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剑枝 第22章 第 22 章

传送阵修建在皇宫的正阳门前方，这是天下最复杂的阵法，由八十一个阵盘共用构建，复杂的阵法流动着金色的微光，与朱红的宫墙相衬，威严又内敛。

徐箐灵站在沈霖身侧，默然不语。

她幼时在徐家就听说过天家神童子的名号，她这位师兄三岁就离宫到青云门修行，曾经也是人人口中相传的天才，只不过徐箐灵上山后一度掩盖了他的光芒。

这么多年了，沈霖一次也没有回过皇宫，徐箐灵还以为他是在感怀，随即开口道：“师兄，去蓬莱不差这一日光景，不若你回皇宫看看吧。”

听完她的话，沈霖回头一笑。

“有什么可看的，我三岁就到青云门了，我的家是青云门。”说完又转过头看着宫墙，轻微勾唇，似有一分嘲弄的弧度。

他这样说，徐箐灵也不好再劝了。

两人走到法阵结界前，一名垂垂老矣的修士正低着头打瞌睡，注意到眼前的脚步，立马甩甩头精神起来。

“来者何人？”老者缓缓开口问他们。

沈霖笑吟吟地将手令递给他看了一眼，“青云门办事。”

老者眯着眼仔细端详着手令，然后抬起沉甸甸的眼皮，声音拖长说道：“原来是青云门的仙长，老朽失敬了。”

沈霖朗然一笑，与徐箐灵一道掠过结界，到了法阵中。

待两人离开后，老者的眼皮又耷拉下来，他支使来一个小侍卫，吩咐他。

“去告诉宫里面，今日小殿下来过。哦，对了，还有那位徐家遗孤一道的。”

“是。”小侍卫低眉顺眼地退下，快步进入正阳门。

此时，刚下山的三人也刚刚进入玉京外城，才随意找了一个茶馆坐下。

茶馆外日头正盛，街道上人群熙攘，叫卖声不断，让俗世有了实感。

“哎哟，一年没回过玉京了，小爷我现在看什么都新鲜。”赵寒声刚坐下就感慨出声，一脸的倦怠惬意。

连赵惜采也难得没有反驳他，“是啊，不过一年的光景，我竟觉得恍如隔世。”

晏别尘默默为二人斟茶，碧螺春的清香萦绕在口鼻中，望着杯中打旋儿的茶叶，他淡淡一笑，如这茶香一般蕴藉平和。

“俗世中常有人说，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从前只认为夸大了太多，直至我们自己体悟后才知人们没说错。这一年算得上是天翻地覆的生活。”

两人纷纷点头，可是转头又为难起来。赵惜采看向对面人问：“下山前太得意忘形，都没有商量我们该去哪里历练，总不能一直待在玉京吧？”

说起此时，三人都是愣住。他们竟默契地都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这......”赵寒声挠挠头，颇为纠结，“要不然我们先在玉京多待一阵子？我还挺想我爹的。”

“不行！”赵惜采第一个开口反驳，“我们下山是为了历练，可不是为了探亲，若是现在回家了，你定舍不得离开。”

赵寒声讪讪低头，心虚地问晏别尘：“晏兄你呢，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晏别尘茫然摇头，他幼时也算得上是随祖父游历四方，见多识广了，如今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中洲这些地方都大差不差的，南疆又全是毒和蛊太危险了，西域雪山倒是不错，可是那边全是大和尚，我才不想去看秃驴。”赵惜采缓缓掰着指头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现，“要不我们去东海吧！东海的蓬莱岛！听说那里的宗门里还有妖族呢。”

东海？晏别尘的回忆被勾起，他眼中空泛，思绪翻涌。

“喂，晏别尘，你想什么呢？”直到赵寒声轻轻推搡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他歉然一笑，接着说，“东海是个好地方，不过蓬莱岛一向神秘，不知道能否接纳我们这些小修士。”

赵寒声不以为然，“切～小小蓬莱岛，虽说有五大宗门之一的无极殿坐镇，不过好歹也是名门正派，肯定会欢迎同为正道的我们。”

“又不进入他们宗门，不过是去蓬莱岛附近游历一番，也用不着顾虑那么多，对吧，晏别尘。”

“没错，”晏别尘浅笑，“那就去东海吧，我往日也去过东海边上的儋州，那里的百姓都很善良。”

说起他的过往，兄妹两个突然面面相觑，然后赵寒声压低了声音开口问他：“对了晏别尘，我还记得你刚上山时可是说了，宗门内有你的救命恩人，这么久了，也没听你再提起过第二次，你的救命恩人，到底是谁啊？”

晏别尘看着他们二人恻侧的眼神无奈摇头，“不用套问我了，我的救命恩人，正是徐师姐。”

对面传来轻微的吸气声。

“怪不得你同徐师姐这般亲近，我早该想到的......”

“抱歉，之前未告诉你们是我的错，我也是害怕知道这件事的人多了会让徐师姐困恼。”

赵惜采微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原委，坦然一笑。

“没什么的，人嘛，都会有些顾虑。况且我们也只是好奇而已，犯不上为一点小事生气。”

赵寒声也在一旁附和：“嗯嗯。我早该猜到的，虽说刚开始认识徐师姐时我也觉得她高不可攀，可这大半年她对我们悉心指导，我觉得她也称得上平易近人，若说她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也觉得很正常。”

晏别尘止住话头，“徐师姐自然是极好的人，这件事以后我再同你们慢慢解释。不知我们何时动身去东海？”

“喝完这盏茶，我们就出发吧！”

——

东海蓬莱岛。

蓬莱岛与人间的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没有凡人，只有几个修真门派，呈众星拱月型的地势，其中五大门派之一的无极殿就在岛内最中央的玉倾山上。

徐箐灵与沈霖刚到无极殿的山脚下，玉倾山方圆百里都属于无极殿的范围。山下是是修士开的坊市，看起来与人间并无不同，只不过坊市所出售的货物都与众不同。

“新鲜的鲸血香，上品，三百灵石一两。”

“来来来，各位同道，看看我这上品法器鞭子，只此一家。”

“上品补灵丹！上品！”

沈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街市，慢吞吞踱步，徐箐灵见状也不催促他。

“师妹，这无极殿素来神秘，我还是头一次能在他们的街市逛逛呢。”

“师兄感兴趣就多逛逛。”

可惜不待他们再慢吞吞踱步，一道金红色身影从山上俯冲而下，落在他们面前。

街市众人骤然看向他们，那身影落地，是一位穿着黑色织金长袍的俊郎少年。

“无极殿温衡，见过二位同道。”少年拱手为礼，先行报上自己的名号。

原来是温衡，无极殿掌门的得意弟子，也是天资出众的少年天才。

“青云门沈霖。”

“青云门徐箐灵。”

三人互相见过礼后，周遭的人群沸腾起来。

“二位，此地并非谈话的好地方，还请二位随我来。”温衡向他们歉然一笑。

二人颔首，跟上了温衡的步伐。

三人转瞬间就到了无极殿山门外，无极殿的山门内交错层叠，肃穆庄严。温衡一边迎着他们向主殿去，一边同他们寒暄。

“早听说了二位也是中洲豪杰，我还是第一次得以瞻仰二位真容。此次宗门突生异事，不得已劳驾二位远道而来，为鄙门耗费心神。”

沈霖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听温衡说完，回答他：“不敢当不敢当，贵派与青云门同为五大门派，同道间，自当同仇敌忾，互相援助。”

徐箐灵淡淡颔首。

温衡俊郎的面容浮上感激笑意，“不愧是青云门的师兄师姐，心怀仁爱。”

“先给我们仔细说说无极殿弟子失踪的事情吧。”

听见沈霖切入正题的询问，温衡默默叹了一口气说：“此时或许很早之前就发生了，只是宗门一直没有注意。

无极殿的弟子每逢休沐都可以外出宗门，与岛外的凡人交易，因此有弟子不在宗门也没人当回事。

一年前，有外门的弟子来禀报说，有两个外门弟子多月未归了，我们只当是那两个弟子贪恋玩乐，迟迟不归宗门。后来听说有几名杂役弟子也不见了，长老们也只当人自己跑了，都没有追究。

直到近几个月，有内门的师兄弟也不见踪影，可他们的命牌都还亮着，却怎样都联系不上，长老也派人出去找过，第一次派出去五人，回来的只有三人，另外两人也跟之前失踪的弟子一样，下落不明。无奈之下只能向贵派求助。”

沈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徐箐灵也眉头紧蹙。

“命牌还亮着，人却不见踪影了，还联系不上？莫不是被魔族绑走去了魔域？”

“并非，能感受到他们命牌中的气息还在东海，应该是被困在了东海，可是始终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谈话间，几人已经到了无极殿的主殿内。

一个面目威严的中年修士原本正坐在大殿主位，见到温衡身后的徐箐灵二人，立马起身相迎。

温衡向他行礼：“师父，沈师兄与徐师姐到了。”

没想到无极殿的掌门，实力出众的崇明道君，竟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沈霖与徐箐灵率先拱手行礼。

“见过崇明道君。”

一阵无形灵力将二人手臂托起。

“二位小友快快请起。二位远道而来协助鄙派，鄙派不胜感激，来者是客，无需多礼。”

殿内烛光照着崇明的面容，只隐隐可见眼角有几条细纹。

徐箐灵不禁在心底感叹无极殿驻颜有术。

沈霖谦和有礼道：“晚辈第一次与崇明道君相见，没想到道君不仅风度翩翩，还如此谦逊，对待我们这种小辈也如此和蔼，让晚辈感到敬爱可亲。”徐箐灵也低垂眼帘，一副乖巧的模样。

一番恭维让崇明的心里舒畅不已，不过一瞬他又低低叹息。

“实不相瞒二位小友，此次鄙门突生异变，我知道温衡在路上也应该向二位解释了，实在是门内的众长老分身不暇，老夫与贵派掌门淞凌道君算得上至交，只能求助于青云门。”

沈霖与徐箐灵颔首，心中了然，哪个宗门内发生这样的事情都不会想让其他宗门知道，至于为何长老们分身不暇，他们也不会冒犯地过问。

“二位小友远道而来辛苦了，老夫今日就不耽误二位休息。”崇明转头看向温衡，吩咐他，“带二位贵客下去休息。”

“是。”温衡拱手行礼。身后二人也默默行礼，跟着温衡退下。

崇明望着两个少年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走出主殿向后殿去的路上，徐箐灵发觉无极殿内的弟子极少，一路上只见到寥寥几人，不过她没有开口询问。

倒是温衡看出了她的疑虑，开口解释：“无极殿内有不少妖族弟子，素来性子跳脱，怕他们惊扰了贵客，师父下了命令让他们不要在宗门内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