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这场谈话让商羽徽有所触动,商羽徽提出要带相盈去魔域见一面传闻中所谓的琴魔。
上回说要去见此人,却因要前来优罗山而耽误,多日过去,相盈差些都忘却此事,没料到商羽徽会主动提及。
他望着她,心绪复杂:“你还记得。”
商羽徽站在他面前,怀里抱着一条小蛇,理所当然道:“既答应了你,自然会带你去。”
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相盈暗笑自己想多了些,抱琴随商羽徽外出。
优罗山除了偏净以外,终究是坏处更多一些,譬如天光昏暗,时常难分昼夜,也不知自从上回出来后,究竟过了多少时日。
曦光柔和落在相盈的肩头,一路往前只觉天开云阔,临近魔域时,却听得两个守卫禀告方杜带领魔兵前去攻打妖界,昨夜就已动身。
商羽徽听罢,不甚在意:“我来找你们魔域的那位琴师。”
守卫又道:“琴魔?他也一同去了!”
来得实在不巧,商羽徽原本无意插手,不过已动身外出,她还是带着相盈去了趟妖界。
比起魔界,妖界就显得落魄得多了,虽效仿从前的扶桑洲建了些楼宇,但只学了三成功夫,又因地界甚小,显得不伦不类。
妖族少主是只孔雀精,带着人与方杜僵持了许久,商羽徽到时,双方已打了数回,妖族显然落于下风,一圈圈将少主围住,但外围已倒下不少尸体。
正在打斗的两拨人忽感到一阵令人晕眩的威压,风中吹来冷意,众人停了手,就见黑色虚影中走出的商羽徽和相盈。
魔族的人最先反应过来,跪地高呼:“魔主!”
听此名号,众妖本能护住少主,在畏惧中想要撤离。
商羽徽扫视了一眼,怪道:“方杜何在?”
一个魔将跪行上前:“魔尊昨夜受了天劫,在营内运功恢复。”
难怪昨夜出兵,到今日还没打完,方杜此人是急性子,等闲不会拖这样久。
商羽徽挥了挥手:“你们继续。”
她本就不想管这些,正要叫人先把琴师给提上来,就听得一声“主上”。
方杜耳闻到外面的动静,自营内缓步走出。
她神情紧绷,脸容苍白,腰背虽挺得很直,但指尖仍在微微颤抖,可见并未全然恢复。
受天雷之劫不是小事,她还有余力已让商羽徽惊讶,方杜强行稳住内息,问道:“主上怎么来了?”
商羽徽瞥了眼魔族子民:“谁是琴师?”
心知商羽徽对弹琴不感兴趣,定然又是为了这男鬼来找,她不仅身躯遭受雷劈,内心亦如五雷轰顶,备受煎熬。
“唉,琴师他……”方杜羡慕到不知如何是好,怎么有人能如此走运?不就长得好看些……这算是极尽荣宠了。
众目睽睽之下,原本还在与人作战的琴魔被拎到商羽徽与相盈的跟前。
魔域琴师非比寻常,右手只剩下三根断指,左臂也不大灵活,他满脸为难地解释:“早些年与人斗法,双臂都受了伤。”
商羽徽来回看了几眼:“这样也被叫来上战场。”
方杜严肃道:“非也,是他主动前来。”
魔族本就好战,杀戮是他们的本能,且她们也不知节制为何物,一旦开始杀人就停不下手,好不容易有战事,众魔自告奋勇。
商羽徽表示理解:“有这样的属下,你会省心不少。”
可她前来是为了听这位琴魔奏曲,琴魔听得来意,笑得很勉强:“切磋琴技自然不在话下,不过眼前正处在战事中。”
商羽徽心想这也算战事?她一脚都能踢死大半的人,只是这般行径过于野蛮,她没有理由这样做。
“你去弹吧,”方杜极有眼色地示意,还不忘夸赞琴魔,“即便你不动手,我们也士气大增。”
有她的夸奖,更是天魔的命令,断指琴师爽快地应下,回身从包袱中掏出一把古琴,席地而坐,旁若无人地拨动琴弦。
相盈笑了起来,恶劣道:“你真不顾旁人死活。”
商羽徽很淡然:“你不就喜欢这样。”
此男鬼的内心有点扭曲的变态癖好,商羽徽不理解,但不介意满足他:“直接让他与你切磋,你能满意?”
两族对阵,入目之处伤兵无数。
见天魔只是带着一个玄衣少年与断臂琴师品琴,好似根本没把旁人放在眼里,妖族少主气得咬牙:“这……成何体统。”
方杜虽只恢复半成,也足够对付妖族,上前拦住了众妖去路,重伤几个护卫后,问道:“还要继续打?”
少主瞧了眼身旁惊恐的部下,陷入沉默。
妖族并不想与魔族对抗,两方本就实力悬殊,更何况谁人不知魔族的靠山是谁。
以往的空桑虽也法力超群、盛气凌人,但与这位异蛇天魔相比,还远远不够格,须知传闻中空桑死在她手中也只不过挨了一招,这让其余六界如何应对?
与她作对,无异于自寻死路,再打下去,只会重伤妖族的子民。
孔雀精闭上眼,不情不愿道:“都住手!”
孔雀本性高傲,此刻迫于情势低头,脸容上流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方杜看在眼中,忽道:“我原身是一只渡鸦,与你也算近亲,无意为难你,只要你们诚心投靠。”
不过如今渡鸦变为了彩翼灵鸟——方杜被雷劈后,还未曾仔细观察原身,并不似凤凰。
“谁与渡鸦是近亲?”少主顺了顺气,“我休战,是自知实力不足,不愿再伤害子民,你且带你的人马回去吧!”
他每说一句话要咬紧牙关:“往后有何吩咐,任凭差遣。”
得了他的投降,方杜很满意,妖族日渐式微,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内,她尚有闲心安慰:“你看,当初天魔现世,你们不愿追随,今日反倒吃了苦头。”
少主不言。
方杜无意继续嘲讽,她认为双方往后是盟友,如今既然对方已认输,她只是挥手召来魔兵,安排驻扎在此地得人手。
战事暂休,魔族还不曾杀过瘾,场上血迹未干,倒听得两岸边有人在奏琴。
商羽徽没管两族对战之事,她这回先是认真听了琴魔奏曲,他的曲声荡气回肠,杀意十足,像是从前凡人作战前的军乐,此等气势,相盈奏不出来。
琴魔又听完相盈的曲子,果真直言不讳:“琴技绝佳,只可惜醉心于哀婉之曲。”
言下之意,此人小家子气。
被如此点破,相盈不曾恼怒,若有所思:“也许我也要上几回战场,才能奏出这样的曲子。”
商羽徽替他掐灭了这个念头:“你这样就很不错。”
收起琴时,方杜又前来汇报。
“攻下妖界是在计划之内,仙族也需精心策划,唯一担忧之事,就是人界。”
人界一向很棘手,百姓虽无法力,但人数太多,比其余五界加起来还要多上数百倍,真要控制住人界,不是一件易事。
“这是你的计划,”商羽徽根本不打算干预,“想如何实施,你看着来就好,不用过问我。”
方杜领命下去。
相盈仍意犹未尽,瞧了眼正在收拾战场的魔兵,他移开眼,出神:“我们动身回去?”
商羽徽在犹豫:“我要去一趟人间。”
“哦?”相盈难得温柔,“人间是个好去处,你想见谁?”
听他如此温顺,商羽徽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你也知人间是个好去处,不过是想去转转。”
她行事总有些目的性,相盈猜测她是为了星主之事前去人界,一路上无言。
自上任人皇离奇暴毙,宫中乱作一团,新的皇帝是个幼童,大权落入了外戚手中。
百姓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人皇惯用酷吏,他死了,官场也消停几分。
商羽徽从一老妇口中听得这些消息,作为报答,她帮老妇将柴火运到山下,使出神力时,老妇心中感激:“你二人气度不凡,想必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仙人?”
仙界如今在人间不算秘密,老妇有此联想倒也正常,商羽徽道:“差不多。”
告别山中老妇,二人去忘了京中。
相盈走在一旁,忽而开口道:“我从没来过此处。”
“此处?此处也没什么不同,”商羽徽认为凡间景色繁多,并无高低,“不过这里的人惯会装神弄鬼。”
真正的鬼不明白她的意思:“我只听闻京中富饶。”
京中何止富饶。凡人的恶念往往从此地发散……
商羽徽站在楼宇旁,问他:“你可愿意住在此处?”
相盈抱着琴,面色黯然:“我们已搬了数次。”
天地之大,仿佛四处都是她家,只是不知何处是归处?
商羽徽摇头:“让你住在此处,自然是有用意……你不是爱弹琴么?给此地得百姓奏曲有何不同?”
相盈反问:“那你呢?”
商羽徽一时没明白,相盈将脸别到一旁,“你不会久居在凡间?”
“你希望如此?”商羽徽问得过于直白,以至于相盈不知怎样作答,她继续道,“未尝不可,如我所言,凡间是个好去处。”
在许多事上,相盈并不喜欢做决策,他心性敏感,脑中所想与实际所做往往有极大的出入,说他有些惰性也不为过。
商羽徽要他住在凡间,他也应下了。
可为了这事,他心中浮现出无数疑问:“你要在凡间做什么?”
商羽徽示意他别紧张:“只不过是向凡人虚心请教。”
她口中的请教,更似是在观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商羽徽带着相盈住进了京中一处院落。
不一会儿,京中下起了绵绵细雨,城中行人不多,多是传道之人在此游动。
人皇的暴毙带来令人胆惧的谣言,求仙也不是人人都有的际遇,再加之各方势力夺权干政,传道成了笼络人心的手段。
“凡人,”商羽徽撑着下巴,望着雨幕中走过的白衣侍女,她叹道,“总是有奇特的计谋。”
这些侍女围在花车旁,车上立着位黄袍道人,自称是扶桑洲的使者,这场雨正是他求来。
稀稀落落的百姓跪地言谢,商羽徽想了想,抬起手,挥退雨珠。
算错了字数……和编编商量之后改到了明天再入V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