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剑枝 第15章 居上位者

三人来到膳堂，刚坐下，就听到旁边的人热火朝天谈论着什么。

“诶，你们听说了吗？就之前被大魔抓走的那个莲云师姐，她回来啦。”

听到这句话的三人都是一顿。

“莲云师姐？就是二长老祝真君的弟子啊？是齐岚师兄讲她救回来的吧。”

“当然不是。听说祝师姐是自己回宗门的，守山门的弟子亲眼看见的。”

“啊？那她是自己逃回来的吗？岂不是九死一生。”

“听守门的弟子说她一点伤也没有，人好好儿的，一言不发就回澄明峰了。对了，你可别跟旁人说，守门的弟子是我好兄弟，叮嘱过的不能外传。”

晏别尘三人对视一眼，心下疑惑。

赵寒声低声说：“莲云师姐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宗门怎么没发布消息？”

晏别尘摇摇头表示不知，赵惜采也若有所思。

莲云被掳走月余，回来时却毫发无损，怎样都觉得异常。

澄明峰中，祝湘君正在莲云检查身体，察觉到她是真的毫发无伤后才放下心来。

莲云自回来后就沉默不语，祝湘君心疼她，不忍多问，为她诊脉后就离开了。

拉上门的屋子没有点灯，漆黑一片。莲云躺在床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她一月前被魔头掳到西洲去，她本以为自己的死期已至，没想到自己被他救了，可她宁愿死在魔窟，也不想知道真相。

她默默抽泣着，心如刀绞。

“莲云师姐回来了？”听淞凌说起这件事的徐箐灵惊讶。

淞凌轻叹了口气。

“那孩子自回到宗门后就一言不发，也不知遭遇了何事。”

“可师姐没事，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箐灵，你还是低估了人性之恶。此时太过蹊跷，大家都会将莲云当作饭后谈资。”

徐箐灵默然，她怎会不知。

果然不出淞凌所料，莲云毫发无伤回到宗门的消息还是走漏出去了。

宗门内的弟子众说纷纭，大多数人都觉得莲云勾结了魔族，不然她怎么可能从魔窟全身而退？

并且莲云回到宗门后也再未露面，众人都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齐岚接到传令后从西洲赶回来了，本想询问是哪只魔从魔窟中掳走她，可莲云并不见他。

齐岚归来后，徐箐灵就不用去剑堂授课了。

一清闲下来还有些不习惯。

直到晏别尘踏入敛月峰。他一路寻找竹林，途中还遇到了齐岚。

见到愁眉苦脸的齐岚，他俯首行礼。

“齐师兄。”

齐岚看向他问道：“你怎么来敛月峰了？”

晏别尘解释了自己与徐箐灵的约定，齐岚目光奇异地看他一眼，给他指了路挥挥手就让他走了。

感受到有人踏入竹林，本来在打坐的徐箐灵猛然睁开眼，飞身掠过竹林，落在来人面前。

晏别尘正在打量着这一片竹林，被骤然间出现的徐箐灵吓了一跳。

“是你啊。”看见是他，徐箐灵的姿态松下来。

“师姐。”他笑意盈盈。

“是来找我练剑的吧，跟我来。”

竹林中有许多阵法，徐箐灵引着他来到一片空地，旁边是一座小楼。

两人在空地上的小桌子边坐下。

徐箐灵见他似乎已经突破筑基二阶，十分惊讶，上次见他似乎还只是筑基初阶，还未突破一阶，怎么一下子就到了二阶？

“看来那本心法对你来说十分适用。”徐箐灵对他说。

“还要多谢师姐了，若没有师姐，我不可能突破如此快。”

“不过修炼不能急于求成，若是进阶太快没能巩固境界，今后的修炼也会受到影响。”

“我记住了师姐。”

徐箐灵欣慰点头，“你今日来，是修炼遇到困难了吗？”

晏别尘点点头，“我修炼剑法的第三篇是，总是感觉有些地方滞涩，遂来请教师姐。”

“那你给我演示一遍看看。”

晏别尘起身，手执一把小木剑，演示着剑招。

徐箐灵看着他灵巧的身影，剑招连贯没有丝毫差错，只是末尾的动作有些别扭。

看完后，徐箐灵问他：“你从前可习过其他剑谱？”

“从前家中有教武学的夫子，我从小就练剑。”

怪不得。

“人间的剑法练久了，有些习惯难以改变，这样吧，以后你常来敛月峰，与我对练，慢慢改变自己的剑招习惯。”

晏别尘自然同意。他看徐箐灵眉间隐隐有愁绪，便委婉询问：“我刚刚来的路上遇见了齐师兄，他愁眉不展的，我见师姐似乎也心情不佳，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徐箐灵怔愣一瞬。

“是......关于莲云师姐。”

晏别尘心下了然，他近日在宗门内也听说了许多风言风语。

又联想到听外门弟子对徐箐灵的评价，说她心性冷漠，不理世事。可他觉得，师姐分明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虽面上不表现出来，可心里是温暖的。

“师姐原是为莲云师姐担心。师姐可是与莲云师姐相熟？”

徐箐灵摇头，“我虽然与她不十分相熟，但在我印象中，她是个很好的师姐。从前历练归来时，受了很重的伤，每次都是她帮我疗伤，永远对人宽和。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编排师姐，明明以前都受过师姐恩惠，我替师姐感到不值。”

“都是人性使然。那些弟子之所以无端猜测，是因为他们愚钝，若是他们明智，就不会说出这些话语。上位者之所以居上位，是因为上位者明。而世上愚昧无知的人很多，居于上位者的人就要教化他们，包容他们的无知。正如师姐你，你要守护的都是平庸的人们，他们或许自私，或许贪婪，这就是师姐守护的人们。”

温和的声音缓缓传出，徐箐灵听他讲了一大番话，有些理解了。

“与师姐说这些，是希望师姐不要太过忧心了，能解开莲云师姐心防的人只有她自己。”

晏别尘静静看着垂头思索的徐箐灵，决定不再打扰她，起身向她道别。

徐箐灵解开阵法的禁制，让他离开了。

她一个人还坐在庭中，思索着晏别尘的那番话，她记起来小时候在徐家时，她的祖父也说过这样的话。

“其为君者而欲杀其民以自活也，其谁以我为君者乎？自古的仁善之君，皆爱民，这个世上的人弱小愚钝，而君主就是为了守护这些平庸的人。灵儿你记住，居其位司其职，越强大的人，背负的责任越大。”

那时她懵懵懂懂，不知祖父的话是何意，今日骤然回忆起祖父，竟然有了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她还是第一次自然地与他人吐露心事，那个叫晏别尘的师弟，不仅修炼资质上佳，心中想法也通透，这样的人未来的造诣一定不会低。

在无人的竹林中，她轻叹一声，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