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石与品绿 第43章 第 43 章

李怀石盘算着，带贺品绿去到岛上唯一机场，找机会离开，岛上名流众多，总有机会可以蹭到轮渡或者飞机座位，离开裴绍祺的城堡就要去找机场摆渡车。

天色渐渐暗下来，聚会已经正式开始，餐点无限供应，乐队演奏的乐曲开始高昂，名流们身穿或华丽或得体的衣服，三两相聚，点头示意，聊到兴起，也偶尔举杯同饮。李怀石拉着小绿在整个会场走了一圈，除了他们来时的阶梯，没有找到其他出口，更别提摆渡车了。

拦下一个路过的侍者，李怀石问他，“现在还有摆渡车去机场吗？”

侍者微微一愣，“拍卖准备开始了，不可能还会有人出入这里，摆渡车早收回车库了。”

“拍卖？”听到熟悉的词，小绿整个人来了精神。“谁安排的拍卖？”

严嘉恰好路过，“小绿，怎么对你最感兴趣的拍卖都一脸无知，演的是哪出？”

对这位“老朋友”的调侃，小绿对严嘉的兴趣要比对拍卖还要大，她挑眉，“比起拍卖，我更关系你怎么来了？上次你不是说找不到入场券？”

严嘉：“……”早知道悄咪咪溜走，假装看不到，万万没想到揶揄不成，反倒被对方倒打一耙。

“我猜猜，”小绿眼睛骨碌一转，“上次我们在日料店好像听到……”

话没说完，严嘉已经整个人扑过去，大手捂住她的嘴，还没来得及做出制止的动作，李怀石已经将小绿拉入自己的怀里，样子像极了关怀备至的男朋友。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严嘉顿时想明白，“你们在日料店不是也在商量这事吗？大家心照不宣彼此彼此。”

还没有容许几位好友寒暄几句，四周本就幽暗的灯光骤然熄灭，聚光灯炫场几下，很快汇集到一处高台上，高台的背后搭着一块银幕，此刻银幕忽闪忽闪，被调试几下，一张清晰的画作照片投影在银幕之上。

这画……难看的红配绿……

小绿眯起眼，暗自腹诽，怎么就逃不过这个画，像是种讽刺似的，如影随形，是在讽刺她的愚蠢吗？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之中，几个工作人员将《挚爱》的原画搬上高台。

带着天狗面具的裴绍祺也紧随其后，对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整个会场骤然安静下来，“鄙人日前从初心画廊处求得此画，心中无限欢喜，今天借此机会展示给大伙，要是有跟我一样爱好的有缘人，也可以出价带走它，价高者得。”

小绿给自己倒了杯饮料——她再不敢喝这聚会里面的酒，谁知道醉后入梦还会梦到什么。她好整以暇盯着几个和她一样的掮客同行上台，几番操作好像是在鉴定，但在小绿看来都是班门弄斧。

李怀石瞧见她自信的笑，“怎么，不上去同台竞争一下？”

小绿摇摇头，“又没有人委托我，而且我之前就说过，不喜欢这幅画。”

“说得清高，无非就是没钱买不起。”宁白亦不顾严嘉在背后扯衣角，也要出来尽一尽死对头的本职工作。

面对这对小冤家，小绿顿时来了兴趣，“宁总既然喜欢，不如再买回去？我做掮客，给你打个折怎么样？”

宁白亦哪里肯受这种气，不是严嘉拽住她，小绿的脸都要被她撕烂。

“这画，我想要，不知道小绿能不能帮忙？”纠纷范围之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严嘉听着耳熟，扭脸看过去，果不其然，真的如他所料，就是他老爸！

严嘉爸爸笑容可掬，朝小绿点点头，“这次帮我看看画，明年的拍卖也要拜托你。”

宁白亦更生气了，她之所以愿意跟严嘉领证，无非是看着严家来年的拍卖计划，结果现在人家爸爸自己主动出来说，明年还照旧，那么她现在即便是回去离婚，也是有个离婚的名头在身上，名声彻底扫地。

想到这里，宁白亦的高跟鞋一脚踹到严嘉的小腿，严嘉吃痛，拽着她的手松脱开，之前还在拉扯的宁白亦骤然被松开钳制，整个人惯性朝前倒，小绿眼疾手快，赶紧险险的避开。

没有撞到人，宁白亦跌跌撞撞，一路畅通无阻，很快踉跄到小绿他们爬上来的台阶旁边，身形在台阶顶部左摇右晃，严嘉还想爬起身去捞她，却见她一个重心不稳，失去平衡，整个人如同一颗下落的皮球，霎时间朝台阶下方滚落下去。

“白亦！”严嘉慌不择路趴在台阶顶部嘶吼，他朝下望，只看到宁白亦衰落下去的背影。

小绿安慰他，“没关系，下面有几个机器人会接着她的。”又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唔，估计要她讲个故事，才能再回来。”

“讲故事？”严嘉不明白小绿话里的意思。

“嗯，”小绿点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讲不出的话，说不准会被拧断脖子……”

“苍天！”严嘉想也没想，整个人化作轱辘，一股脑儿滚下台阶，走路太慢，还是滚下去比较快！

小绿还想趴上去看热闹，却被严嘉爸爸拦下，只见他真诚道，“麻烦小绿了。”

好好好，为了名画连自己孩子死活都不顾了，严家父子关系真是塑料。

临上台之前，小绿跟李怀石使眼色，交代他一定到台阶那边看看掉下去两人的情况，开玩笑可以，千万可别出人命，下边毕竟是四个程序出错的机器人把关，只会按照设定的程序办事，不会轻易就跟人讲道理。

李怀石前脚刚下台阶，小绿就和高台上的裴绍祺对上，他不禁调侃，“不是你侬我侬，情深似海吗？怎么还有空干活？”

小绿白他一眼，给自己带上手套就大踏步到《挚爱》面前。小绿摩挲半晌，旁边有同行等不及，跟裴绍祺耳语，耳尖的小绿听到“报价”之类的只言片语。

小绿浅笑，对那位同行说，“我要是你，就会再看看。”

突然被点名的同行有些愕然，“什，什么？”

“这幅画是假的。”小绿口气淡淡，却语不惊人死不休。

“可是……”对方嗫嚅，“可是我们都看过你当时在初心的鉴定视频，这画明明就是从初心买来的。”

小绿斜睨着他，悄然一笑，“初心那幅我鉴定是真的，但是这幅……”小绿猛地大力拍了几下画布，画布表面立时簌簌往下落结块的颜料，有的甚至脱落出了画布原来的底色，“假得也太明显了些。”

如愿听到周围人倒抽凉气的声音，大家心里都清楚，在收藏界，范伦丁先生可是数一数二的藏家，别说赝品，就是普通的藏品都未必能入得了他的眼，又怎么可能会拿个假货出来糊弄大家？

又或者说……即便是能够看出来，也未必敢在范伦丁先生面前冒险揭穿，除非自己的职业生涯不要了，之后再也不在收藏圈子里面混饭吃。

没想到贺品绿能这么头铁，堵上未来的前途，毫不犹豫的揭穿范伦丁先生，她是要和他杠上了？老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范伦丁先生每年的委托费用可不少，贺品绿舍得丢掉这块大肥肉？

众人都在心里为她扼腕叹息，唯独只有小绿，表现得丝毫不畏强权，还颇有几分挑衅意味的盯着裴绍祺，“拿真品出来，我得为我的委托人负责。”

观众们再次倒抽凉气，知道贺品绿为人平时就是正直强势，但面对自己的大金主甚至不会虚与委蛇，连软话都懒得说一句。

贺品绿，这人是真的勇！

大家都以为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揭穿卖假画，范伦丁先生会下不来台，他却出乎大家意料的，对小绿拍了几下手，改口称赞，“竟然有人敢揭穿我，你是唯一一个。”

小绿无奈扯了扯嘴角，这家伙不会还玩“女人，你已经引起我注意了！”之类的老掉牙套路吧！

又听到裴绍祺继续说，“我偏不爱趋炎附势的……”

“打住！”小绿已经预料到他要说的话，为了预防他说出古早套路，赶紧制止他，“把真画拿出来，其他别废话。”

裴绍祺笑了笑，朝身侧打了个手势，几个人又把一副蒙着红布的画作抬了上来。李怀石隔着红布抚摸画作，喃喃道，“我人生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她自以为遇到挚爱，其实……谁知道呢，看见这幅画就会想到她，为了避免触景生情，我还是决定把这幅《挚爱》拍卖了。”

说完又顿了顿，“先前的赝品只是我和大家开的一个玩笑……看来，只有对艺术品真正挚爱的人，才会敢勇于说真话，挑战权威。”

话音落下，他将红布扯下，《挚爱》缓缓呈现在众人眼前，小绿第一时间凑上前仔细辨认，半晌，接着悄然推开，而经历过裴绍祺戏耍的其他掮客也一拥而上，各个围着画作细细查看，就怕又遇到赝品冒充，砸了自己的招牌。

推到众人之外的小绿，静静看着同行们的争抢，同时也注意到身边有人靠近。

裴绍祺低声在她耳边说，“如果累了，就回家好好休息。”

小绿白他一眼，冷声道，“麻烦不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跳跃性太大，跟不上你的节奏。”

“呵，”裴绍祺也不恼怒，反倒笑出声，“所谓真相，在你心里早就明镜似的，不要装傻，面对真实的自己吧！”

小绿一把推开越靠越近的他，态度冷漠，“你又知道现在的我不是真实的自己？”

“也许是吧！”裴绍祺开怀大笑，“你家里有你要的答案。”

谜语人趁早退散好吗？反复提示家里是什么意思？她还需要确认什么答案，答案难道不就是摆在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