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熹光 第41章 离京

黄昏时分的光线，温和又柔软。

不日，大楚皇帝派六王爷突然到达京都，替代占默荃和北穹谈判。

六王爷代表大楚皇帝表示，扇陌长公主，虽面部受伤，但若是北穹不嫌弃，依旧愿意嫁公主和亲，以祈两国长久交好。北穹皇帝自然欢迎，礼部一合计，皇室还有三皇子林烨尚未婚配，二人年龄相当，实在是天作之合。

大楚六王爷当即拍板，替他大楚皇帝应了下来。

北穹皇帝也迅速封三皇子林烨为睿王，赐王府。

并且北穹皇帝为表歉意，当即还回一座城池于大楚。

大楚六王爷，也表示另外一座城可花重金购买，只图个领土完整，不会愧对祖宗。

北穹皇帝二话不说，也答应立刻撤兵。

如此，北穹大楚两国，原本以为要延至年后的谈判，在大楚六王爷到来之际，双方友好达成一致。

腊月二十八，年关将至。

天又开始下雪。

北穹皇帝邀请大楚使团留在京都过年，六王爷推辞，说想要尽快将好消息带回去，便带着八王爷跟扇陌公主告辞。

就是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大楚一行人，终于离开北穹，踏上回国之路。

千峰汇，是京都城外丘陵密集之地，也是大楚使团回盛京需要经过的地方。

一湾清泉侧，顾宋跟对面的男子说，“韦大人请放心去吧。”

原来那身着黑色斗篷，盖住全身的男子，是大楚的韦洛。

韦洛朝顾宋躬身，“烦请顾将军，告知祁王，日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韦某依旧万死不辞。”

顾宋笑了笑，“韦大人不必如此，此次你能够提前告知占默荃的计谋，已还了当日恩情。”

韦洛却摇头，“顾将军，韦某帮助祁王，报恩只是一小部分原因，祁王在韦某心中，永远都是最为敬重的芫花公主之子，韦某做的一切，不过是还公主再造之恩。”

寒风卷着雪沫子刮到两人之间，顾宋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他面上笑意不减，说:“韦大人此次请放心回尧骁，王爷不日也将前往日不落，届时或许还能再见。”

韦洛对顾宋点头，而后朝京都的方向躬身拜礼，“遥祝王爷，会当凌绝顶，睥睨天下！”

说完，他一裹大氅，大步离开，朝南而去。

风雪依旧，卷着离人身影，纠缠不清。

顾宋目送韦洛黑色身影彻底消失后，骑马往北而去。

高马驰骋在山林雪夜里，卷起雪沫飞扬狂舞。

腊月二十九，皇帝突然下诏，祁王领兵南下，救被软禁的尧骧皇帝太子，即日起兵。

另，祁王回京之日，便是与首辅之女成婚之时。

祁王除夕未过，便带领大军，南下而去。

祁王府，万风指挥着王府众人，打点王爷出门打仗要带的东西。祁王常年外出打仗，这种突然的军令接的很多，王府此时倒也井井有条准备着。

只是万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们家王爷，这才从阙州回来多久，又要南下，南下就算了，年也过不了，年过不了也没什么，王府才刚定下准王妃，王爷都不能跟准王妃再多培养培养感情……

万风替他家王爷愁的坐在石阶上直抓头，这时他看到林泾熹从外院匆匆进来，立刻原地蹦过去，“王爷，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唐小姐说的？属下帮你带话？您写信也成！”

林泾熹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进书房。

万风对着他背影再次抓头，唐小姐长的漂亮，性格又好还爽朗，王爷居然都不惦记人家，他对着半开的书房门喊:“王爷！你到了尧骧记得给唐小姐写信啊！”

“啪——”，一下，从书房里飞出本书册，直直砸在万风那张圆不隆冬的脸上，然后掉在地上。

万风捡起来看——“《农经》？”

林泾熹从书房里走出来，又往外走去，行至门口的时候，他才停下脚步，对还在抓头的万风说，“让漳州知府，送棵好养活的橘子树过来。”

万风蠢兮兮的跟上去问，“干嘛？”

林泾熹侧过头斜眼看他，嘴唇轻启，吐出一个字:“种。”

午后，林泾熹便带着大军出城，雪花纷飞，白茫茫一片。送行的百姓，一路追随到城外，才被军中拦下不让再送。

又是千峰汇。

有一红衣烈焰女子，骑马追上大军。

林泾熹看到南悦，让大军先行，两人两匹马，停在结冰发光的湖边。

南悦看向他目光担忧，“此次皇上拨兵只一万，你可有胜算？”

她刚说完，又急急补充，“赢不了也没事，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战场上刀剑无眼……算了，你比我去过的战场多的是，自然懂这些。”

“尧骧虽是王爷母妃故土，我知你有心相助，但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林泾熹望着前方风雪，听到这里转头看她，嘴角扬起些微笑意，“郡主不必担心，本王自会活着回到京都。”

南悦怔了怔，刚巧有团雪花被风刮得落在她脸颊上，让她迅速回神，她也笑，说:“京都一切有我，还有……你未来的王妃，我也会看顾好的。”

林泾熹点头，而后说:“如此，郡主保重。”

说着，他跨上大马，高声喊:“驾！”后扬鞭踏雪而去。

唐濯裹紧大氅，和小桃红从城门门口往回走，她和小桃红刚刚混在人群里，送大军出城。她一早就知道，祁王深得百姓爱戴，却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

小桃红走在唐濯身后，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个不停，“这么看来，还是我们王爷更威风一些，那盔甲多好看啊，那气势，啧啧啧……”

唐濯: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王爷了？

小桃红继续:“等王爷回来，小姐就要成婚了，哎呀！我们小姐马上就要嫁人了哩！”

唐濯脚步一顿。

小桃红额头撞上去，疼的她嗷一声叫，捂着脑门问，“怎么了？”

唐濯蹙眉，反复咀嚼小桃红刚刚说的话，“等王爷回来”。

对，是等他回来。

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她刚要抬脚走，看到巷口突然出现的瞿大夫，他也看到自己，并且对着自己快速摇头，身体却一动不动。而他身后站着的是莫白。

莫白看向她，嘴角上勾，而后一晃，晃进巷子里。

“小姐怎么了？夫人说今天要卤牛肉呢”，小桃红推了推她的胳膊。

唐濯哦一声，和小桃红往前走，等走到街边卖灯笼的店铺旁，她对小桃红说，“红姐，你帮我进去买两个红灯笼吧，跟老板说一定要锦州产的纸。”

小桃红撇嘴，“还锦州？小姐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唐濯拍拍她肩膀，“去吧，我去隔壁铺子买点糕点，还有你最喜欢吃的蒸米糕。”

小桃红立刻就蹦进去了。

唐濯转身，走进旁边巷子。

很快她看到一扇大开的门，唐濯没有犹豫，大步走进去。门，在她进来后，立刻关上。

屋子里的灯瞬间点亮，她抬眼就看到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扇陌长公主。

莫白站在她身后。

唐濯原地转了个圈，看到被安置在角落，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瞿大夫，才安心的看向扇陌。

她面上覆着金色纱巾，大概是为了遮林泾熹射/出的伤疤。

扇陌眼睛带笑，手掌托腮，看着她，“唐小姐，似乎并不害怕。”

唐濯嘴角扯了扯，没跟她套虚的，开口:“公主没回大楚，就是为了来吓我？”

“不好意思，我是吓大的。”

扇陌眼睛里的笑意，逐渐消失，怒火蓦然腾起，“唐濯，不要以为你赢了！”

唐濯知道她找自己的缘故，并不想激怒她，只说:“我没有赢，你也没有输。”

扇陌手掌拍桌，发出巨大的声响，“你知道吗？从第一眼看到林泾熹开始，我就谋划着要嫁给他。”

“明明这次我就要成功了，你却偏偏中途杀了出来。”

“你没有我爱他！”

最后一句话扇陌几乎是吼出来的。

唐濯嘴巴抿紧，而后看向她，“我知道你爱他，可是你有想过，他愿意娶你吗？娶了你之后，他未来要走的路又艰难多少？”

扇陌起身，一步步向她逼近，“艰难？只要他娶了我，就相当于拥有大楚的支持，难道娶了你就可以直接登基当皇上吗？”

唐濯没忍住嗤笑出声，“长公主殿下，你太天真了。”

“你在大楚什么地位，你觉得我，还是北穹皇帝，还是谁会不知道？”

“你要是真能够代表大楚，代表整个大楚力量支持林泾熹，你觉得我们皇上，更不会让你嫁给林泾熹。”

“你爱他，却根本不知道他在北穹的处境。”

“长公主殿下，其实你心里也是明白的，不过你还是更爱自己罢了。”

唐濯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停下默默看向她。

沉默。

“啊——”，忽地扇陌大吼一声，眼眶变得通红，“我就是爱他，就是要嫁给他！”

“而你就是毁了我所有计划的人，因为你，我被皇兄放抛弃，甚至要嫁给你们北穹一个怂包皇子！”

“你害得我毁了容貌，害得我变成弃子！”

扇陌说着，一步步逼近，将唐濯逼到墙角才停下，而她露在金色纱巾外面的眼睛愈发凶狠。

她猛地扯下纱巾，一条红色，尚未结疤的伤口暴露出来，那条伤口有小手指长，很细，却足够突兀。

也足够让一个貌美如花，年纪轻轻的姑娘崩溃。

唐濯是亲眼看着她这道伤口，是怎么形成的，抿紧下巴，“我很抱歉，也……”

“你抱歉？”，扇陌讥讽出声打断她，“你替谁抱歉？你替皇后抱歉？还是替林泾熹抱歉？”

皇后？唐濯猛地一怔，似乎之前的疑惑解开，她蹙眉看向扇陌，“你知道跟皇后有关？你是故意的？”

扇陌嘴角一提，“我是不是故意的都没有关系。”

她说完，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金色的，上头坠着朵漂亮的红宝石花蕊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