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周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一和升旗仪式。
正是“秋老虎”那几天,阳光比夏天还要毒辣。
校领导站在主席台上,孜孜不倦地给学生们喂心灵鸡汤,十八手的麦克风跟灌了沙子似的,说话的时候沙沙地响,总感觉有人在对着话筒揉枯树叶子。
学生们也是格外浮躁,该打闹的打闹,该聊天的聊天。
只有娄鸢,一改往常,沉稳得不像话。
有同学拉拉千客来的校服袖子,问娄鸢怎么了,她便会答道,娄鸢老早以前参加的一个征文比赛,隔了快两个月的奖项终于批下来了,就等着发奖状了。
领导讲了半天废话,终于步入正题。
天边传来几声闷响,像是雷声。
娄鸢这样想,但并不在意。
领导开始念获奖名单。
这时操场靠边的班级传来阵阵惊呼。
身边的同学也都将头扭了过去看热闹。
娄鸢实在忍不住了,也寻声望去。
只见云间似被破开一条极宽的裂缝,又像一个大洞,暗红的,深不见底的,从中仿佛能窥见地狱一角。
阵阵低沉的兽吟从中传出,乍一听,的确像雷鸣。
娄鸢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升起来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下一秒就见一只裹挟着火焰的漆黑兽爪扒住了裂缝的边缘。
底下的同学已经被吓到了,最开始叫嚷着“卧槽,这裸眼3D牛逼”“外星生物进攻地球”的人也没剩几个了。
紧接着是整条前臂,再是头、背脊,最后出来的就是后腿和尾巴。
这怪物的外形可能是假的,但扑打在众人头顶的火焰温度一定是真的。
校领导已经没在念获奖名单了,拿着他那十八手麦克风招呼学生们有序撤离,但这种情况下,老师和学生也都各跑各的了。
娄鸢的反应也不算慢,在愣了一秒后立马掐了一个屏蔽的咒,把学校及周边的部分区域给圈了进去。
她被人流挤着往教学楼涌去,但她看见千客来神色慌乱,一只手却伸到身后,丝丝白光涌现,似在凝结剑意。
她知道她在干什么吗!
娄鸢暗骂一声,当即改变运动方向,凑到千客来身边,在千客来错愕的目光下用指节在她眉心点画了几下,千客来立马放弃了凝结剑意,跟着其他同学一起往教学楼跑去。
娄鸢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人群的反方向跑去,在无数人惊讶与疑惑的目光中奔到了操场中央。她将左手向前举起,右手似乎想把校服拉链拉开,但又不知为何放下了,而是把左边袖子挽了起来。
算了吧,这校服外套老贵了,扔了怪可惜的。
她这样想着,同时指尖一动,无色的剑意便从四面八方汇集在她掌心,成了一柄剑。
剑身通体银亮细长,长约三尺有余,拿在手里却极有分量。
娄鸢掂了掂剑,手腕翻动,挽了个剑花,同时左脚发力,整个人便由地面向天空弹去。
那巨兽也是漂浮在半空中的,散发着腥臭的涎液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一边咆哮着一边把下方的大树和房屋楼顶一掌拍碎。巨兽见到了娄鸢,即刻调转方向,朝着娄鸢扑去。
娄鸢又是脚尖凌空一踏,在天上拐了个弯,紧随着就是一剑劈去。
剑身只是在空气中一划,便是一道无形但却极有力的剑气朝那巨兽砍去,正好将那巨兽头顶的四角削去一只。
巨兽吃了痛,仰头朝天一啸,娄鸢却是抓住时机,一脚正好踩在巨兽眉心上,猛地一发力,竟是将那巨兽直接踹进了裂缝里。而后她又将右手并为剑指,指尖骤然冒出一撮火焰。娄鸢把指尖火焰一甩,火焰就径直朝着那裂缝飞去,再是燃烧起来,等火光消失后,那天便恢复如初。
三班教室的窗户正好是对着操场的,早在娄鸢飞向天空的时候,窗户边就挤满了人。千客来像是失了魂似的,眉心的符咒早就不见了,但她还是呆坐在位子上。
其他人已经开始起哄了。
“娄哥牛逼啊!”
“上啊,戳它眼珠子,快快快!”
“这什么鬼东西?”
“不知道啊,你知道吗?”
“饕餮么?”
“去你的,要真是饕餮就该把我们这一片儿都给吃喽!”
教室的另一个角落还坐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蘑菇头,他一推眼镜,声音不大不小:“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哟,懂哥又懂到了。”不知是谁这样说了一句。
“你倒是说,什么啊这是。”
懂哥的声音依旧很沉稳:“哥斯拉。”
顿时教室里笑声和嘘声一片。
“哥斯拉?那娄鸢是什么?奥特曼吗?”
“哈哈,少年,你相信光么。”
“有没有人觉得娄鸢像那种小说主角啊?”
“哪种小说啊?杨佳木看的那种吗,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
叫做“杨佳木”的女孩从位子上弹起来,并将一本牛津高阶字典向那个男生扔去:“张尧,你少说两句话会死啊!”两人随即扭打起来。
现在整栋教学楼都是没有老师的,他们都在开会商讨这个意外,一个男生敲敲懂哥的课桌,“懂哥,有这种小说吗?”
懂哥从桌洞里掏出一本路边摊小说。
那男生一看名字,《归来之都市兵王》,连忙摆摆手,让懂哥换一本。
懂哥又掏出另一本《重生之成为无上至尊》。
男生甚是满意,将那书名念了出来,霎时间几乎全班的同学都围了过来,除了千客来、杨佳木、张尧三人。
男生翻开书的第一页,全班人便不约而同地读了起来,那声音比早读还统一:
“娄鸢是一位魁梧女子,身形高大强壮,双臂有力,步履稳健,身躯壮硕的好像一堵墙似的;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肩膀好似双开门冰箱。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好一个能让华潭高中全体学生依偎的宽大肩膀!”
“妙啊,真是妙极了!”有人这么说了一句,紧接着的便是如潮水一般的掌声。
所有人都沉浸在小说当中,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娄鸢已经从教室后门偷摸溜回来了。
待到娄鸢回到位置上长出了一口气,千客来才回过神来。她转过头,压低了声音问娄鸢;“你是修士?”
这其实是个肯定句,故而娄鸢只得点头认下。
见千客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娄鸢以为她想问自己是宗修、隐修还是散修,于是她说:“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知道我看着你跑过去的时候有多担心吗!”
娄鸢没想到千客来会这样说,愣了一下。
“我从记事起就跟着师父修炼,也不同生人接触,你是我来到这里后的唯一一个朋友,要是你没了我该怎么办!”知道
对方也是修士后,千客来也不装了,直接把自己身份亮了出来,只是这话说的,像个深闺怨妇。
娄鸢被这一波直接抒情搞傻了。
唯一的…朋友吗?
娄鸢从下界来到人界,粗略算算也过了两千余年了。这么多年来,她交过的朋友数不胜数,其中的大多数也都像她一样广交天下好友,剩下的那部分也只是浅尝辄止。像“唯一的朋友”这种话,娄鸢还是第一次听见。
在她发愣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人发现娄鸢回来了。娄鸢来不及继续思考,给自己掐了个隐身诀。那同学正想着告诉其他人,一晃眼,人又不见了。一定是这几天题刷多了,眼花了,那人这样想。
娄鸢刚掐的是个再基础不过的隐身诀,只藏得了形体,藏不住气息。果然,千客来把手往前一伸,正好碰着娄鸢肩膀,她轻声问:“娄鸢,你还在吗?”说完,千客来便又觉眉心一凉,想必是娄鸢又给她下了什么咒,因为接下来她又能看见娄鸢了。
娄鸢让她不要告诉别人,千客来也答应了,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在说什么。
娄鸢本以为千客来这种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藏不住事儿,但她后来发现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上午这个意外,学校临时决定停课半天。
这可把娄鸢高兴坏了。她跑到离家老远的一家老字号糕点铺里买了几大盒家里鬼怪们都爱吃的点心,自从开始上高中后,学业繁忙都没时间给它们买礼物了。
说来也怪,这家糕点铺开了快三百余年,娄鸢也吃了这么久,店也没开过分店,但娄鸢就是没见过老板。不过这家店的味道是真不错,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过。
“终点站,井家巷,到了,请……”机械女声将娄鸢从过去的回忆中找了回来,车上只剩下司机一个活人,看上去阳气就不是很足的样子,娄鸢实在不忍心再让这个司机继续待在这里,便也就大包小包地下车了。果不其然,娄鸢刚下车,那后门就关上了,门还没关稳呢,车也就开走了。
这也不怪司机,井家巷的确是荒凉极了。再往外走点儿就出了市区,偌大的空地上也只有一栋孤零零的上世纪**十年代的安置房,再有就是一块公交站牌,然后没了。
什么都没了。
娄鸢提着东西叮叮咚咚跑上楼,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忽觉得浑身发痛,像有人把自己全部骨头敲了一遍一样。她一头栽倒在地。
定是上午那一剑的原因,太久没修炼了,醒来后先运气两个大周天吧。
这是娄鸢在昏过去前一秒想的。
娄鸢是在热腾腾的姜味中醒来的。
她现在脑子还是昏的,勉强睁眼朝厨房看了一眼,有个人影在里面忙活。
她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墙咳了一会儿。厨房里的人听见动静,端着东西出来了。
来的是槐弗,她把姜汤碗一放,便去给娄鸢拍背顺气。娄鸢又咳了几声这才好些。她有些虚弱地问道:“阿弗,我带的那盒庆芳斋的桃酥呢?”
“在桌上的。”
“那桂花糕和红豆酥呢?”
“桂花糕还好。红豆酥倒是有些碎了,怪可惜的。”
娄鸢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又道:“家里人呢?”
她莫名其妙昏倒在家门口,现在醒了,却只有槐弗一人在这里照顾,着实有些怪。
“老梧去中央公园祈福了;召召回自家药房找方子去了;慈恩……”槐弗在说这话的时候,身上已经开始往下滴水了,娄鸢赶忙让槐弗回屋去,把身上的水抽干。
她已经恢复了一点精神。娄鸢下床打开那盒红豆酥,挑着碎成小块的,揪着槐弗煮的姜汤吃了。她看着刚才槐弗站过的地方,那儿已经积了一小滩水。她打了个响指,面前便窜出一小团火,和上午她往天上扔的那团并无差别,她神识一动,那团火就渐渐缩小、凝实成了一颗朱红色的小珠子。
那珠子刚结成,便朝隔壁屋飞去。不多时,那边就传来一声轻呼。
想必是槐弗已经看见了吧。娄鸢抿完最后一口姜汤,拍掉指尖上的点心屑。那珠子是由上古遗留在“无”的凤凰真火凝成的。最纯粹的真火是纯青色的,和凤凰死后留下的琉璃心颜色一样。她送给槐弗的只是一缕被稀释了无数倍的小火苗,性温,滋润,阳气足,且不会对鬼魂产生任何伤害。
娄鸢调整坐姿,盘腿坐在床上,吐出一口浊气,开始在体内运气。
一个大周天后,她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神格少了一个!
她又用真气探了一遍,发现丢失的是鬼宿。
鬼宿本属大凶,又兼具神格,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娄鸢现在知道之前为什么突然晕倒了。她强压住内心的焦急和疑虑,继续运气。这一运,就是几个小时,她又做起了那个梦。
这篇文写的很杂,而且会有些梗,请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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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东西丢了,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