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取春风第一枝 第20章 第 20 章

妇人在兰夫人之前，便倚在柜旁，等待药童抓药。

由于相隔不远，这主仆二人与掌柜的对话，尽数落入妇人耳中。

妇人暗自打量了许久，瞧这一身的锦衣华服，显然是富贵人家，只怕从指甲盖里匀一点儿，便够自己一年的吃食。

该是个好骗的，否则，怎会傻到来正经药铺买\春\药？

妇人眼眸转了转，提上药童抓好的药包，款步来至兰夫人身旁，低声抛出引子，“夫人要的东西，奴家这儿有。”

兰夫人听罢火气顿消，眼神发亮，就连妇人身上那股刺鼻的廉价脂粉味儿都不介意了起来。

她放下掩鼻的手问道：“你真有那药？”

见人上钩，妇人利索地点了点头，“奴家在细腰巷营生，那玩意儿在我们这，早已见怪不怪，夫人若要，便随奴家回去取吧。”

说罢，便扭着跨儿自行朝前走去。

瞧这笃定的模样，兰夫人与丫鬟对视了一眼，皆信了八成，紧跟其后。

主仆二人随着妇人，来至城西最最偏僻之处，越往里走，便越是昏暗杂乱，可与之相反的，是这人声越发喧闹。

简陋的房屋一间挨着一间，每个门口，都站着一两名穿得花枝招展、单薄暴露的女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好生难闻，兰夫人紧紧捏着鼻子，又问了一句，“还有多远？”

妇人终于站定，咧嘴道：“这儿便是，夫人在此稍候片刻，奴家去去就来。”

兰夫人只好与丫鬟等在屋外，四周投来不少打量的眼光，好在是白日里，来细腰巷寻欢的男人并不多。

见二人衣着不凡，无人敢上前冒犯。

只有一只细犬儿无畏，摇着尾巴走到兰夫人裙角处闻了闻。

丫鬟见状，忙伸出脚尖推开，并低斥，“去去去。”

惹得细犬呲牙，朝丫鬟吠了两声，就在这时，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子。

妇人将手掌摊开，神神秘秘道：“这是**度，乃合欢秘药，只需撒上些许，半柱香后便会浑身燥热、情慾难挡。”

说着将木盒子打开，里头铺了大半的灰褐色粉末，“这可是奴家的宝贝，男的吃了所向披靡、比寻常勇猛数倍，女的吃了更是娇莺连连、急不可耐。不知妇人要找的，可是此物啊？”

兰夫人看着面前的‘**度’，连连点头，“对，这便是我要找的东西。”说罢便示意丫鬟伸手去接。

不料那妇人‘啪嗒’一声将盒盖上，护着木盒朝内缩了缩。

她看着二人，左手拇指不停地搓着食指和中指，眨巴着眉眼示意。

丫鬟会意，从怀中掏出银袋，捻起其中两锭交到妇人手中。

妇人看着那鼓鼓囊囊的银袋，又看了看手里零星的两锭，自是不满意，故作姿态地笑了笑，“奴家这药可不必那些个便宜货色，用料讲究效果也好。”说着掂了掂手里的两块，“就这点儿哪够呀！夫人真想要，何不爽快些。”

丫鬟听见顿时反感了起来，自己给的两锭少说也够寻常人家几个月的花销了，这妇人竟这般不知足，开口时，语气隐隐不善，“那你想要多少？”

妇人毫不在意，嘿嘿一笑，也不说个数，只一味望着丫鬟手中的银袋。

兰夫人见状，眸中翻过一记白眼，也不准备开口申斥。这鼻子被捏了半晌，都快透不过气了，哪还匀得出气息骂人，真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不愿浪费时间，伸手抓起丫鬟手里的银袋朝妇人抛去。

银袋到手，妇人也不再装相，痛快地将木盒子交到丫鬟手里。

她忙不迭地打开银袋，细数里头的宝贝，越数越是高兴，“多谢夫人，夫人用的好，记得再来啊，奴家这儿常年备着咧，夫人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兰夫人哪还有耐心听她言说，麻溜带着丫鬟离开巷子，回府去了。

一进府门，兰夫人忙将帷帽卸下，不停地拍打着衣裙，总觉得身上满是恶臭难闻的气息。

恰在这时，迎头撞见了东院的小厮，兰夫人哪能放过，朝小厮招手，抬声道：“就是你，近前来。”

她将帷帽交给丫鬟，朝近前的小厮问道：“你可知，少川他何时回来？”

小厮恭敬应话，“二爷今日休沐，如今仍在院中。”

兰夫人听罢细眉一挑，真是天助我也。

“那正好，我有事寻少川，你替我传与他，就说午时三刻在竹屋，我有要事相商。”

小厮应下，忙朝东院走去。

兰夫人见状，赶紧推了推身旁的丫鬟，“去，将那人叫去厨室。”

“诶！”丫鬟揣着怀中木盒退下，着小径寻林娇娇去了。

来至偏房时，林娇娇还未起身。

丫鬟眉头微拢，暗暗腹诽，日上三竿仍趴在榻上，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不成？

面上却是不显，只挂着随和的笑容，“林姑娘在吗？”

林娇娇正在半梦半醒间，尖细的女声猛然入耳，被吓得腾一下起身。

她随意拢起长发，打开房门，却见一陌生面孔，“这位姐姐是？”

“我是南苑伺候的，夫人有事寻姑娘过去，不知姑娘现在可便利？”

林娇娇听罢心内咯噔，莫非是兰以安那头瞒不下去，以至兰夫人找她算账来了？

丫鬟见林娇娇沉默不语，忙出声打消她的顾虑，“姑娘莫要多虑，依我看，夫人这回，实在是为了感谢姑娘，若非姑娘您，兰少爷也过不得秋闱。”

林娇娇听完，稍稍放下戒心。

迄今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料兰以安那软弱痴性，总不能一夜清醒，迫不及待地将她供出，而后眼睁睁看她流落街头吧？

稍定，林娇娇开口道：“望姐姐稍待，容我收拾一会儿。”

丫鬟看着面前人脂粉未施、睡眼惺忪的模样，这可是待会儿的主角，怎能这般潦草示人，只怕下了‘**度’都提不起兴致。

她忙点头道：“好，夫人她素来讲究着装体面，姑娘记得打扮仔细些，我不急的。”

林娇娇只点头道好，收拾妥当后，随着丫鬟来到南苑。

可丫鬟并未将她带至主院，反倒来到偏侧的厨室，里头空无一人。

“姑娘稍候，我去通传一下。”

不一会儿，那丫鬟便回来了，林娇娇越过丫鬟朝后看去，这后头哪有兰夫人的影子。

丫鬟及时开口，“夫人有事去了寿安院，今日怕是不等空见姑娘了。”说着将手中的食盒放下，边揭开边说道：“这是夫人赏给姑娘的红豆百合羹，姑娘吃完，将剩下这碗送去竹屋吧。”

林娇娇顺着视线看去，只见食盒内，摆着两碗绵密可口的红豆百合羹。

那丫鬟端起其中一碗，递与林娇娇，“姑娘可真是有福之人，得夫人这般另眼相待。”

林娇娇看着面前殷勤的嘴脸，心内存疑。

她扯了扯嘴角，“谢姐姐，只现下还未有食欲，不如我先将羹送去竹屋，回头再吃吧？”说着便将手中红豆百合羹放回食盒，盖上了盖。

丫鬟自是不让，声音不觉高了几分，“那怎么行？”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大，丫鬟忙扯唇笑了笑，“这可是夫人亲赏的，旁人盼也盼不来，姑娘自该趁热吃，方不辜负夫人的一片心意。”

林娇娇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定是这红豆百合羹里有问题。

她点头应下，装作漫不经心，“姐姐说的是，对了，还不知竹屋那位是何人？竟得兰夫人这般相待？”

“夫人本约了二爷在竹屋一见，不料腾不出空来，姑娘待会记得将消息带给二爷，莫让二爷干等。”

原是江少川啊，林娇娇眸光暗了暗。

兰夫人算计她可以理解，但，总不能算计上江少川吧？毕竟，兰以安以后的仕途，还得仰仗这位少川表兄呢。

林娇娇揭开食盒，故意伸手捧起边上，那本该递给江少川的甜羹。

丫鬟瞧见，果然伸手制止，“诶不对，这碗是二爷的，这碗才是你的。”

林娇娇放下，只作不解，“这不是一样的么？”

丫鬟迅速想好对策，“二爷不嗜甜，做与他的甜羹，素来少糖，此事鲜少人知，想必姑娘亦不知晓吧？”

“噢，原来如此，倒是我冒失了，姐姐莫怪。”

“没事儿，快些吃罢。”丫鬟催促道。

林娇娇迎着视线拿起勺匙，装作不稳，手轻轻抖了抖，瓷勺便摔落在地，碎成细块。

“哎呀！瞧我这笨手笨脚的。”说着便要跪地收拾碎屑。

丫鬟忙出声制止，“放着我来便是，盒内还有勺，姑娘先用吧，别误了时辰，累二爷苦等。”

林娇娇带着歉意点了点头，见丫鬟蹲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碗羹调了过来。

赶在丫鬟抬头前，端起江少川那碗入口，刻意赞道：“真好喝。”

见林娇娇吃下，丫鬟终于松了口气，“爱吃便好。”

不过片刻，一碗羹便见了底，丫鬟忙推着林娇娇朝外走去，“二爷还等着呢，姑娘快去吧！”

见其心急，林娇娇也不再拖延，提上食盒，朝竹屋方向走去。

心中隐隐有点期待，不知待会儿的好戏，会不会叫她失望呢？

身后，那丫鬟并未离开，反领着一小厮，鬼鬼祟祟跟在林娇娇后头，直到见她进了竹屋，方才掉头回苑汇报进展。

离开前，特意命小厮仔细盯好，另，不得放任何人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