她略一思索，连忙跑了过去：“江师姐？”

女子讶异道：“你认得我？”

“不认得……但是按排班，今天轮到我和江师姐下山采买，想来这会应该是江师姐来找我一同下山啦。”

“猜对了。我已经去账房把银钱领了，咱们现在就可以走了。”江敌寒摸了摸这位聪明小师妹的头发，“你这么早就来练剑了？”

“嗯！年后不久就要春试了，我也想努力一点。”

“这快过年了，别太辛苦了。听说蓝师妹你是那批新入门弟子里面天分最好的，也不用太担心春试啦。”江敌寒用过来人的口吻宽慰。

蓝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江师姐腰间佩剑——剑柄上虽系着赤色剑穗，整把剑看着却没有多少使用痕迹。“江师姐，你是修习道术么？”

“没错。”江敌寒大大咧咧道，“当初想着练剑太辛苦，就去学了道术，没想到也不轻松哪……荀督习有一次让我七天之内把一整册道诀背下来，那会做梦都在念叨着法诀，差点把房舍烧着了……不过好在寒暑风霜都能待在屋内，不用像你们一天到头在外面练剑。”

“唔……我觉得练剑也没那么辛苦。”蓝翎忽然敲了敲自己的头，“啊呀，今早练剑兴起，忘记吃早饭了！”

“真是的，待会下山给你买点东西吃吧。”江敌寒哭笑不得，“你们习剑的不会都这样吧，传言说那位谢师兄已经好几十年不睡觉了，晚上就在练剑。”

“咦，还可以做到不睡觉的吗？”

“你可别学他啊，你的修为还不够。”江敌寒赶紧挡住小师妹闪亮的目光，“就算我修为够了，我也做不到。”

“谢师兄好厉害啊……”蓝翎感叹。

“其实原本今天还轮不到我去采买的，但是逢年过节，好多同门都下山去了，排班也变了。不过幸好，不然我就得和那位谢师兄一道出门了。”江敌寒后怕地拍拍胸脯。

蓝翎眨巴着眼睛，“江师姐你怕谢师兄吗？”

“倒不是怕不怕……就像你说的，谢师兄这么厉害，又是明师祖的徒弟，而且不练剑的时候满脸都是一副‘别来烦我’的表情，至于练剑的时候就更可怕了……别说你们这群师弟师妹了，就连我都有些怵他。”江敌寒绘声绘色道，“上次有位师妹受督习所托要去给谢师兄送个东西，一路上紧张得脸都白了。诶，几个月前蓝师妹你不是也跟谢师兄比过剑吗，你就不觉得他可怕？”

清平门掌门带头跑路，代掌门同样是不着调的个性，上头也没有长老压着，间接导致了门中风气并不拘束，盛传各种传说轶事和小道消息，就连几位督习也时常讲些真假不定的故事。这位江师姐虽然直率英武，但其实也喜欢拉闲散闷。

“我……我不觉得呀。”蓝翎呆呆道，“我觉得谢师兄还挺好相处的。”

“总而言之，我还是更想跟你这样可爱的小师妹一道出门。”江敌寒笑呵呵道，一面拔出了佩剑。谈笑间，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山门。

“江师姐，我们要御剑去吗？”蓝翎困惑道。

“自然，难不成你还想步行下山？虽然我也能御气，不过御剑能省些力气。”江敌寒道。清平门内不许御气或者御剑，因此到了山门才算解了限制。“你还是第一次下山采买吧，可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见蓝翎诚实地摇了摇头，她又道：“几十里之外有个谷禄镇，是附近最大的商镇了，我们平时采买东西都去那里。”

年节将近，谷禄镇原本就往来繁华，此时更是增添了几分过年的热闹气息。

“老板，你这一车菜我都要了！”

“好嘞！咱的菜都是沾着露水的新鲜，包姑娘满意！”小贩喜笑颜开地接过碎银。

江敌寒手指在空中轻画了一个小法阵，手推车上载着的满满一堆菜霎时化作一道流光，收入了她手中的小布囊里。

商镇人来人往，不乏身怀本领的能人异士。菜贩对这样的小法术似乎见怪不怪，只顾着高兴地称着银两，一边随口道：“两位姑娘是打浮浪山上来的吧？前阵子谷禄镇的事可多亏你们清平门啦，不然我兴许就不在这卖菜了。”

“老伯伯，前阵子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蓝翎天真地问道。

“哎，腊月里就不提那些晦气事了。二位今天在街上可要逛得开心哪。”菜贩称完银子，心满意足地收摊回去了。

江敌寒不甚在意道：“兴许这里之前有妖魔出没，有同门来此平定了祸乱。”

蓝翎点点头，重新展开采买的单子，接下去念道：“枸橘五斗，鹿蹄草三斤……还有好多，这些都是药材吧？”

江敌寒忽然皱起眉头，说“让我看看”，然后拿过单子。她从右到左扫视了一遍，每看一列脸色就苦上一分，“果然如此……这一堆药材都是苗先生要的。”

蓝翎不谙世事道：“江师姐，为什么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买药材可是件麻烦事呀！”江敌寒把单子还给她，话匣子又打开了，“听说我们清平门每月的银钱支出十之三四都记在药庐头上。你看看这张单子这么长，有一半都是药庐要的东西……血余木槿这种常见的草药也就罢了，你再看这些，‘五十年以上青蛇之牙数枚’，哪像是能买到的东西？还有什么‘云爻木根一块’，我听都不曾听闻过！”

“那这些东西我们买不回去可如何是好？”蓝翎紧张起来。

“只能尽力问问了，实在找不到也没办法。”江敌寒耸了耸肩，“苗先生肯定也是知晓有些东西凭日常采买是带不回去的，他自然有别的办法入手。我们也无需担心。”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往前走，途径一家剪纸铺时江敌寒忽然脚步一顿。

“江师姐，我们还要买剪纸吗？”蓝翎捧着新买来给她填肚子的烤饼，疑惑道，“单子上好像没有这项。”

“不是不是。”江敌寒忙摆摆手，“我就是想起来，听说前两天大师姐一时兴起想在年里举办一个剪纸比试大会，结果被明师祖否决了。”

“江师姐你听说的好多呀。”蓝翎惊叹之余不无遗憾，“不过为什么否决呢？剪纸大会听上去还挺有趣的。”

“大概只是大师姐想一出是一出，没想好要怎么办，明师祖也不愿替她费这个心吧……“

正说着，蓝翎突然拉了拉她的衣摆，“江师姐，你看那边好奇怪啊。”

江敌寒顺着小师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热闹的街道一侧立着一座未完工的府宅，从敞开的大门能看见几位工匠正在忙碌着，“怎么了？就是在造房子而已。”

“但是这座大宅子看上去不是新建的，而是重建的。”蓝翎说，“说不定刚才那位卖菜的老伯伯说的祸乱就发生在这里。”

“你眼力还挺好的。”江敌寒惊讶于她的敏锐，“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啦。要是你好奇的话也可以过去看看，反正药房也在这个方向。”

蓝翎拉着江敌寒蹦蹦跳跳地穿过巷子。刚出巷口，她却停了下来。

江敌寒也跟着停下来。两人同时望向墙上贴着的两张缉捕令。

右边这张缉捕令上附着的画像画工精细，虽不至于栩栩如生，也能一眼看出那人的大概长相。画上的少年面容俊秀，但墨笔勾勒的线条间却透着冷峻的杀气。

“夜卜……”

蓝翎念出下方的名字。

“就算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吧。”江敌寒抱臂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复杂，“恶名满天下的魔星，仙门得而必诛之。”

蓝翎仔细看了几眼，把画像上的样貌记了下来，然后继续看下去，却茫然道：“咦，怎么上面没有列出他的具体罪状？”

“这就是所谓的‘罄竹难书’呀。他杀过的人名字写满这张纸也写不下，反正大家都知道他罪大恶极。”江敌寒旋即又叹了口气，“不过说起来，这魔星也只是隶属于呼星召鬼城的杀手罢了。他是一把刀，背后却还有真正执刀的人。”

“抓到他能拿悬赏五千金啊！”蓝翎看到悬赏的天价价钱，瞪大了眼睛。

江敌寒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钱不仅是朝廷出的，也有各个仙门的一份。不过你要是万一真遇到他了，凭你现在的修为可别想着去抓他，只用通知门中他的踪迹就行。”

蓝翎又把目光转向左边的那张缉捕令。比起大名鼎鼎的魔星，这张上的画像就粗糙了许多。

“这人看上去不像坏人啊。”

她打量着画像上依稀呈现出温和眉眼的少年。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别看一个人好看就被他骗了去啊。”江敌寒弹了一下蓝翎的脑门，指着后面的字道：“看见没，这个陆星斗可杀了五个人呢，真是枉费了他这个好名字。”

“知道啦，谢谢江师姐教诲。”蓝翎眨眨眼睛凑过去，“上面还写着他通道术呢。”

“这种没门没派的小家伙大多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罢了。”江敌寒不以为意。

蓝翎扭头望了一眼那座半损的宅院，然后拉起江敌寒的手，欢快道：“江师姐，我们继续去买东西吧！对了，这个烤饼好好吃，江师姐你也尝一口吗？”

“这家的饼我以前吃过好多回了。不过这里有家面馆特别好吃，咱们中午就去那……”

腊月的街道熙来攘往，说说笑笑的人们纷纷擦肩而过，谁也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