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石与品绿 第30章 第 30 章

早八的停车场虽然没有很多老板开的汽车，但不影响早八打工人来来往往，李怀石还在实习期，他必须要抓紧一切机会转正，哪怕是没有业绩，至少要保证自己考勤这块干净漂亮，毕竟找到一份在画廊的工作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哪怕是为着一个月四千的收入，他也不想轻易放弃。

挂在电单车把手上的豆浆摇摇欲坠，都怪卖早餐的小妹心不在焉，没有把豆浆打包好，搞得他一路提心吊胆，本来想电门焊死，体验一把飞驰人生，眼下却不得不顾及豆浆，而一而再再而三减慢电单车车速。

平时早八时间，画廊门口的停车场完全没有一辆车，今天倒是特别，竟然一次性停了两辆，其中一辆他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老板之一宁白亦的车，至于另一辆，虽然看着挡风玻璃上灰尘很厚，但路虎的标志依旧在朝阳中耀眼，他一眼就认定，开车来的必定是大老板，估计大概率会找他买画。

业绩这不就来了？

兴奋的心情跃跃欲试，他一个激动把电单车的刹车抓紧，把手上的豆浆不堪惯性的重负，径直前方泼洒，还没来得及任他品尝就已经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李怀石颇为惋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豆浆，又想到路虎肥羊，落到谷底的心情又再次雀跃起来，电单车被他随意横到路虎的前脸，就换上一副殷勤讨好的表情，撸起袖子打算很肥羊好好套近乎。

没料到啊没料到，肥羊真的在车尾，不过看地上一片狼藉的样子，肥羊似乎身体状态不佳，而最让人错愕的是，他老板之一，嘴毒心也毒的宁白亦也在现场，两人之间似乎在爆发了矛盾冲突，他隐约听见赔偿、打款之类的。

万万不能让肥羊溜走，也不可以得罪毒舌老板，李怀石没有踌躇太久，当即心生一计——

一把揽过还在虚弱状态下的肥羊，让其一个手搭在自己肩上，才不管对方长得是圆是扁，先取得好感，再谈成交，对土豪收藏家来说，无非是顺水推舟的事情，李怀石笑得志在必得。

他为自己的计划得意了一瞬，堆起笑脸就跟宁白亦恭敬行礼。“宁总，早！”

面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某人，宁白亦有几分怔愣，大脑飞速运转，才最终在不起眼的角落匹配到某人的脸。他……之前似乎见过……“你……”

老板贵人事忙，不认识小职员是司空见惯，李怀石不气恼，反倒赔笑，“宁总，我是新来的兼职营销。”

营销啊，还是兼职……宁白亦看他的表情满是鄙夷，业务能力不行的货色向来不入她的法眼，难怪对他毫无印象。

还没宁白亦继续发难，李怀石搂着肥羊腰子的手往自己身侧又靠了靠，似乎在跟老板彰显和对方的熟络。“我朋友可能多有冒犯，还请宁总见谅。”

“你朋友？”宁白亦挑眉，“她是你朋友？”

被反问得李怀石有些心虚，好在肥羊脚软晕乎乎，似乎没有力气辩驳，而骑虎难下的他只能硬着头破罐破摔，“是啊，我朋友。”

“哦……”宁白亦拉长了尾音，捂嘴轻笑，“既然是这样，那请你朋友去休息吧，看着好像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真有趣，艺术品交易界大名鼎鼎的掮客，竟然会有一个不入流的营销朋友，她先前所谓一战成品的鉴赏案子，有多少水分，恐怕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宁白亦轻笑，贺品绿就这点本事，还想同她一较高下，是低看了她这个对手，还是太高看了自己。

早上没有吃早餐加上晕车疯狂呕吐，小绿脚步虚浮，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甚至眼前光亮都是时断时续，身边托着她的人是谁，她完全不知道，通过声音交谈，她晕乎乎判断大概是自己的某个朋友，也罢，就跟着这个朋友去休息一下，争取尽快恢复。

也不知道被人带到哪里，小绿最终一头栽倒在皮质的沙发上，冰凉又柔软的触感，让她眼皮像是挂着千斤重物，难以撑开。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身边略带嫌弃的语调问，怎么是你之类，但是早起又呕吐已经耗尽她所有精力，甚至没来得及回话，她已经失去意识，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在艺术品收藏界有规矩，作为艺术品藏家为了保持自身神秘感或者其他原因，本人未必会在拍卖会、鉴赏酒会等场合出席，而是会排除所谓的藏家助理，他们负责和掮客一起，为藏家拍下心仪的藏品。简单来说，藏家助理受雇于藏家，负责拍下付款，将藏品带走；而掮客只是受藏家委托，鉴定藏品真伪，对藏家的财产负责，但并不是藏家的雇员。

作为掮客，贺品绿在业界赫赫有名，大家都叫她赝品杀手，追随她委托她的藏家众多，自然藏家助理们也都会围着她打转。

而常阳煦就是藏家助理的其中之一，他的背后是一家跨国财团，却绝口不提具体集团名字，甚至连藏品交易都是直接从他本人账户出入，确保神秘，让人查无可查。

常阳煦再三低头看表，反复确认已经上午十点，他昨天明明是已经听到消息说这次的画展，贺品绿会参加，但是……常阳煦在初心画廊门口来回踱步，他表面上镇定非常，但内心相当焦虑，先前在佳士得竞拍失败已经让他承受老板雷霆之怒，这回要再次失手，怕是要卷铺盖回家。

红色跑车拉风又嚣张的在停车场一个漂亮的甩尾，不偏不倚半寸，安安稳稳停到停车位中间。富二代严嘉一脸洋洋自得的下车，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技术。

常阳煦看到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你不是说，贺总今天会来？”

一脸错愕的歪着脑袋，严嘉像看外星人，“小绿没到？”

“没有。”常阳煦斩钉截铁。

“没道理啊，”严嘉挠了挠脑袋，下意识朝停车场望了望，又指着画廊门口停着的一辆路虎，“那不是她的车吗？”

"……"常阳煦也懵了，“展厅里面都没有见过她。”

严嘉打着呵欠，“你们看漏了也说不准，反正我可以肯定，那辆就是她的车！”

困惑的常阳煦招来身边的小弟，在他们身边耳语几句，接着小弟又挥手招来其他小弟，互相窃窃私语几句，又急匆匆散开到各处去了。

同一的黑西装加黑墨镜，很难不让人将他们和某些组织联系在一起，严嘉贴近常阳煦，试图从他口里打听到一些八卦，然而让他再一次失望，常阳煦这人嘴不是一般的严，他根本不会吐露出关于他雇主的一切信息。

没有八卦听的严嘉瞬间兴趣缺缺，他本来就不懂艺术鉴赏，不过是家里要强行凑对，他才勉强跟在贺品绿后头，否则，谁要跟个不苟言笑，没有一点情趣可言的女魔头相处啊！

严嘉吊儿郎当摇头晃脑就要溜达进画廊，打算找个吧台坐下尝尝好酒，没想到那几个黑西装效率倒是高，很快折返回来，在常阳煦耳边轻声汇报，而常阳煦听着眉头却拧得越来越紧。

严嘉慢悠悠地走，听到背后常阳煦冷声道，“贺总根本没来！”

“没来就没来，你自己去看就好了，反正初心也不卖假货。”严嘉摆摆手，他根本懒得管有的没的，他依稀记得先前有销售发过信息，叫他来品鉴画廊新晋的红酒，听说是从法国波尔多进口的……

想到有好酒，严嘉就跃跃欲试，看到吧台就毫不犹豫坐上去，朝酒保招招手。吧台后的酒保转身，严嘉霎时间来了兴致，“初心的销售诚不欺我，画廊不止有好酒，还有美人……”

明眸红唇配上凹凸有致的身材，就是穿着未免太商务了些，不像平常他见到的酒保，不过无所谓，严嘉就喜欢这类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贺品绿例外！她气场太强，只会让人心生恐惧！

嘴上一抹自认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严嘉斜睨着酒保在吧台内忙碌，即便是对他不屑一顾，在他看来，她也有种致命的吸引力，瞧着赏心悦目。

许是不堪严嘉的眼神骚扰，宁白亦狠狠瞪了他一眼，初心画廊根本没有酒保，她不过是想给自己来一杯，却被人误会是酒保！宁白亦眼神朝身边的销售示意，身边销售接收到信息，点头的同时招呼兼职营销李怀石，跟他动手比划一下，叫他去给老板解围。

李怀石点点头，今天是画廊办画展的日子，能来参加的大多是商业巨贾或者名流，总之是非富即贵，在他眼里都是能帮他成交的大客户，一旦有招呼大客户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放过。

“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我给你讲解讲解。”

“不需要。”刚想打发掉碍事的家伙。有人如同一阵风，火急火燎来到他身边，阵风太强，几乎要把严嘉刮倒。

严嘉不服，嘴上还骂骂咧咧，“干嘛搅扰人好事……”

却听到身边暗哑着嗓子的常阳煦冷声说，“……那副罗赛蒂的《挚爱》被挂出来了。”

“挂就挂呗……”嘴比脑子快的严嘉很快就顿住，扭头面对常阳煦，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挚爱》？”

那不是贺品绿职业生涯中唯一一副没拍到的画作吗？被人拍走，还被堂而皇之挂到画廊展出？是对她的奚落还是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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