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石与品绿 第38章 第 38 章

不停旋转的红色警示灯光映在小绿的脸上，忽明忽暗。在漆黑的环境中，人极容易胡思乱想，她看了一会在面前左右查看检查物品的李怀石，脑内又闪过些许光亮，像是飞驰而过的路灯，也如同面前的警示灯，忽明忽暗，区别是路灯的灯光虽然昏黄，却不柔和，在她看来甚至感觉到凄厉肃穆。

双臂交叠，小绿将自己的眼睛深埋其中，她想要阻止脑中的妄念，然而却接二连三的闪回，画面中没有人，只有无数飞驰而过的风景，陡峭的山石，野蛮生长的树枝，还有……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诡异莫名的心跳加速。

火警警报毫无感情可言，单调又持续的发出滴滴声，起初听着还会觉得慌乱，一阵过后已经麻木，感觉融入了环境背景音，成为寂静的一部分。

蓦地一声异样声响打破火警警报的寂静，小绿茫然抬头，面前空荡荡，连李怀石的人影也没有。小绿慌乱起身，漆黑的展览馆里，只有红色的警示灯提供转瞬即逝的光，隐约之见她面前的数米空间。

回忆里，她作为艺术品掮客，在听到那场辩论的时候，自然而然的站在保护艺术品，保护人类思想瑰宝的这一面，真正遇到火警，却没料到自己会畏惧死亡，想着自己作为一只猫被救出，苟活也未必是件坏事。

小绿哑然轻笑，笑自己短视。李怀石的出现很快打破她的胡思乱想，拽过她的手就往某处幽暗的通道拖去，小绿踉跄两步，调整好自己的脚步，跟上他的步伐，才有精力发现，通道的尽头，有一圈光晕，看着像是门的形状，好比是有强光从门缝中透过一般。

那道走廊尽头的门被李怀石一把推开，很快，夕阳的光线大喇喇的刺过来，深处黑暗中过久的小绿不适应光亮，慌忙用衣袖遮住了双眼。

“这是……”

“卫生间。”

听到李怀石的回答，眼睛慢慢适应光线的小绿才开始打量四周环境，两侧是两排隔间，中间通道的尽头，在一人高的位置，有一闪狭长的气窗，只要脚下有人帮忙，足够让一个人勉强通过。

夕阳的炫目光线，也恰好是从这扇狭长的气窗中进入的。

李怀石迎上小绿兴奋的视线，温柔一笑道，“我们也未必要等别人来做选择，自己主动开辟，未尝没有一线生机。”

看到生机的小绿才顾不上对方说的大道理，抬手就想去够气窗，无奈自己各自太矮，怎么努力都够不到窗棂边缘，她四下又想在卫生间里找个可以垫脚的东西，却发现画展的卫生管理严格，根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物品安置在卫生间。

小绿徒劳在原地起跳，跳了几次，其中数次勉强够到了边缘，却因为自己重量叠加落下的力道，手指怎么也抓不住窗棂。

认识到自己身高有限的小绿还是选择放弃，倒是扎个马步，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右腿上，嘴上招呼李怀石，“你快来。”

李怀石怔愣，“这是？”

小绿说，“你踩着我的手，我托你上去，能走一个是一个！”

语气里是壮士断腕的决绝。

李怀石哑然，好歹也是叱咤风云的赝品杀手，怎么说出这么幼稚的话，看来果然是被吓懵了。他踱步到她身边，没有抬脚，而是用手掂了掂她交叠的双手，那双手也跟着他的掂量轻颤，嘴上说得义正词严，内心的慌乱从手上的颤抖就可知一二。

李怀石靠着墙壁，也学着她的样子，扎起马步，双手撑在马步上面，身子微微前倾，足够让一个人踩踏并站稳在他后背。

“？”小绿歪着脑袋，不明白他动作的意义。

李怀石轻笑，“你那点力气根本托不住我，还不如你踩在我背上爬出去……”说完顿了顿，又继续，“如果你有点良心，赶快叫人来帮忙。”

小绿霎时间红了脸，在她概念里，对方就是舍己求生，在李怀石的概念里，却是出去之后再找人来自救。认识不在同一层面，小绿承认她下意识将他看得低了些。

没有等小绿在原地愧疚很久，李怀石故意剧烈哆嗦着双腿，道，“我坚持不了多久，麻烦你赶快出去找人来。”

小绿咬牙，没有跟他再推拒，一脚踩大腿，一脚蹬着背，站定起身，顺利够到气窗，她身形单薄，试探两下，顺利通过气窗。在落地在室外草地上的下一刻，她敲了敲墙壁，也不确定对方听到没，只能又放声大叫：

“等我，很快回来！”

诡异的是，仅仅一墙之隔，在户外草地上的小绿完全听不到场馆里面发出的声音，明明她身处其中的时候那么的诡异，那么的刺耳。

顾不上其他，她快步绕到画展展馆的正门，也就是他们入口的地方，她记得当时进入的时候门口设有桌子，桌子后边好些工作人员。然而当她赶到的时候，桌子还在，桌后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只剩下空无一人的桌椅板凳。

傍晚的校园，学生们都聚集在食堂和宿舍的那半边校园，鲜少有人会到教学展览的另一边活动，小绿一路朝食堂方向跑，一路查看有没有老师同学的踪迹，终于在不算太远的地方，看到一身保卫制服的工作人员，显然是日常巡逻路过。

小绿喘着粗气，跟对方描述前因后果之后，对方显然对她的话表示怀疑，“你说画展展馆起火？我们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是真的！不管信不信，你们赶紧去开门看看就知道了！里面还有人！”

对方被后半句吓到，“还有人员被困？”

小绿用力点头，“我踩着他的背，才从卫生间的气窗爬出来的！”

小绿坚定的语气和认真的眼神不像是撒谎，对方半信半疑的，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无线对讲机里面呼叫几个保卫科的同事，一起赶往画展展馆。

保卫科的工作人员到齐之后，有人掏出钥匙，打开了封闭的展馆大门，里头尖锐的报警声立即扑面而来，紧接着，就是旋转的红色警示灯，一一扫过站定在门口几个人的眼帘。

训练有素的保卫科工作人员互相对视一会，很有默契的四散，有人去查看火警报警系统，有人去看电力供应，也有人冲进黑暗中，目标是搜寻小绿口中的被困人员。

片刻过后，去查看火警报警系统的人返回，说，“估计是被人不消息碰到了报警系统。”

“？”小绿发懵，还有意外误触的情况发生的？

去看电力供应的人也返回，说，“电力供应没问题，只是跟火警联动，火警那边报警了，电力自动切断。”

话音还未落，火警报警系统停了，展会里面的电力也恢复供应，整个展会又恢复如初，灯火通明。

“所以，没有起火？”小绿讷讷地问。

只是虚惊一场。

小绿长舒口气，就看到李怀石被工作人员领着带出场馆。

小绿问工作人员，“你们关门也不通知的吗？”

有人回应，“场馆太大，音响广播范围有限，他们着意是专门多加了几个音响，可能是电线短路的原因，部分区域的音响没有声音。”

言下之意就是关门警告已经广播过了，大概率是他们所在的位置音响短路，没有听到关门警告，其他人也疏忽大意没有巡馆，就默认所有参观人员都已经离开，接着就是关门下班，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被关在场馆里面。

对方一直在躬身跟小绿和李怀石道歉，李怀石摆摆手，人员也没有受伤，就想着事情算是勉强揭过，小绿却眉头紧皱，嘴里还喃喃，“这不对……”

李怀石轻声询问，“哪里不对？”

“总觉得未免太巧合了一些，”小绿邹眉分析，“音响恰好坏了，工作人员恰好没有巡馆，火警警报恰好被人开了，电力恰好被火警抑制跳闸，我们恰好又找到卫生间逃生……”

李怀石沉默数秒，才说，“前面说的可能有人为的成分，最后卫生间是我自己恰好找到的，不存在人为的成分。”

“不存在吗？”小绿眼神瞟向他。

被盯着的李怀石没有半分心虚，反而义正言辞，“没错，我不在巧合之中。”

李怀石说得正义凛然，好像质疑他的人才是居心叵测，搞得小绿都陷入自我怀疑，难道是自己想太多，其实都不过是一系列巧合，跟任何人都毫无关系？

先前招待小绿的老师也收到消息，赶到现场，一个劲的跟小绿赔不是，“抱歉啊，贺学姐，我们工作疏忽，导致你们收到那么大惊吓……”

话没说完，就被小绿打断，“火警系统那边有监控吗？”

“呃？”老师也被抢白弄的怔愣，才缓缓赔笑，“都是根据消防要求装的，监控……应该有的。”

“我想看监控。”

保卫科工作人员赶忙上前附在老师耳畔，轻声说了几句。

老师脸上笑容霎时间干涩，她只能抱歉的跟小绿赔罪，“贺学姐，不是我们不想给你看监控，只是……那监控的硬盘，他们先前进去查看的时候，就已经被莫名其妙的摔坏了。”

监控硬盘坏了？意味着监控拍到的数据全部都报废，连修复都完全没有可能。好好好，现在是又多了一项诡异的巧合。小绿瞥一眼李怀石，他倒是坦荡，看着跟他毫无关系，但这一系列的事情也未免太过于巧合，难道他仅仅是别人策划之中意外的一环？

如果是有心人策划，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演这一出闹剧呢？仅仅是想吓吓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