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在尬聊的时候,背后的门轻轻叩响,小绿回头,黑面白牙的快递小哥站在门外,朝他们两位挥挥手。
“我还有其他货要送,麻烦来帮忙卸车。”
被打断的两人有了共同目标,都来帮忙把花卸下车。
小绿和李怀石,一人抱着花盆的一头,像螃蟹一样,朝屋子的方向挪了好几步,才勉强进了屋子,花盆加上花泥,重量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快递小哥却步履轻松,俨然像个监工,直到两人把花盆放下才晃悠悠递上快递单,要求签字。
小绿没有再含糊,大笔一挥爽快签字。
心有余悸的李怀石吐出一口气,就怕再出上次签错字搞错名单的乌龙。送完快递小哥离开,李怀石折返回来的时候发现小绿还站在原地。
她打量着那盆被削掉脑袋的花,口中喃喃,“看着有点像我们在岛上见到的那颗,为了威胁我们被机器人砍的那颗。”
李怀石点头同意,“难道又是范伦丁先生送的?”
小绿浅笑,“谁知道呢,楼上那颗茶花没有叶子,这颗茶花没有脑袋,恰好凑成对。”
提到那个范伦丁,也就是他们在学校见到的那位副校长,李怀石在见面初期就感觉这人对他怀着很深的敌意,而对小绿又有莫名其妙的殷勤,就好像……把他当成敌人一样。
要是个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大叔也就算了,偏偏对他有敌意的这位,看着既有钱又不缺权势,甚至颜值身材也都在线。李怀石自忖,倘若他是女生,必定第一时间考虑那位风度翩翩的范伦丁先生。
心里突然翻涌出一阵酸涩,李怀石开口,都感觉话到嘴边干涩异常,“你喜欢他那种类型的?”
“呃?”小绿被问的错愕几秒,又突然笑出声,“裴绍祺虽然是大金主,但真正面对面也就只有两次,一次在学校,一次在岛上。”
言下之意,跟对方压根就不熟悉,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李怀石还想再问,门铃却响了,他去开门,裴绍祺和常阳煦站在门外,正对他礼貌微笑。
李怀石皱眉,堵在门口,没有侧身让开的意思,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逐客的意味十分明显。
低头理了理衣袖,裴绍祺好整以暇和他对视,眼神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挑衅,他不信李怀石还能在这屋子里做主,连屋主小绿都没有表态,李怀石就敢擅自把登门拜访的客人赶走。
常阳煦歪头从缝隙中看到客厅状况,“茶花已经送到了?没想到比我们还快!”
听到声音的小绿出来瞧见两人被李怀石堵在门口,“怎么不请人进屋坐坐?”
李怀石心不甘情不愿,勉强侧身,留出狭小的缝隙,还想让两人知难而退。裴绍祺却不吃他那一套,大掌挥到李怀石肩膀上,李怀石顿时像是感受到强大的力道,猝不及防的后退,堪堪给二人让出更多的道。
裴绍祺趁机大摇大摆的进门,跟在后面的常阳煦还假惺惺的赔笑,几步到李怀石身边,扶住他摇晃的身形,“我老板这人,小肚鸡肠的,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李怀石冷哼一声,不理会在场其他人,转身就上了二楼。
碍眼的人一消失,裴绍祺彻底放下伪装,就像回自己家一样,整个人陷入客厅柔软的大沙发中,闭目养神,连小绿给他将茶水送到手边,眼皮都不抬一下。
小绿哑然,这人也太不见外,把别人家当自己家。
裴绍祺假寐,小绿也不好叫醒他,毕竟那么大一个金主,惹恼了谁能收场,她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悠哉喝茶的常阳煦,常阳煦不动声色的微微摇头,想把自己摘出几个人之中氛围诡异的战场。
既然没有人愿意解疑答惑,小绿也不勉强,与其在客人尽主人之宜的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屋找地方哪凉快哪待着。大概客厅沙发的柔软度恰好适配裴绍祺,她就不多打扰,等他有事自然会再通知,小绿不奉陪,起身就要离开。
背后裴绍祺的声音幽幽响起,“他手上那块表目前市价三十万,还得等排期配货,你还真舍得。”
脚步微顿,小绿回头微笑,“不是我买的,借花献佛而已。”
“哦?”裴绍祺笑了,“你屋里的东西说不是你买的?他买的?”
小绿眼神瞟向别处,“某人买的吧!”话音刚落,她的视线已经扑捉到一个身影在二楼转角一闪而逝。
在偷听?小绿唇边浮起笑意,声音还陡然高了几个调,生怕二楼的人听不到,“我认识这位某人。”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裴绍祺也看到那个身影,于是配合着,“认识就行,告诉你朋友可别被骗了,那表可不便宜。”
小绿扯了扯嘴角,“您这次来是要谈合作?”
裴绍祺摇摇头,端过茶杯在唇边抿了一小口,“你家茶不错,我喜欢。”
小绿:“……”他们俩是在一个空间维度聊天吗?
“你家附近的风景也不错,我喜欢。”裴绍祺抬手朝一个方向招了招,常阳煦恭敬俯身,脑袋贴近他,听他指示,“去看看附近的地有没有出售的,买一块当做集装箱房新品展示馆。”
“集装箱房是……?”小绿问。
常阳煦答:“公司新品,吊车直接放下就可以使用居住的活动房屋,从安置到使用不超过48小时。”
她倒是听说过相关报道,问题是……“为什么选我家附近?”
“贺总有意见?”裴绍祺挑眉。
她能有意见吗?小绿苦笑,周边林子茂密,空气含氧量高,是不受打扰的最佳居住场所,要是他来搞个展示馆,人来人往的,她的屋子不受影响恐怕是不可能,但她有资本有能力抗议吗?
“贺总这附近山清水秀,又在高处可以俯瞰市区,一看就是能让产品大卖的宝地。”裴绍祺还不忘在商言商,全然不顾听者有几千万个不情愿。
“届时我们完成销量撤场的时候,所占地块就当做打扰贺总的赔礼,如何?”裴绍祺开始用上利诱,他知道她的弱点,她总怕自己的钱不够花,即便是看着衣食无忧,却总想着给自己多拉业务。
“成交!”利益面前,她没有理由不同意。自家附近的地块,一旦纳入自己名下,那么意味着别墅又可以扩大面积,或者即便是不扩大面积,也能围起来更多的地方,更不容易被人打扰。
只是被打扰一段日子,之后又可以给自己的家增加面积,横竖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两人就在商谈渐入佳境的时候,二楼突然传来几声脆响,像是金属落地的声音,小绿拧眉,扬声朝二楼方向喊,“怎么了?”
二楼却没有任何声音搭话,连脚步声都没有,气氛霎时间凝滞。小绿不得不朝裴绍祺赔笑,“我去楼上看看。”
“心疼了?”裴绍祺扬眉打趣。
小绿苦笑,“心疼是肯定的,毕竟自己血汗钱买的房子,要是让人不注意烧了,我要哭死。”
玩笑话大家都听得出,裴绍祺也不强行挽留,做个手势示意她赶紧去,他倒是捧着茶杯,继续悠闲喝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楼下那位没有离开的意思,楼上这位还要作妖搞事情,疲于奔命的小绿顿感疲惫。
当她到二楼的时候,二楼的那位一声不吭,要是光看那张风光霁月的脸,除了隐忍得让人心疼之外,好像也没大事发生,但偏偏看人又不能只看脸,那只还拿着画笔的手,血流如注,像是被人恶意袭击了一般,一道清晰锐利的切口就在他的手部皮肤之上绽放。
一支裁纸刀安安静静的躺在李怀石的脚边,此刻还如同炫耀战绩似的,上面零落星星点点的血迹,显然就是划破某人的罪魁祸首。
小绿嘴角扯了扯,这是深怕她不知道,偏要丢出来给她看,以此来博取同情吗?把戏未免也太简陋了些,要自伤让她心疼至少隐晦一些,她不喜欢直给。
但眼下要拆穿李怀石的把戏又未免太不给人家面子,毕竟人家当真是见了血,有所付出。小绿扶额无奈。
两相僵持了几秒,最终小绿还是拗不过执意演戏的对方,想着观众还在楼下,还是配合他演出算了,否则这出好戏怕是没办法继续演下去。
“那个……要不,找个纱布包扎一下?”小绿试探着,“又或者……咱们去医院?”
他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把她的关注点从一楼转移到他身上,如果大张旗鼓的去医院,经过一楼的时候,一楼的两位必定都能看到她的关心,只能说,正中李怀石的下怀。
李怀石两片嘴唇颤抖,端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隐忍的模样就是要让小绿心疼不已。
要是他当面锣对面鼓的硬来也就算了,偏偏是被欺负到连诉苦的话都不敢说,小绿顿时感觉她和李怀石的角色应该互换一下,明明她才应该是娇软到楚楚可怜的那方,怎么先被对方使出这一招。
这让小绿有种富婆包养小可爱的错觉。
小绿只得再次试探性的问。
“不如,咱们去医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