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 第27章 第 27 章

秦卿目前尚不会传送阵法，如果依靠秦卿的小短腿，走到人间得猴年马月。于是，秦卿化为原形，由灰色野兔芽儿叼在嘴边，急速前行。

芽儿一边忍着嘴边的美食口水滴答，一边任劳任怨蹦跶着四肢穿过荒野，穿过山川小河。

一路上，她们掩盖气息，悄无声息跨越人妖边界，来到了人间。在人间又低调穿行一段时间后，秦卿总算是感受到了那抹熟悉的气息波动。

夜色浓重，星光灿烂。

深蓝近黑的夜幕下，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连绵起伏，山脉上苍翠林立，云雾缭绕。

秦卿与芽儿趁着夜色来到这处灵气深厚的山脉脚下驻扎的村庄中。夜深人静，村庄的居民此时正处在睡梦中，偶然有犬吠声传来，尽显静谧安宁。

为了不惊动凡人，秦卿和芽儿决定原地休整一晚，明天早上再去村庄寻人。

秦卿选了个土壤肥沃之地，就地休息。芽儿趴在秦卿身旁，圆圆的红眼睛滴溜溜地灵动异常，越发显得聪慧类人，初见时一身深灰色毛皮已彻底转化为浅灰。

鸟鸣婉转轻灵，朝阳初升，一颗圆润的露珠从嫩绿的叶子上滚下，滴落在芽儿浅灰色的毛皮上。她睁开眼，舌头舔走露珠顺带一口咬下，在正式早餐前先吃口甜品。

秦卿见怪不怪地被咬醒，嗖地一下化作人形后，从衣袖里掏出一根泛着黄色灵气光点的胡萝卜，丢给芽儿。

芽儿三下两口啃完了这根胡萝卜，打了个饱嗝，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这种灵气胡萝卜是在秦卿和芽儿赶赴人间时经过的一处偏僻山涧中偶然发现的。当时看见那熟悉的胡萝卜叶时，可把秦卿高兴得不行。兔子最爱的是什么？可不就是萝卜么，又营养又甜口还能磨牙。哪怕是普通的胡萝卜，只要能共同承担兔子储备粮的功能，也能减轻下她的压力。

秦卿采摘胡萝卜的时候没想到这片胡萝卜还有守护者，差点被毒蛇咬了一口。这条毒蛇被芽儿一招“兔蹬鹰”蹬中七寸死亡。

秦卿喜滋滋地摘了一大堆，后来才发现这堆胡萝卜不愧是有守护者的胡萝卜，它们在此处山涧生长了近百年，本身灵气十足，堪比秦卿的枝叶。

秦卿伸了个懒腰，抱起越发精瘦但也越发沉重的芽儿，离开了这处小林子，走进村庄。

炊烟袅袅，柴火的香气充盈鼻尖。一大早，勤劳的人们已经开始烧锅做饭，开始劳作的一天。

秦卿走到一处院子门前，一只手抱着芽儿，一只手敲门。

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位穿着粗布衣衫，蒙着头发的中年妇女，干枯黑腊的皮肤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她看见秦卿很吃惊，他们此处山庄鲜少人来，更何况是如此精致美丽的女孩。“小姑娘，你从何处来？有什么事吗？”

秦卿甜甜一笑，语气活泼，“夫人，我父母带我来此处拜师，但我和他们走丢了。前方那座山脉是神仙住的地方吗？我要怎么才能上去呀？”

中年妇女恍如大悟，“你也是来龙居山拜师的？可是...”她语露为难，有点不解，“你父母不知道，龙居山早在前年就已经闭关不理世事，也不再接收新人了吗？”

秦卿一怔，“那里面的修仙者呢？”

中年妇女：“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一直在里面闭关修炼吧。听说是因为龙居山的内部出了点问题，几年前召集了其他分派的子弟回来，后面又一直没什么动静，直到前年宣布闭关。他们一闭关，我们这片地方再无人看管，日子就难咯。”

中年妇女叹口气，“...眼下风雨不调，土地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贫瘠，麦子收成也很差，时不时还有些奇怪的东西突然出现。我们这些农户都快活不下去了。”

...奇怪的东西？秦卿皱起眉头，仰头看向中年妇女的眼神纯粹无邪。

中年妇女苦笑一下，眼角都是褶皱，“瞧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她家里的成年人此刻都出去做农活了，家里院子空荡荡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她拉开大门，“小孩子口渴吗？进来喝杯水吧。你父母发现和你走丢后，会回来找你的。”

秦卿摇了摇头，拒绝了农妇的好意，“谢谢夫人。”她换了只手抱芽儿，抽出来的那只手里攥着一朵新鲜的粉色蔷薇花，在农妇面前摊开手掌，展示给她。

“夫人，这个送给你。我在山里摘的，听说粉花会给人带来好运。我赠夫人一年好运。”

农妇的眼睛直了，似乎从没有看见过这么美丽的花朵，层层浅粉花瓣缠绕，柔嫩细长的叶脉翠绿中透着勃勃生机。

渐渐，她的瞳孔黯淡下来，眼里只有秦卿掌中的粉花。

这朵花在秦卿手里忽暗忽亮，变化莫测，时而是金子，时而是粮食，时而是布匹，时而是衣裳…时而是一块带血的人肉…时而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

最后这朵花，停留在一块带血的人肉身上…

中年妇女难耐得咽了咽口水，黝黑的瞳仁冒着精光，“这这..这是给我的吗？”

秦卿初化形时可以掌握一些基本的法术，她可聆听人心，越是情绪激动者，越容易被她听见。

见这手中粉花化为一坨血糊糊的肉，秦卿面无异色，笑嘻嘻道，“是送给夫人的，夫人收下吧。”

农妇喜不自禁，高兴地露出黑黄的牙齿，她有些激动地双手捏拳，“这真是太好了...”

——唔唔！

砰砰！

院子里房间处传来的异响让农妇脸色一变，她几乎是有些惊恐地向秦卿解释，“我家小儿子生病了，他刚刚睡醒，脾气暴躁，怕是会惊着你...”她取过秦卿掌中的“粉花”，手扶在门沿上就要关门，急急告诫，“小姑娘，不要在这片村庄逗留，穿过这片村庄就到龙居山脚下了，那里有守山人，或许你可以去寻求他的帮助。”

在农妇关上门的前一瞬间，秦卿伸出脚，抵住了门，她探进头去，四下张望简陋的院子，好奇道，“我略懂一点医术，可以让我看看夫人的儿子吗？”

农妇有点恼怒地提高音量，她想用力关上门，却不知这十来岁的小孩居然力气颇大，一时半会竟然关不上，只好松了力道，由着秦卿踏入院子，她无奈劝道，“小孩子懂什么医术，你快走吧！穷人的病是治不好的，也就混混日子罢了！”

秦卿没有理她，抱着兔子直直往院子深处走去。

站在秦卿身后的农妇，面色铁青，目露沉痛之色，却不再劝说秦卿离开。

芽儿察觉到不对劲，软趴趴的长耳朵竖起来，一双红眼睛满是不解，她现在已经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卿，你要做什么？”

秦卿嘘一声，“去看看热闹。”

很快，她就穿过院子，来到发出动静的房间门口。

呜呜！吼——

房间里的人似乎是被捂着嘴巴，不想被人发现似的，他发出的动静很沉闷，但声响挺大。

她回头一看，农妇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秦卿迟疑了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农妇那张枯瘦如柴的脸，如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心一软，还是忍不住推开了门。

哐当——

秦卿力气不小，推开门的动静很大，震得木门反弹在墙壁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厚重的灰尘被惊地四下漂浮，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恶臭味，秦卿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间里的病人，一张干瘪恶心的头颅突然凑近了秦卿。

吼——

头颅的主人张开大嘴欲咬，被秦卿一脚踹翻，他倒在地上翻滚一下站起来又准备扑上来撕咬，却被一根系在腰间的绳子拉住。那根绳子另一端绑在房间后门的一根柱子上，将他的活动范围固定在一块区域内，难以上前。

清晨的阳光从秦卿背后倾泻而下，照亮了整间房屋，秦卿这才看清了“病人”全貌。

农妇的小儿子非常干瘦，瘦得皮包骨一般，脏污的烂布条般的粗布勉强包裹住身子，上面还有些暗红色的陈旧印记，他的一张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从左眼到右嘴角的一半都已经烂成了腐肉，完好的右眼是一颗浑浊的浓白色眼球。

干枯的双手大力挥舞，发出咻咻的风声，剩下的半边嘴角滴下黏稠的涎液，他死死盯着秦卿，一个劲地挣扎...

秦卿从他的身上没有感受到丝毫生机，也没有丝毫灵智，从理论上来说，这已经是个死人了。但他为什么还能动弹，为什么还能有攻击的**，秦卿也不知道。

这个人，已经救无可救了。

秦卿遗憾地后退，正准备退出房间时，身后的门板嘭地一声被重重关上了！

秦卿的视线倏地暗下来，房间一下子重回昏暗，“病人”沉重的喘息声在不大的房间内回荡...

诡异又阴森。

秦卿推了推门，门被锁得死死的，纹丝不动。屋子里难闻的气味让秦卿难以忍受，就连芽儿的眼睛都闪过一抹猩红之色，就在她即将动作时，房间后门处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

农妇一边抖着手解开系在柱子上的绳索，一边哆哆嗦嗦地哑着嗓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怪我，我已经劝说过你离开了...”

“我的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他很久都没吃饱了...”

秦卿抱着芽儿脚尖一转，裙摆一荡，在绳索松开，“怪物”猛地扑上来的一瞬间跳上房梁，她摸了摸芽儿的长耳朵安抚，对着后门的农妇道，“夫人，你的孩子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就是你说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没有死！他还能动！他还活着！”农妇低喝，她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蹲在后门处瑟瑟发抖，“他没有死，没有死…”

吼——

怪物抓不到秦卿，急得在房间里团团打转，他循着气味，仰头转向房梁，手指尖锐地向上抓挠，然而因为距离原因够不上，只得不停地原地嘶吼。

农妇将耳朵捂得更紧了，但依旧抵抗不住耳边传来的撕咬声和女孩绝望的哭喊、悲惨的叫声。她双眼紧闭，干枯的脸庞皱在一起，看起来也很是痛苦的模样。

秦卿指尖粉光流转，她眯起眼睛，回忆刚刚看见的农妇心声，“看来，她很是希望我被吃掉…”

芽儿：“不行！”

秦卿抚摸着芽儿的皮毛，慢悠悠道“嗯？为什么不行？”

芽儿一脸认真，“你是我的！你只能被我吃掉！”

秦卿：…虽然自居是兔子的饲养者，但是兔子只觉得自己是她的储备粮？

就在秦卿这么一分神间，脚底下的怪物已经闻到了后门处农妇身上的气息，他喘息着扑向后门，震得后门发出砰地一声，把农妇吓得跌坐在地。

农妇站起来，哽咽着慢慢靠近后门，隔着厚重的门板询问，“儿，你怎么了？那姑娘…”她已经听不见房间内女孩的声音，估计已经命丧此地。

她难过地红了眼眶，嘱咐房间里的怪物，“儿，你好好的，我，我去给你弄点水…”

砰——砰——砰！

后门拍击声不绝，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怪物的喘息声也十分沉重难耐，仿佛快压抑不住什么，将要爆发出来。

农妇很无措，门房是特意选择的坚硬木材打造的，怪物正常情况下是出不来的。但不知道怪物是被激怒了还是怎么回事，情绪异常激动，疯狂激拍木门，木门被击打得摇摇欲坠，就快撑不住了。

农妇惊慌后退，远离后门，却在惊慌之下不小心崴了脚，跌坐在地。

正在此时，木门被两只尖锐的爪子撕破，干瘦腐烂的身躯，破门而出，直扑农妇！